八、蝗(3)
十色·蝗下 下 安欣这些日子在指导组办公室整理一些强盛集团相关的旧档,中途不知何时睡着了,未想将他吵醒的,是安长林的电话。安长林简短地说了纪泽半夜在情侣大街裸身坠楼的消息,让安欣马上回市局。 并没有想明白其中因果,可安欣还是在第一时间赶回了京海市局。他刚上楼到审讯室的门口,就看到孟德海一个人坐在办公室走廊的长椅上。 安长林电话里说,是孟钰把纪泽约到了强盛集团旗下的酒店,她自称是为了给纪泽提交证据,两个人春风一度之后,纪泽就自杀了。 对上长辈冷漠的眼神,安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孟德海示意安欣坐到他身边,两个人并排坐下,都沉默了。 孟德海点了支烟,飘渺的烟尘盘旋上升,恍惚四十年过去了,这栋楼刚建好的那年,他带着两个孩子来看,就是这样同安欣并排坐着,正对着前面的京海。而窗外的视野,已经从阡陌交通的农田,变做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孟德海叹了口气,说:“安欣,这就是你不愿意娶小钰的原因吗?不是答应了我,就算和李响结婚了,也会保护她。” 夜深忽梦少年事。 安欣走神了,他不知道这些年的纠缠应该如何告诉孟德海,他却感到了一丝恐惧,那仿佛是他灵魂深处长出来的黑暗—— 为什么少年时被欺辱了却没有告诉家长呢?他蒙骗自己是因为父母被孟德海害死的仇,是因为自己恨孟钰那高傲态度。但其实,是因为他喜欢这样。 一边做着正义的信徒,一边沉溺于rou欲和情爱。 甚至已然分不清对高启强,究竟是怎么样的痴缠了。 “我与她,倒也没有什么分别。” “呵。”孟德海冷哼了一声,没再多说话。 审讯室的门开了,走出来的是安长林,一脸的严肃,寡寡的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见他便站起身的安欣。 “她自首了,说了很多她们夫妇两个这些年和强盛集团的利益往来。今夜也是找纪泽反映情况的。”安长林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一丝波澜,以至于安欣也听不出来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纪副组长是怎么回事?” “她说是纪副组长自杀的。监控我们看了,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什么之后发生了关系,然后纪组长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就自己从十六楼的窗台上跳了下去。那个电话已经核实过,是打给他的妻子的,电话中说婚姻不幸想要离婚,遭到了夫人的拒绝。” “徐忠人呢?这么大事不见人影的?”孟德海幽幽地冒了一句。 “目前还没有联系到他,电话通了没人接,巡视组组员称他下班之后独自骑共享单车独自离开了驻地。”安长林点了支烟,坐到了孟德海的旁边。 孟德海瞥了安欣一眼,他猛地想起了十几年前孟钰被李宏伟绑架的那夜,这个被他当成亲儿子养大的孩子脸上也是这样混沌的神色。 老人哽咽了一下,回头猛的抬头问老战友:“孟钰她一个女人家家的,能聊什么能把堂堂中央的巡视组长给聊自杀?” “你别激动。”安长林点了支烟,直愣愣地冷眼看孟德海。 “你没有孩子你当然不急。” “组织体谅你的舐犊情深,但你首先是一地父母官,是共产党员,实事求是依法办案是首位。”说完安长林又盯了一眼安欣。 “你们不去抓高启强赵立冬!结果组长裸着死在了我女儿房里?你们的巡视组谁能信?” “老孟,不是我说,你女儿这些年所作所为你敢说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你了解孟钰吗?你就在这里污蔑她!” 孟德海猛的站起身,就要去抓安长林的领子,可他这口气还没喷出来,就看到了老战友眼神里奇特的躲闪—— “老安,你是阿钰的叔叔,看着她长大的……” 还没说完,老人失了神就要跌坐在地上,安欣见状立马去扶,可孟德海一巴掌推开了安欣,他冷哼了一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环视一周,好像整个京海市局都在旋转,孟德海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个个都是虫豸。 他自己其实也…… 甚而在京海被高启强拉入血海之前,他就已经是烂得不能再烂的虫豸了。一开始给高启强批疗养院和京海RS地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用那家伙带来的神药,二十多年来死寂的rou具缓慢地抬起来了头,在各种各样超越的人rou玩具里一次次变成臆想层面腾飞的巨龙,可那不过是一条早已朽烂的蠕虫罢了。孟德海很后来才知道,高启强带来的药,是地下暗河里发现的蠕虫分泌的粘液,而那些怪虫,是用活人的各种体液养殖的。一团一团的,就像人脑,也如活腔,轻而易举就能爬进人的身体,占据他们的神经和血管,把一个个活人,变成一具具欲rou。 高启强一直在替他们饲养这些只有在京海的地下的暗河里才能存活的怪物,以至于扫黑除恶的巡视组来,他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任由巡视组调查,无论是否有调查组,这些事都会被铁拳砸进深坑,而他背后所有肮脏的秘密都会被销毁。 他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善终的结局,而真正惊惧结局的,只是这些虫豸罢了。 “这事情能查清吗?你们敢查清楚吗?哈哈哈哈哈!”孟德海干嚎几声,整个人缩在地上颤抖。 安欣还没来得及安抚养父,就收到了上级的消息,点开微博抖音的舆论后台一看,京海市中心男子坠楼裸死的消息已经登顶,而孟钰曾经在京海卫视晚间节目里采访过他,太多人都知道他是临江省扫黑除恶行动的负责人之一。于是现在漫天的谣言已经把整个京海笼罩在了漩涡里。 省里面领导已经派人过来了,而国家级别的舆论管控已经开起了机器删除压制相关言论,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些暴行顶多能给他们争取一些些裱糊真相的时间罢了。 “安叔,我想和阿钰谈谈。” “趁还没有把人交给省里,你去吧。”安长林也知道事情已经溃烂,他们这段时间的调查随着纪泽的死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进了审讯室,小五和几个兄弟都识相地离开了,小五担忧地盯了他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头才离开审讯室。安欣在这间审讯室审过了太多人,他知道有一天孟钰会东窗事发,但他没想到他们会这样相见。 “该说的我都告诉安叔了,没有任何隐瞒。”孟钰笑了,她弯弯的眉毛细又长,勾起了一分清纯,余下的都是清俊的温柔。安欣不得不感慨,她真的过于美丽,却又真的令人恐惧。 “不该说的呢?孟叔在外面崩溃,我真的不懂,高启强值得你这样做?” “你不懂吗,安欣?”孟钰瞥了他,说,“只是因为你做不了他的分身罢了,因为你不敢承认,你是这样地渴求着他,你的这具yinrou无时无刻不渴望主人的爱抚。” “你们以为害死巡视组长一切就结束了吗?现在不仅是省,全国的眼光都聚集在这里!” “那不是正合你意吗?” 孟钰的舌尖穿了一个钛金的蓝钻钻环,伴随着她翻飞的红唇,就仿佛有一只萤火虫在rou腔里舞动。 安欣见识过的,那时这只萤火虫伴着高启强的阳具在他眼睛里闪烁,而他那时被不知道是谁的男人cao着,便臆想自己rouxue里guntang的rou柱子是眼前被吞吐着的巨龙。 他终于在自己心中最严肃的审讯室里勃起了,仅仅因为想起了一个迷醉的圣夜。 “安欣,你知道为什么你得不到阿强吗?” 孟钰早已是红粉将军,她看安欣喉结滚动便知道他脑子里现在一定滚动着那些颠三倒四的日日夜夜,反而来了兴致,p大中文系的才女,便开始背起了读研的时候天天研究的上古神言。 “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阿钰,你现在要和我讨论这些?省里面的人就要来了,国家级别的调查抬眼就到,这些年的醉生梦死,都会结束的。” “杀了高启强,便能扫清寰宇,灭掉一个强盛集团,就又是太平盛世了。这才是真正的穷奢极欲吧?但他愿意为你们实现这样可笑的贪念,他甚至比我们爱他海更爱所有人。 “你说这样的人,值不值得?” “我只想知道真相,为什么一定要杀了纪组长把事情闹成这样?” “安欣,你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以为自己能上桌?纪泽是自杀的,我让他体会过真正的性爱之后满足地死去。” 自杀。 纪泽是徐忠父母在边疆养大的遗孤,有美满的家庭,女儿在美国读博士,他和徐忠都是一定可以相信的共产主义战士,他凭什么自杀? 但安欣无法把满心的质疑说出口,像是喉咙里生了无数的rou芽,生生地把他的愤怒给堵住了。 如果纪泽外在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根本不会去赴孟钰这样的yin妇的约,更不会和她鬼混。就如同如果安欣真的是个那个为了扫黑除恶熬白了头发的一心只有正义的警察,那么他根本就不会靠养父的关系越过纪律在这里和犯罪嫌疑人单独对话。 唯一的解释根本不用问,纪泽也和这京海里万千迷途蝗虫一样,渴求着孟钰或者说隐在背后的高启强。 为什么一只只小小飞虫凑在一起只是振翅,它们就会激素紊乱,然后群起豹变,化成让人类谈之色变的灾厄?好像它们每一只都失去了理智,却又真实而疯狂地自行成为邪恶浪潮的羽翼和口器。 因为无尽的贪欲让生命癫狂,他们以此为乐。 从我们身体的最小单位开始,无限的复制自己就是不可摆脱的宿命。 以有限的物质追求无限的欲望,所有的理智在这种亘古的诅咒面前显得那样可笑。 那么徐忠呢? 安欣这才意识到高启强的钝刀子这才开始割rou,自从巡视组来到京海,他甚至没有任何的抵抗,很轻松地就把一切交给了他们。安欣一度以为高启强把meimei和高晓晨送出国,也曾经邀请他去新泽西的农场,是因为他也会为纸醉金迷的生活而倦怠。 但此刻,安欣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束手就擒,而是引君入瓮,高启强并不想和他们玩猫和老鼠的游戏,他舍得一身剐,是为了要上桌…… 为什么他们联系不到徐忠,因为徐忠也是高启强的目标之一。 安欣知道没有时间了,他站起身就想要推开门,可审讯室的门锁却传来了钥匙的声音。 咔哒 推开门的是黑压压的数个全副武装的特勤,一言不发便将安欣按在了地上。接着走廊外传来了哒哒哒的高跟鞋踏大理石地板的锐利声音。 一身修身战壕风衣的女人走路带风,瞄了一眼地上的安欣,环视一圈屋内,对特勤们说:“几个干部先以违反纪律的名义先扣住,相关人等全部控制起来,一个能张口的都不许给我放走。” 而此刻京海市局对面的居民楼上,徐忠用望远镜对着市局的窗,任由手中的香烟烧完,一口都没有吸。 “这时候京海市政法口的任何地方都已经是地雷阵,去就是自投罗网,愿意配合的人会给这件事一个好听的说法,不愿意配合的人,就让他们不能开口。” 高启强用翡翠茶刷清理着小熊猫茶宠,反复倾倒茶汤,以享用guntang的茶香, “现在的孩子们喜欢用一些流行语言装深沉,比如有电影说什么他不想体面你就帮他体面。可哪有什么帮不帮,只要是结果,都是体面,不体面也有大儒来念经念成体面。” “你是想说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吗?”徐忠问。 “不,我的意思是说,不只是什么历史,连我们的此刻也是被他人精心编织的幻觉。” “老纪他确实是塔族人,也许他的一生有戏剧性,但不是任何事情都在你掌控之中的,高启强。” 徐忠听到了监控视频的声音,高启强告诉他这是警方拿不到的版本,是他单独给徐忠的礼物。 录音里,纪泽在手机上看过了孟钰给他的旧档案,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族人都曾是祖国的叛徒,是宗教极端分裂者,将军铁腕治理,而作为遗孤的他被将军的手下徐家收养。 他问孟钰,乔峰为了和平而自戕,那时他有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辽人还是宋人吗? 孟钰说,辽人和宋人都是中国人啊。 那我女儿呢? 为什么纪泽那样敏感谭思言的调查报告,因为谭思言秘密接触的境外势力,那些打着自由环保旗号的外国ngo,之所以能够接触到谭思言这样体制内的失意者,是因为他们在我们的体制里也有针。 纪泽的女儿今年29岁,是公费留学生,回国之后就在首都的研究所里任职,她的长官,就是替这些境外势力和谭思言之类的人牵线搭桥的思想买办。谭思言的证据里,他的女儿,大抵是另一个孟钰,游走在各种反对者之间,一边用理想一边用身体腐蚀着祖国的骨架。只是谭思言有底线,而更多的卖国贼容易沉迷在温香软玉和自由理想的幻觉里罢了。 当初送她出去读书,挤占了她室友的名额,那女孩后来去基层扶贫,死在了一线的洪水里,纪泽虽然惋惜,却庆幸自己手里的权力。但当他面对孟钰的裸体,大抵满脑子都是那个在美国就滥交而患上性病的女儿。 也许我们都是地球人吧。 小纪为了环保、权益和自由,甚至可以付出rou体。而我为了让你学会爱,我也愿意做你的玩具。 年近知耳顺的人,有些抗拒地被绝色佳人按在床上,一边哭泣一边交配,终于高潮之后脱力地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请求和自己高傲的主人离婚,却被强势而自私的妻子无情的拒绝。 那个女人在电话里说他这条狗,一辈子都只能跟着徐忠的屁股撵,就算要离婚也必须和上级报备求情舔他的臭脚,有什么资格在出轨之后谈离婚? 世上的正义有好多好多种,纪泽的父母为了信仰死在了枪炮之中,他的养父养母为了统一活成了人间兵器,他的妻子为了权势甘愿困在虚假的家庭中,他的女儿为了民主自由反而成了人人可骑的婊子…… “我因为是养子,生活在徐家那样的世家,谨小慎微生怕得罪身边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见识过了太多被碾压致死的蝼蚁,就愈发嫉妒好友的家世和才华,只好自欺欺人,就真的以为自己也愿意为了他所爱的正义付出一切。以至于到了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一切都如此虚妄可笑。 “甚至因为体制内需要稳定的家庭,我甚至从不知道同真正美好的女人交配,是如此快乐的一件事。此前种种,都是噩梦。 “我的人生,只是阿忠的一个影子,可阿忠所坚持的一切,又是谁的影子呢?” 说完,纪泽就赤条条地从酒店楼上飞身跳下去了。 “你其实都知道你的朋友过得并不快乐,可你什么也没做啊。”高启强幽幽地说,他站起身,靠在了窗框上,看着徐忠,“你需要他的才能,这样才能实现你自己的抱负,虽然他是自愿的,可你确实消费掉了你好友的自由,这样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为了千千万万普通人的幸福生活,我早已将一切置之度外。” 徐忠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他回头看一眼高启强,那个人脸上罩着一层暗暗的顶光,整个人莫名其妙地带上一层神性似的。 “千千万万普通人的生活?” 高启强问他,语气里颇为不屑。 “是不是那种自家有个小菜园养着三只小猫,每天拍拍日出日落,一年两夫妇三餐四季的美好生活?” “你什么意思?” “有一只猫叫大橘子,第二只是三花,第三只是走丢的小白?” “你知道刀总?” 徐忠从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在京海聊天室的事,他一时间冷汗直流,觉得眼前的男人癫狂的眉眼里透着一种极端的病态,仿佛直戳他的心窝,要把他整个人都撕碎。 “你知道为什么道上人都叫唐小龙刀哥吗?因为他有一次找出了好几个内鬼,终于做到了集团二把手,那天是六月十九号,众人庆祝喝酒,到尽兴之处,他的老板鼓励他说你是我最信任的一把刀,刀刃向内,刀刀致命。” 徐忠和妻子结婚那天夜里,他平生第一次zuoai,完事之后感觉特别空虚,就上线和刀总聊天,他问说刀总你为什么id叫做刀刃向内呢?刀总回复他说,因为真正团结的集体,总会有一把刀刀刃向内,刀刀致命,这样才能清除异己,保持组织纯净。 而这一天正好就是六月十九日,是此次巡视组处理的第一个大案的发生日期,那天唐小龙的涉黑团伙,杀死了十多个人…… 那时他看到刀总的回复,暗暗发誓他自己就要做组织最尖锐的锋刃,刀刀向内,除去一切组织里堕落败坏的部分,保护像是刀总这样普通民众美好的生活。 这一路走来,那个网友总是鼓励他勇敢地和恶势力作斗争,用自己美好的生活给他营造了一个完美的梦境,就像是那句流行语“你所有的岁月静好,都是因为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甚至这条路上无数次艰难抉择,都是刀总掏心窝子给了徐忠真诚的建议…… 可这 难道是假的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恶贯满盈的黑老大,凭什么在网上鼓励别人扫黑除恶?一定是你窃取到了我们的聊天记录,你别想骗我!” “因为那是你想做的事啊。 “唐小龙唐小虎想做的是发大财做人上人,我就满足他,孟钰杨建想要乱交纵欲,我也承诺他们,安欣想玩正邪难分的爱欲游戏,我也陪他玩,纪组长想解脱,我就帮他找理由,而上面那些想要长生不老想要雄风不到的高官,我也一一完成他们的夙愿…… “而你,徐忠,你想做大英雄,我就一步步帮你炼成英雄心,教你如何使用英雄术,让你做个大英雄。” 金丝眼镜下的眼睛,像是在出血;徐忠第一次感觉到了自身的乏力,他很难相信自己遇到魔王就是给自己所有装备的领路人…… 也是,二十年前注册京海聊天室,就是因为徐忠靠自己第一次没有考上纪委的编制,苦闷的日子他无法入眠,他加了刀总做好友,那家伙给他发了一个微笑的图标,说 “你睡不着是因为你其实不想睡,那就别睡,做你想做的事,为了这个编制去求你爸爸吧,不要想那么多,这就是你最想要的。” “那高启强你到底想做什么?” 成群的蝗虫在集结,他们无目的地同行,疯狂吞噬着一切的活物,恐惧的人们看到了他们,纷纷逃窜,然后质问苍天。 你降下这样的灾厄,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天何言哉?天何言哉? 信仰就诞生于这样的惊惧之后的质问,天下如此多的人爱高启强,你真以为是因为他们贪恋爽文,拜高踩低,爱慕黑恶势力吗?那是因为他们有好多好多的欲望,纠结在一起,形成了洪流,便可以声称是被恶所影响裹挟。 非我也,兵也。 徐忠知道只要他出面去编排,罗织他的好友有多年躁郁症的证据,然后把一切都推给京海乱局中黑恶势力给他们带来的重重压力。 那么所有人都去恨那个大魔王了。 只要高启强吃枪子,那天一定万众解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此变得更加美好。就如同上帝的威能替摩西分开了红海,把万千以色列人从埃及拯救出来。 可这罪恶的螺旋不会结束的。 他只会成为表彰大会上虚假的英雄。 人们不是因为高启强真正做了多少罪恶而恨他,要惩戒他,而仅仅是因为高官坠楼的丑闻,背后那些辛辣的密辛足够吸引眼球,反而更多的人会羡慕会渴望这些颠三倒四错乱的世界。 正如杨建所言,事已至此,他无法战胜天下千千万万的邪念,他只能象征性地用死刑去满足一种形式的正义。 人们爱看菜市口处斩,只是因为它血腥,而不是因为正义得到了声张。 徐忠带着证据连夜离开了京海,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就像是面对着蝗灾手无寸铁的庄稼汉,只能慌不择路地逃离自己曾经面朝黄土背朝天努力耕耘过的土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铺天盖地的虫豸淹没了太阳,一切生机都被吞噬。 这就是上帝降下的第八重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