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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审讯室见了面、谈了话,内容不详。江浮生多嘴问了一句局长是给了什么好处。沈局长说当然是因为九局员工宿舍风景优美设备齐全。……这种话,陆忏是不信的。从他见到祈尤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祈尤不会轻易入任何局,除非有他所求之物,并且是梦寐以求。“你答应了他什么?”陆忏紧紧盯着他,恨不得把人盯穿了。沈玄欲言又止张了张嘴。“……他不想你知道的。”“老沈,”陆忏加重了语气,“祈尤不是别的什么人,他是你儿媳。”沈玄:“……”“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出了什么事,我看都不会看一眼,但他是祈尤。”陆忏攥紧双拳,每一个字都砸在人心坎上,“九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噤派和九局的牵连我也不是他妈的猜不出。但这些我早就和你说过,老沈,九局怎么样我不在乎,我留下来是怕你哪天死在这把椅子上,连个给你收尸的机会都没有。但你他妈……你不能把祈尤也扯进来!”他的声音在颤抖,字字句句浸着血。“祈尤神力尽失,手上还有一道枷锁,他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陆忏忽然哽咽了,他想起祈尤疑惑又认真地问:“你喜欢我什么?”——“我杀过人,放过火。很坏。应该烂在庙里,死在梦里。你喜欢我什么呢?”喜欢你什么呢。好像也不是喜欢你什么。我只是,喜欢你啊。陆忏扬起脸说,“他不是神,他是人啊……”只是一个贪吃贪睡爱摸鱼,浑身懒骨头,干净又善良的人啊。他不阴鸷,也不恐怖,磕到碰到会痛,一条路要走好几遍才能勉强记住,也会在别人落泪的时候无声地递过去一包纸巾。他不是怨尤神,他是祈尤。“让他活下去,让他……”“活在光里。”难道就这么难吗?所有人都想怨尤神手染血腥,那是他仅有的价值。唯有陆忏站在神龛下,伸着双臂,随时准备接下失重坠落的神明。可他眼前蒙着一条由神明亲手系上去的缎带,陆忏看不到他,哪怕知道他身后暗潮涌动。局长办公室里寂静得仿佛一场无声的审判。最终是沈玄败下阵来,他仿佛于一瞬之间苍老,神态疲倦不堪,轻声说:“如今我终于信了。”不等陆忏疑问,沈玄苦笑着回答说:“相信因果,欠下的终有一日要当面认罪。”“小陆,”沈玄半坐起身,收拢着摆在桌上杂七杂八的物件,动作很慢,捻指抬手的力气都在逐渐消磨,“……我记得你小时候啊,军营那群小崽子问我,为什么我姓沈,而你姓陆。”他低下头笑了一声,与一个普通的年迈的父亲别无二致。“你从来不问我,只是会在他们问我的时候,在他们身后偷偷看我。”沈玄将桌上的笔筒、笔墨、纸砚、镇纸一类的通通扫开,露出桌案的皮面。他面不改色地从抽屉里摸出一把裁纸刀,沿着桌角裁下一块方方正正的皮革。陆忏的目光锁定在那一方边角。然而那处并没有真的光秃秃一片。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血泼过似的符纸。破旧又阴森。“其实那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只不过是你忘记了。”沈玄笑了笑,神态一改之前的疲倦,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仙风道骨。“这可能是我给你讲的最长的故事,希望你醒来时……不要恨我。”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好心疼祈尤。其实他没有那么坏,也不是高高在上,但有“怨尤神”这个身份作为屏障,就不会有人主动把他从泥淖中救出来。忏忏子给麻麻上!下章开始是有关过去往事的揭秘,终于到这里了。感谢在2020-09-2517:24:55~2020-09-2617:3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橄榄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5章旧事(一)梦里不知身是客。客亦不知己身何。青鸟成群掠过座座城池,带动风声绕过飘摇的旌旗。露水浓,雾将歇。镶着玉石的马蹄平稳地踏过寸寸石板,哒哒作响。裹着破袄的打更人提着灯笼、佝偻着站在马路一侧,伸着头望一望巷口路过的载着货物的马车,呲着牙无声地一笑,反被冷风冻着了。最高耸的山脉上漾起绵长的钟声,敲破笼罩着新帝朝代的晨曦。于是青鸟啼叫、妖族关市、万莲绽放、摊贩吆喝、稚子啼哭,无不和着钟声鸣响。——好一个盛世太平。钟声响了整整十五下,分为三个周期,音色各不相同。先是低沉喑哑,驱散流连徘徊的野鬼。再是高昂悦耳,震慑窥伺觊觎的妖族。最后趋于平和,朝阳与音色重返人间。这是肃佑宗的醒钟。“宗主,山主来了。”伺候的小童候在殿外,恭敬地请示。他穿着宗里统一的服饰,除了神情老成,看上去与山下的普通孩子无异。肃佑宗宗主,收百姓之子入门,纳百妖之民进宗,一手将肃佑宗提至新帝朝廷的左膀右臂位置的狠角色。宗内称为宗主,外人称为夫蜀先生,其名不详。他于殿内沉沉道:“让山主进来。”外殿大门应声而开,一穿着黑帽黑衣黑鞋的怪人款款走进,一层细密的黑纱挡在他的面前,让人根本看不见他的长相。黑衣人路过伺候的小童,嗓音低沉浑厚,带着些许的笑意:“有劳。”小童遵着规矩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回话,只是双手扣在地板上,恭敬地低一低头,在黑衣人头不摇、肩不摆地走进内殿之后拉上门。单看黑衣人举手投足,若说他出身贵族,怕也是有人信的。但他生在肃佑宗,也会死于肃佑宗。无人知他姓何名何,面貌如何,年龄几何,宗里就连见过他的人都少之又少。他常年在肃佑宗最隐秘的一座山峰中居住,伺候他起居的仆人是清一色的哑巴,而宗主这边认识他的仆从,便会叫他一声“山主”。夫蜀先生身着一袭绣金黑绸长袍,板板正正地跪坐在茶桌前。他神色庄重,大概是出于总皱眉的缘故,眉心印着一道浅浅的沟壑,不自觉紧抿着的双唇也向下撇着。不需多言便足以令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