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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仿佛重逾千斤。沈惊鹤拿着信函的手莫名地开始有些发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要动手拆信。临启封时,忽然又有些不安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梁延,仿佛想从他神情凝重的面容上寻求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慰藉。“没事的,我在。”梁延看他染上了惶然的眸子,不自知地流露出一抹乞求而脆弱的神色。他心中动容,索性一翻身下了马背,走到沈惊鹤身边紧紧贴着他的肩膀而站,偏了头低声许诺。他借着袖袍的遮掩有力地握了一下沈惊鹤的手腕,没有其余的言语,却让沈惊鹤因烦乱而躁动不已的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沈惊鹤接过拆信用的薄刃,一点点将封口划开,直到露出里头薄薄的一层信纸。信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如赤红烈火一般灼烧刺痛着双目——皇后腹痛不已,咳血连连,太医诊断旧疾复发,危在旦夕。速归。短短二十四个字,却几乎要在刹那间夺去他全部呼吸。梁延站在他身旁,自然也是一字不落将信纸上的内容尽收眼底。他因惊异与沉痛睁大了双目,然而下一秒他却迅速反应过来,这行字眼对于与皇后朝夕相伴了四年的沈惊鹤而言,又将会是怎样的一道晴天霹雳。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沈惊鹤,伸手想要扶住他或许会因难以承受而骤然脱力的身子。——然而沈惊鹤却直直地挺立于原处,绷紧的脊背比巉岩上傲雪经霜的修竹还要笔挺。他不发一言从信纸间抬起眼,眸中神色变幻莫名,紧紧捏着信笺的手指却早将这片白纸蹂丨躏得褶皱不堪。“上马,我们启程。”微带沙哑的嗓音开口,抛下这一句后,他看也不看身后的车队,牵过最近的一匹马就翻身而上,头也不回地箭一般朝城外疾驶去。梁延知他甚深,看到他显得有几分空洞的眼神之后,哪里不知道他虽然用尽全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心中却早已是一片近乎荒芜的茫然。他随口对车队吩咐了几句,连忙也骑上自己的坐骑,双腿一夹马腹,牢牢追在沈惊鹤身后。沈惊鹤顶着凛冽刮向脸上的山风,脑中光怪陆离闪过无数纷杂的情绪与扭曲的面孔,最终却又尽数化为一片空荡荡的暗白。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古怪至极、偏偏又怎样都难以挣脱的梦境,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茫然而漠然地攥紧手中的缰绳,机械性地随着骏马疾驰的方向前行。回宫,回宫,快回宫!一个声音翻来覆去地在脑内急促呼唤着,这也是他脑中所能想到的全部字眼。——为什么要快点回宫呢?他低下头,马蹄践踏惊起一路上的枯泥飞沙,扑面而来的烟尘使得两旁急速退去的景色愈发模糊不堪。他昏沉的头脑有一些烦躁,是血液在心房中翻涌沸腾的声音太过鼓噪,如晴天平地而起的惊雷一般,咆哮回响在自己耳边。身后突然响起梁延焦急的呼喊,仿佛一道寒光闪电划过他脑海中昏昏沉沉的关隘,令他猛然惊醒。沈惊鹤遽然一扯缰绳,飞奔的骏马被迫止住步子,高扬起前蹄,长长嘶鸣一声。——因为,再不快点回去,恐怕就要来不及了。粗糙的缰绳从他指间骤然滑落,沈惊鹤呆呆地垂首坐在马背上,眼底一片茫然。身后有马蹄声愈近,最终停在身边。“鹤儿……”梁延疼惜地望向他,指尖动了动,似是想去摸他的脸,然而终究还是在身前紧紧攥成拳,“没事的。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她身子都已经大好了。”沈惊鹤沉默良久,才终于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神情却满满地都透着一股子失魂落魄,“你说得对……娘娘还在长乐宫中,等我从江南回来呢。”他深深闭了一下眼,重新扬起马鞭,绷直了脊背就向前疾行而去。梁延连忙策马跟在他身旁,转回一直专注放在他面容上的深沉目光,压下了眼底泛上的一丝忧虑。他们两人仍如来江南时一般,轻骑日夜兼程地赶路。然而这一次,迢递不尽的山长水阔中,却满是山雨欲来的静默。……圆月高悬于枝桠上,枝柯横斜投下的重重暗影间,隐约可见子规展翅旋飞而过。朦胧的月影转向林间,便可闻声声啼血的鸟鸣时而响起,惊动水一般缓缓流淌的夜色。梁延转身轻轻掩上房门,微叹了口气,大步往外走去,面色沉沉。这几日来,他们快马加鞭,几乎未有什么停歇。日程被一再压缩,距离京城也是一天天地近了。然而如此坚持了良久,眼瞅着沈惊鹤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下巴尖也因昼夜不息的奔波而愈发瘦削,梁延这才狠下心来,不顾沈惊鹤的要求再三坚持将他带到驿站歇息。以免得还未赶至京城,他却反而先病倒了。好不容易劝他躺到榻上,他这才得了空从房内出来,准备命驿站的后厨煮一碗温热清粥,以备沈惊鹤醒来后可用。梁延揉了揉眉心,继续向后厨走去。转身之际,余光却仿佛瞥见一道白影飞过,耳畔隐约传来扑棱棱的挥翅声。等他终于看着后厨的仆役文火慢炖完一盅清粥,亲手盛了回到房内时,甫一推门,他便望见沈惊鹤正半身盖着棉被愣愣坐倚在床头。“你这就醒了?”梁延拂开桌上不知何时落下的两根雪白鸟羽,将还冒着热气的米粥小心放好,“我刚从后厨盛了一碗清粥来,等会儿你若是饿了……”“梁延。”沈惊鹤忽然开口,慢慢转过脖子望着他,茫然地展了展手中刚拆下不久的信卷。梁延被他唤得一愣,看着他苍白指间的信纸,当下便明白了自己方才所见到的白影究竟是什么。他心中登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然而还未来得及彻底反应过来,就听得沈惊鹤接着轻轻开口。“我又没有母亲了……”他抬起眼望来,眸子里藏着安静的一片深黑。瞳孔仿佛骤然暗淡下的星辰,失去了焦距。梁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骤然揪紧,他三两步走到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坐于床沿,试探性地伸手轻揽过沈惊鹤的肩。“我在……我在呢。”梁延也曾品尝过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当然也清楚地知道在生死面前,任何的安慰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然而他却仍然紧紧地搂着怀中神情涣散的青年,试图用自己身上的温暖融化他苍白面上的空茫。沈惊鹤倒在梁延怀里,喃喃失神,“信上写着皇后薨了……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我走的时候,娘娘不过只是微染了风寒。她还给我盛了满满一碟点心,还坐在宫内看着我送给她的花鸟画……我们才刚刚说好了,等我从江南回来了,还要再给她带几幅字画的。”“她怎么就不肯等等我呢?”他的声音微哑,似明月一夕失了所有清光。梁延心头一痛,他一下下轻拍抚着沈惊鹤的肩背,将下颌贴在他的鬓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