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7

    16.

    松田与萩原两人沿着地铁的通道往外走，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萩原问松田：“察觉到了什么？”

    松田阵平的语气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我问了她也不会说的。”

    萩原的口气有些沮丧：“有点讨厌……总是什么都不说。以前我们还猜得到是因为什么事情，现在她伪装技术越来越好，我们连猜也猜不到了。”

    松田阵平：“可能女人就是这样的吧。”

    萩原噗嗤一笑：“小阵平，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口真是太搞笑了。”

    他们走出地铁站，伊达航、降谷和诸伏三人都还在等他们。五人一起走回警校。伊达航问：“发生什么了吗，你们两个现在看上去垂头丧气的。”

    “倒也没什么……”萩原第一次向他人虚心请教感情问题，“班长你发现女朋友有事情瞒着你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呢？”

    伊达航开朗地哈哈笑：“娜塔莉好像没有事情瞒着我？”

    萩原&松田：“…………”

    降谷零忍不住也被逗笑了：“萩原，你不是很擅长应付女人吗？”

    萩原研二摇头，一脸高深莫测：“你不懂，直美酱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是，”松田突然道，“萩原小时候特别怕直美呢。”

    “欸……”诸伏景光感叹，“麻生小姐对我们挺友善的。不过她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确实有点距离感。是因为外表和气质吧？是一般男人可能都不敢搭讪的那种类型。”

    “确实……”降谷零支持了这个观点。降谷零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感觉麻生直美的眼里其实只有萩原和松田两个人。而且她也并不在意被别人发现这一点。她的笑容只有在面对萩原和松田的时候才是真心的，其他时候都只是优雅礼貌的社交面具罢了。

    萩原的脸上挂着奇妙的笑容，他似乎突然高兴了起来。喜悦由内而外地笼罩了他，尽管他可能想要控制住这种不正常的心情，但降谷零还是发现了：“萩原，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抱歉抱歉，”萩原研二仍然在笑，眼睛都亮晶晶的，“虽然这样说有点坏，但是，听到你们这样形容直美酱的时候，我还是好高兴。”

    看着降谷零困惑的表情，萩原有些不好意思地进一步解释道：“就是距离感啦，距离感。这样会显出我和阵平对她而言是特殊的。你们这些后来者都没法真正靠近她。”

    降谷零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萩原研二，终究没有把那句一整晚都压在心底的吐槽憋住：“你们三个人真的很奇怪啊。”排外是什么值得赞扬的品质吗？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他和景光也是青梅竹马，他可不会因为景光和别人关系变好就嫉妒。反而会因为幼年失语的景光有了更多朋友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嘛，因为友情可以是无私的，”萩原研二看出了降谷零的未尽之意，补充道，“但爱情可不是这样。”

    他对直美的接纳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早在意识到小阵平被另一个女孩子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幼小的他的心中就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欸，清水桑吗？讨厌~研二君怎么会关注她？是被她的外表欺骗了吗？”

    小团体里领头的女生嘴角有着酒窝，笑起来很可爱，说出来的话尾音总是婉转的，“她超级~高傲的，开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主动去邀请她出来玩，但是她都拒绝了。真的很不客气呢。”

    “是是，铃子就邀请过她两次吧？都是大失败呢哈哈哈。”

    “感觉是和我们有区别的大小姐。”

    “落魄的大小姐吧，听说她早就不住富人区了……”

    “那个，我听和她幼稚园同班的朋友说，她幼稚园的时候的姓氏不是清水，而是泷本……”

    “欸欸欸——”

    萩原研二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心里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烦躁，不过他算是稍微理解了一点小阵平会关注清水直美的原因。

    虽然已经有了小阵平的引荐。但他和清水直美还远远算不上朋友。在偶尔几次的三人相处中，萩原第一次在某个团体中扮演边缘者的角色。清水直美和松田阵平仿佛天生就能理解彼此，他们两人在语言上的交流并不多，更多时候像是交响乐团里的小提琴和鼓，明明隔着遥远的距离，却可以演奏出和谐的音符。

    萩原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坐在台下不能欣赏协奏曲的业余观众。再加上对方并没有花心思掩饰对他的漠然态度。虽然和小阵平的友谊起源于小阵平的主动贴贴，但他也早就习惯了把小阵平当作最亲密的友人。突然有一天发现小阵平有了其他更有默契的朋友。小萩原第一次品尝到“背叛”的滋味。

    他没有去问松田阵平更喜欢他还是清水直美，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问出这种傻瓜一样的二选一问题。想也知道小阵平根本不会考虑这么多，只会傻傻地用困惑的眼神看着他，说什么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虽然天使的翅膀有两只，但这并不意味着现实中有两个“最好的”朋友就是可以被容许的。萩原决定从清水直美那边下手，看看这个敌人究竟是什么打算。

    清水直美在学校中只参加了一个社团——数独社。这是一个由校园边缘人物组成的小社团。参加的社员不是公认脾气古怪的怪人，就是没有人注意的小透明。清水直美因为出色的外貌和气质，其实暗地里有很多男生把她当作校花。她当然不能算作透明人物，因为她加入数独社的缘故，次年的社团招新就来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男生。

    萩原也算是其中动机不明的一位。此时清水直美已经成为了副社长。数独社的社团活动对于一般小孩来说枯燥又痛苦，没有人会想在半天的校园学习之后再来做一张类似于考试卷的数独题目。

    在人生中第一次看见硕大的9x9标准数独九宫格的那一刻，萩原就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站在教室前方发放打印纸的清水直美，她注意到他的视线，没有波澜地扫了他一眼。萩原研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赶紧低头看题。在看到每个小方格中密密麻麻的小数字的时候，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再度席卷大脑。

    台上清水直美清冷的声音还在响着：“感觉不适应数独社氛围的社员可以尽早退社……”

    萩原研二心想：她是不是在说我？这个下马威是不是在针对我？

    但是旁边的男生也是一脸菜色，一分钟前他还在眉飞色舞地炫耀说加入这个社团就有机会可以和清水桑多多接触。萩原觉得这个教室里受苦受难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他翻到纸张后面，甚至还看到了不规则数独，虚线和实线以奇异的方式扭曲在小小的九宫格图中。这个时候的萩原还不知道这种杀手数独的规则和玩法。

    在经历痛苦而无效的一小时之后，萩原研二上交了一张由运气和猜测组成答案的卷子。走出教室，他觉得一阵虚脱。

    萩原开始怀疑小阵平是不是也有病？和这种能轻易解出超难数独的魔鬼做朋友，小阵平一定也是个魔鬼啊！

    17

    虽然第一次参加社团活动就被打个落花流水。但萩原研二还是没有轻言放弃。现在想想都觉得小时候的他好闲。可能是从来没在异性身上受过挫折，直美是第一个对他表达出了鲜明厌恶感的女性，萩原反而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认可。是受虐心理吗？总之萩原被激起了胜负心，他觉得如果自己可以攻克清水直美，就相当于解决了世间最困难的题目。到时这世上的其余异性对他而言就再也不是问题。

    当天回家的路上，他就去书店买了本西尾彻也的《数独挑战》。

    松田发现他的举动之后，还一派天然地对他说：“你喜欢上数独了吗？直美很擅长这方面，你可以和她一起玩。”

    萩原在心中想，也太亲密了吧，“直美，直美”的，以前可没见小阵平这么称呼其他女生。他什么时候才能有胆子这样子叫清水桑？即使加入了同一个社团，他和清水直美也并没有什么私下交流的好机会。数独的能力倒是在突飞猛进地增长，至少他已经掌握很多基本的技巧和原理，对大部分类型的数独题目都有了填写的思路。萩原发现自己在面对清水直美时会很糟糕地感到紧张，退缩，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是天敌啊是天敌。萩原沉痛地这样想着。jiejie都发现了他的反常：“最近怎么都不去其他女同学家里玩了？”

    小萩原眨了眨眼，还是诚实地把交友的烦恼告诉了jiejie。结果萩原jiejie听完故事，笑得前仰后合的：“啊哈哈哈，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喜欢谁？”

    “那个直美啊。哈哈哈，碰见喜欢的人会紧张是很正常的，我之前还一直担心你天天混在女生堆里会不会长大之后变成那种沾花惹草的男人。原来你也有奈何不了的女孩子啊。”

    “不是这样的。”萩原研二坚决否认了这种说法。他和清水直美之间清清白白。他害怕还来不及，怎么会喜欢她？

    “那你还花那么多时间研究她喜欢的东西，图什么？”

    萩原研二被问倒了。想想自己这几个月都在干嘛。一开始只是想要更了解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到后面就莫名其妙坚持了下来。难道要他现在退社吗？都已经学会那么多数独技巧了。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傻。到了春假的时候，直美和社里的其他几人要代表学校去参加关东地区的数独选拔赛。因为这个活动也算是修学旅行的一种选择。萩原研二脑袋一抽就报名了。

    松田阵平都震惊了：“你居然喜欢了这么久？这次是认真的吗？”据他的了解，萩原对很多爱好都是三分钟热度。很少有坚持超过三个月的。

    萩原研二有苦说不出，只能磨小阵平，“你也一起去嘛。”

    松田阵平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我根本不会数独啊。而且我也不是你们社团的。”

    萩原研二：“……”他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誓死捍卫和这家伙的友谊？为此还让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萩原研二只能惴惴不安地收拾包袱跟着清水直美一起去了东京。带队的老师带他们下榻了日比谷公园附近的Hotel。第一天的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社团的人三三两两地出去，萩原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鼓起勇气给清水发了邮件，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没过多久，对方就回复了他一张图片。点开来看，那是一道心形的奇偶数独。

    ***

    “十年前的事情，真亏你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啊。”

    你和萩原手牵着手，沿着日比谷公园的心字池走着。你承认小时候的你脾气也挺奇怪的，会故意设置一些很难的障碍，考验一直试图想要接近你的人。没办法，你并不喜欢和人交往，大部分人类在你眼里都平庸又无趣，一眼就可以看到底。你觉得这种人为设置的阻碍可以劝退很大一部分想要靠近你的人。

    “我当时都要做哭了好吗。”萩原朝你抱怨着，“你真的太难接近了。小阵平当初死缠烂打找上我做朋友的时候我很快就接受他了。”

    “哈哈，阵平小时候确实很可爱。你小时候也很可爱。”唯一从小就不可爱的人是你。

    萩原研二那天闷在酒店做了好几个小时的题目，才终于将那道题目解开。但你那时只是在暗示他自己在日比谷公园的心字池而已。不过如果萩原真的领会到了这一层意思，即使他来找，也未必能在池畔边找到你，你可能早就已经去观赏下一个景点了。

    “谁能明白你的意思啊！给我好好反思一下你的交友态度！”萩原将十年前遭受的委屈和折磨吐露出来，你看他这副样子，只能不停地抱着他安抚，踮起脚亲亲他的唇角。如果你说小阵平说不定就能明白你的脑回路的话，萩原现在只会炸毛得更厉害吧？还是别再继续刺激他了。

    松田他们最近好像又碰上了事件、去附近的警视厅做笔录了。萩原对关键时刻脚底抹油的技术掌握得如火纯青，悄悄就把自己给摘了出来。趁着其他人还在警视厅里时率先偷跑出来找你约会。

    “欸——把教官的车撞坏了吗？”你和萩原在草坪上的集市摊位闲散地逛着，你听他说了在警校发生的事情之后，便问道：“那我送你一辆？”

    原本滔滔不绝说得正开心的萩原一下子就卡壳了。

    你正弯腰观察着十六瓣的黄菊，没听到他的动静，此时便直起身来看他。萩原发现好像你是认真的，整个人都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直美酱，你，你真的没有在走私药品、贩卖人体器官、非法行医、依靠犯罪计划收取高额佣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