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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你和松田在暧昧的灯光里偷偷对了一个眼神。你觉得有些好笑,当时真的是意外之举。那时你和松田萩原几乎天天都待在一起,让萩原来猜你们两个的心思还算简单,让其他人来想为什么,那就太难为人了。

    你正想开口解释这件事情的原委,包厢的门被敲开,之前点的一些小零食被侍者送来了,食物刚摆放到桌面上,走廊外就传来一声尖叫。

    几位警校生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松田一下就揽住你的腰,把你带得站了起来。你们后几步走出房间,发现你们包厢对面的包厢门也开着,数位外国人围聚在门口,萩原从房间内走出来,对你和松田解释道:“里面有人倒在地上。”

    你和松田面面相觑。你上前一步,进入房间,对正在检查倒在地上的人身体的降谷零道:“我是医学生。”

    他有些讶异地看了你一眼,起身给你让出位置,他站在你身后,语气有些沉重:“我摸不出他的脉搏。”

    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你可以理解。地上已经有一大滩血迹。被害人后脑有明显的重击痕迹,凶器应当是某种钝器。你检查之后,对着他们确认道:“已经去世了。”根据体温判断死亡时间还不到一小时。

    与此同时,你观察到受害者身前有一个用血写的字母K。同时还有一张掉落的卡片。你将医用手套递给了降谷零,他有些怪异地看了你一眼,戴上手套,捡起那张卡片仔细观看,那是一张射击俱乐部的会员卡。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亡信息吧。你退开几步,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控制现场,保存案发现场的证据,联系KTV的工作人员,将死者的三位友人转移到我们的包厢进行初步的审问判断案情。

    你坐在角落里,看着松田和萩原认真的侧脸,在心里感叹道,虽然还没有毕业入职,但这两个家伙已经很有警察的样子了啊。萩原察觉到你的视线,朝你露出一个帅气的笑容。你感觉他像只开屏的孔雀,以后要是穿上制服,只可能会更糟糕,下班之后便有一大群可爱的交警小jiejie围着他。你有时觉得他这样做其实也是一种吸引你和松田注意力的手段。你喜欢看推理小说,松田喜欢自己动手拆各种工具,?而萩原从小就喜欢混迹在女生群里、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你和松田打从心底里都觉得他那种洋洋得意炫耀自己魅力的样子挺可爱的,所以从来没有阻止过他的交友行为。而且你们也清楚萩原其实很有分寸,从来不会真正做出越界的行为。既然如此,就随便他去外面撒欢吧。

    另一边,调查行动以一种异常专业的方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小小的KTV包厢在五个专业警校生的压迫下,瞬间就有了警视厅笔录室的氛围。

    死者的三位友人包括死者本人都是东大的外国留学生。但你并不认识他们。作为东大理科三类中录取要求最为严苛的专业,很少有外国人能够被录取进东大医学院。来自英国的女性叫作瑞秋,她和来自美国的亚历山大以及法国的查理三人与被害人约好来这个KTV聚会。她来KTV的时间较早,声称自己当时抵达包厢的时候被害人仍然活着。她因为忘带润唇膏而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支,回来的时候在KTV一楼大厅碰到了其余两人,三人一同回到包厢,便发现了遗体。

    降谷零拿着笔记录在警察手册上记录着回答内容。而伊达航继续问道:“三人中有谁喜欢射击吗?”

    来自法国的查理举起了手:“我经常会和大卫(死者)一起去,但我、我肯定没有伤害他。我来的不是最早的。我抵达的时候亚历山大已经到了……”

    松田的视线转移到你的身上。

    “已经理解了吗?”他冷不防地问你。

    问询就这样被打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的身上。你不太习惯这种站在人群中心的感觉,但你还是微笑着回答道:“只是……稍微想到了那个死亡信息的含义。”

    你觉得自己并不怎么擅长推理,但松田和萩原也爱针对这一点吐槽你喜欢装傻凡尔赛。在各种解谜活动中,你确实百战百胜。

    “我觉得那张会员卡想要传达的信息不是‘射击’,而是俱乐部,英文是club。club这个单词在英文里是多重意义的,当它出现在扑克牌里面的时候,King   of   Clubs就是梅花K,而梅花K牌面上代表的国王,是亚历山大大帝。”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你小声地补充道:“顺便一提,黑桃K上的人物是古犹太的国王大卫,红桃K是加洛林王朝的查理曼大帝,方块Q则是雅各的妻子瑞秋;我想,这也是死者会想到以这作为死亡信息的原因吧。”

    15.

    在警察到来之前,这桩KTV杀人案就被你们告破了。之后你们也去警视厅做了笔录。知晓你们几个的破案行为之后,警视厅搜查一科的长官对他们和你都产生了强烈的招揽兴趣。

    “毕业了就来我们部门吧,你们都是很有搜查天分的学生。”胖乎乎的他看上去和蔼可亲,让你联想到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波洛侦探,他旁边一个高瘦的警官小声提醒道,“目暮警部,那个女孩子是东大的医学生。而且,感觉其他单位也会和我们抢人的。”

    “是,是吗?”目暮警部的眼睛变成了可爱的豆豆眼,搜查一科因为针对的都是最恶劣的刑事案件,工作压力大危险性还很高,很多警校生其实并不想来这个部门。东大的医学生就更不用说了,不会舍弃多金的医生职业而来警视厅当搜查警察的。

    你们与好心的警部告别,从警视厅走出。此时已是月明星稀,今晚的经历真是跌宕起伏。

    萩原伸了个懒腰:“啊啊,我连一首歌曲都没有唱完就结束了。”

    你给他捶背,安慰道:“下次啦,下次一定让你唱个够。”

    降谷零走在你的身边,好奇地问道:“麻生小姐是医学的研究生,具体是研究的什么呢?”

    “我所在的是脑科学实验室。如果要具体地说……降谷先生看过电影《黑客帝国》吗?在那部电影里,人类被机械所奴役,浸泡在营养液里,通过大脑和计算机的链接,意识在虚拟世界中生存。我研究的东西和那个比较类似。”

    希拉里·普特南于1981年在他的《理性,真理与历史》中提出了缸中之脑的猜想。你的研究梦想就来源于此。人死后的十五小时内,脑电波尚未完全消失。如何让无法以躯体生存的人类用大脑继续存活下去,便是你的研究课题。

    “听上去很有意思,”降谷零夸赞道,“也很厉害。如果成功了,会是划时代的科学突破吧。”

    你笑了笑,并没有附和。你和他都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个研究计划很大胆,也很疯狂。你在东大的实验室里其实并没有资金和权力去认真地实践这个猜想。因此你很早之前就产生了寻找外部投资资金、创立独属于自己的研究实验室的念头。

    “嗯,麻生小姐……”诸伏也问了你,“你和松田之前那个扑克牌的选择,也是因为上面的人物吗?你们按照自己最喜欢的历史人物来选择。”

    你摇了摇头。松田背着手走在你身后,此时出口解释道:“那段时间我们刚好看了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我和直美都很喜欢里面那首歌。经常在下课的时候用同一个耳机听歌。”

    萩原适时地清唱了起来:“He   may   play   the   jack   of   diamonds他可能会出方块J;

    He   may   lay   the   queen   of   spades又或许?他会下注黑桃Q;

    He   may   conceal   a   king   in   his   hand抑或将手中的K掩藏;

    But   that&039;s   not   the   shape   of   my   heart但那并非我心(红桃)的形状。”

    “就是这样,”你笑着说道,“我和松田那时都想到了这几句歌词,所以就按照这个顺序出牌。当时我们都察觉到了彼此的想法,也想尝试一下能不能一直猜中对方的牌。到K的时候因为排除了黑桃、方块和红桃,所以出的是梅花K。而最后一个红桃我犹豫了一下,猜测按照JQK的顺序,小阵平很有可能出的是ACE,于是我选择了红桃A。”

    “原来如此……”三人纷纷感叹,“这还真是只有青梅竹马才能同时想到的暗号啊。”

    ***

    因为想要追逐最后一班地铁,你没有和萩原松田花太多的时间在告别这件事上。

    “下个月,不到30天我肯定会出现!”你向他们保证,“我计划在几年内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实验室。到那个时候就自由多了,等你们工作了我们就每天住在一起。”

    你和他们各自亲吻之后,背着包匆匆往进站口跑去。

    “喂,直美。”

    松田突然开口叫住你。

    “嗯?”

    你回过头,他看着你,说道:“不要太逞强。我和萩都会担心的。”

    你眨了眨眼,笑着挥了挥手,“我知道啦!你怎么好意思说我!”要论逞强,那还是小阵平最会让你和萩担心。

    萩给你抛了个飞吻,神色却很认真:“不管你有什么困难,我和小阵平都会帮你解决的。”这句话他十七岁的时候没敢说。那个时候他和阵平都只能沉默地看着直美踏上地铁车厢的背影。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他们去东京。

    但现在他不想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你在心中暗自叫苦,这两个家伙真是敏锐得可怕。你最近确实正处于一个抉择之中。任何人在走到命运的交叉口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听到铁路道口警报器的声音。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午夜的最后一班地铁时常有喝得烂醉的上班族。

    你靠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晃动拉长成水线的光影。东京的地铁很多线路已经有了半个世纪的历史,铁轨有节奏的缝隙声和车身的摇晃像是要带着人通往另一个幻境的世界。你从包中摸出手机,编辑好邮件之后,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按下号码。

    小乌鸦,你为什么哭。

    熟悉的旋律隐没在黑暗里。数秒后,收到邮件的提示音响起,你打开邮件,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文字:

    “欢迎你的加入,CHAMPAGNE(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