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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金红的霞光铺满走廊,把一前一后两个少年的身影照得通红。 “真奈!”塞缪尔的声音从后面的身影发出,“走那么快干嘛!”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风风火火。 真奈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仿佛前方的大门是某种紧急出口。 “等等我!真奈!”塞缪尔原本懒散的脚步加快,声音也变得焦急。 “我说等等我,你听到了吗?” 真奈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步伐。 “站住!” 真奈停了下来,但依旧没转身。 “我叫你这么多遍你是没听见吗?还是故意装作听不见!”塞缪尔带着一丝火气和不耐烦,他快步上前手刚想搭上真奈的肩膀,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令他后怕的事,他撇了撇嘴命令道,“转过来。” “塞缪尔大人。”真奈低低地回应了一声,但依然没有转身。 “你到底怎么回事?”塞缪尔索性走到真奈面前,他语气急切。 “您有事吗,大人?”真奈低头行礼,语气恭敬,态度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塞缪尔的目光在真奈脸上逡巡,他眉头紧锁,像是在努力深究,“你不对劲,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对劲。”塞缪尔像是想到什么,语气突然软了下了,“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肚子疼?” “我没事。”真奈低垂着眼,回答得干脆利落。 “没事没事,又是没事!”塞缪尔表情有些恼火,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气,“你总是这样!总是说没事,总是敷衍我,你怎么又变回以前那个样子了?” “真的没什么,大人。”真奈又一次否认,她的声音平静,却像是一堵冰冷的墙,将一切探寻的目光挡在外面。 “不对”,塞缪尔的表情突然变得困惑,他挠了挠他的后脑勺,“是从那次花园下午茶开始”,他在走廊来回踱步,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xue,“噢,我知道了,下午茶,你在为该隐的对你说那些过分的话生气对不对?那个臭小子”塞缪尔一拳砸在旁边的廊柱上,“我迟早揍他一顿让他给你道歉!” “塞缪尔大人,这是在薄藤夫人的宫殿。”真奈提醒他。“而且并不是该隐大人的错。” “那是谁?薄藤夫人?她不是说了一堆废话吗?神神叨叨的……这你也当真?” “也不是薄藤夫人的问题。” 塞缪尔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他不耐烦地说:“到底是谁的问题?” 真奈抬起头看着他,眼前的少男有着火红的头发,是不输夕阳的火红,像秋日庭院里还在盛放的夏日玫瑰。 “我只是一个仆从,大人。”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您不必如此费心。”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说?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塞缪尔本想去抓真奈的手腕,但半路又缩回手,他抓着他那头红发,原本就蓬松茂密的头发被他抓得像芒刺球。 “真奈,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还是说,你根本不屑告诉我?对你来说,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蠢货,是不是?” “还是说,这么久了,你发现我不过是个空有勇气的莽夫,根本配不上你?我知道我不聪明、没学问,可能未来也无法确定。可是,我也是真心对你。可你呢,真奈?你永远都不肯真正让我靠近。” “我有什么不够好,不能让你多看我一眼?还是你心里有了别的主意,不愿告诉我?” “塞缪尔大人”,真奈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我不得不提醒您的身份,作为侍从的职责。” “去他的身份!难道在房间里的时候,也是你作为侍从的职责……” “塞缪尔大人”真奈打断了他的话,“抱歉,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我想先行告退了。” “真奈!”他喊了一声,脚步刚要追上去,却在踏出的那一刻停住了。他的拳头握紧,咬了咬牙,低声自言自语:“见鬼的下午茶,见鬼的塔罗牌!” 随后转身向刚相反的方向走去。 莉莉坐在教室里,旁边的龙华正在帮她收拾书包。她看着窗外被风卷起来的落叶已经染上了些许黄色,自言自语道:“怎么最近地上的叶子这么多?” “怎么最近地上的叶子这么多?大小姐,已经是秋天了好吗?”龙华没好气地帮她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教室里就跟落叶一样落了些昏黄。 莉莉依旧望着窗外,继续自言自语:“夏天最后开的花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龙华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收拾好了,大小姐。” “哦对了”,龙华突然想起什么,“西尔文先生病了,明天你得去代课老师那一趟,是哪个办公室来着……” “这不应该是欧提姆女士,哦不,太太来宣布的事吗?”莉莉终于转过头来。 “她也病了,你没发现今天返校日她都没出现吗?算了,你没发现的事多了去了。” “才刚举行婚礼就生病了吗?” 莉莉正心想着,龙华像是她肚子里的蠹书虫一样说出了她的想法:“说不定是婚礼上染上的病……” “很严重吗?西尔文先生要多久才回来?”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好像别的学院也有不少生病的人。” 莉莉坐着邮轮度过那片海,她一下船就直奔薄藤夫人的宫殿。倒不是她对那个地方多有兴趣,只是自从一周前那个不欢而散的下午茶后,薄藤夫人的邀请函每天都会飞来餐桌。她在信里说无论如何都要补偿他们一个精彩的下午茶时光。 “精彩的下午茶……”莉莉想起来就一阵恶寒。 她走进薄藤夫人的宫殿里,显然,他们四个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私下赴约,毕竟她踏进宫殿的时候没有侍女上来宣布薄藤夫人已经在某个房间等待许久,同样等待已久的还有该隐塞缪尔亚伯这种噩耗。 说到侍女…… 莉莉往周围看了一眼,侍女好像比上次的还要少了,层层叠叠的帷幕把紫宫的入廊叠成一条幽深的小径。 走到大厅,前面一个形色匆忙的人向莉莉走来,他看了莉莉一眼不耐烦地说着“麻烦,女人真是麻烦”径直朝大门走去。 莉莉一脸莫名其妙,这时莉莉终于见到紫宫里第一个侍女,她把莉莉领到一个房间。莉莉一进门,就看到薄藤夫人正把一条半透明的丝绸围巾围在她的头发上。 那条围巾上都是细细密密的金色玫瑰纹样,底下是暗红色,像秋日里镀上落日色的玫瑰。薄藤夫人穿着珍珠光泽的睡衣,上面是浅浅的金色纹样。尽管披着外袍,还是可以看到里面敞开的领口,和袒露大半的胸脯。 莉莉想到了刚刚与她擦肩而过的,那头同样在落日下发着金光的红发,她不由得有些羞臊。 “塞缪尔他……” “哦,莉莉,你来了。”薄藤夫人乜斜着眼,她站在一面全身镜前,正通过眼前的镜子看向身后童仆举着的镜子调整着脑后的围巾。 她深邃的眼窝里填满了浓郁的紫色,或许这就是她身上神秘感的来源,一条细细的银线像道泪痕画在褶缝里。她的眉毛像一片未干的墨迹,前面是浓重的一点,后面越来越细,顺着她的眉骨突然下折,像一条弯钩,卧在她勾魂摄魄的眼睛上。 “脆弱的男人们,总会因为女人的拒绝而觉得针对他。”薄藤夫人抬了抬手,身后的童仆踮起脚尖,努力地把镜子举到最高,“尤其是青春期的男人。” 等她终于把那条长到地板的围巾裹好后,她转过身来有些骄傲地对莉莉说:“怎么样?这可是我新想出来的造型,准备用在下次演出上。” 她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路过童仆时随手掐了一下他涨红的小脸蛋,童仆这才把镜子放下来。 莉莉看着那个黑色头发的童仆,他看起来才刚学会走路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衣服,上面缀满了黄色的星星。 “倒不是仆人的衣服。”莉莉心想着。 “是你父亲带过来的”薄藤夫人从果盘里摘下一颗葡萄放入嘴里,“说要放在我这养着,老天,幸亏有保姆。” 她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修长洁白的腿从裙下露出。莉莉忍不住想她这副模样见塞缪尔是否不庄重了些,随后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羞愧。 “不过现在还算有意思。”薄藤夫人拿着一颗葡萄像逗狗一样往童仆的方向掂了掂,童仆立马跑了过来,等他伸手拿的时候薄藤夫人一下放进了自己嘴里,还假装意犹未尽地嘬了下手指。 “不许哭。”薄藤夫人趁童仆的眼睛刚泛红就指着童仆命令道。 童仆抽了两下立马憋住,薄藤夫人奖励似地又捏起一颗葡萄。童仆捧着双手在她的手下等待葡萄降临。 他张开双手,一只手上赫然出现一颗凸起的星星。 “他的手……”莉莉感觉一窒,所有的血液都汇集到大脑,催促着它快点开始运转。 “胎记”,薄藤夫人慢悠悠地摘下一颗葡萄,微笑着盯着莉莉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很像烧的,对吧?其实是从母亲肚子里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