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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有什么东西,正茫然地抚摸着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就像紧贴着冻柜的内壁,冷汗顺着脚心向上攀爬,密密麻麻的不适感层层叠叠地钻进他的骨髓,连血液都好似被冻成了冰锥。会议桌的一旁,代表着程明雀的虚影似乎轻声笑了笑。这个笑声听上去有些诡异,一瞬间竟夹杂了一丝少女般的娇俏。印桐看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手电筒的柔光在桌面上晃来晃去,小巧的椭圆来回重叠着就像钟摆留下的倩影,只不过光和影换了个位置。原本应该暗下去的部分,亮得几乎有些刺眼。他听到程明雀清了清嗓子,柔声道:“那么在E不知道的地方,那些奇怪的‘蚂蚁’都去了哪里呢?”“他们排成队,唱着歌,遵循着命令一步步向上走。用垃圾袋装载的‘货物’沉重而污浊,他们没时间将这些东西都丢掉,只能先将它藏起来。”“藏在一间,绝对不会有人进入的房间里。”没有人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由谁下的命令。所有活动着的年轻的“蚂蚁们”不约而同地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活动室,依次将手中的货物堆叠在了厚重的窗帘后面。他们轻声哼着一首童谣,宛若魔怔般一遍遍重复着那些陌生的歌词。“Londeisfallingdown,fallingdown,fallingdown.*”他们分不清什么地方是头颅,分不清哪个袋子里装着四肢。他们只负责卸货,甚至忘记了关上活动室的门。“Londeisfallingdown,myfairdy.”他们不知道在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有个困倦的年轻人会逃课来活动室睡觉。他将钥匙借给了别人,幸好门没锁,用手一推就能打开。他开门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闻到。他窝在椅子里睡得昏天黑地,直到被门外的对话声吵醒。他站起身,揉着眼睛走向大门的方向。而后无意间,瞥见厚重的窗帘里似乎站着一个人。……桌上的手电筒被翻转过来,程明雀举着它由下而上地照亮了自己的脸。他在诡异的打光效果中眨着眼睛笑了笑,轻声问着:“被吓到了吗?”又一边晃着手电筒一边做鬼脸,嚷嚷道,“别摆出这种表情,我就是讲个故事,你们害怕什么。”黑暗中没人应答,程明雀晃了半晌自觉乏味,撇撇嘴忽得一转手电筒,在黑暗中照亮了安祈的脸。他说:“你们这么不捧场,干脆继续好了。”“安学长准备好了吗?不能言简意赅,一定要讲够三分钟哦。”……安祈的故事里并没有主角。他的右手还和印桐十指相扣,接了手电筒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顺手放在了桌面上,正对着自己,照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漆黑的夜晚安静而阴冷,印桐偏头看着安祈纤长的睫羽忽闪了一下,烟灰色的眸子里含着微弱的柔光,就像藏着一只明亮的萤火虫。他没转身,也没有看向印桐,右手紧了一下,食指在印桐的手背上轻叩了三下。这是他们拟定的小暗号,意味着“我在骗你”。他要骗什么?印桐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我在骗你”这个提示的涵盖范围太广了,可以将安祈的整个故事都划进谎言的范畴,也可以只拎出其中的一小段打入冷宫。印桐坐直了身体,拿出考前复习的架势准备记录安祈接下来要讲的“知识点”,谁知道坐在他旁边的少年沉默了半晌,清了清嗓子,冒出一句:“我觉得没什么好说了。”“你们好像把能讲的都讲完了,我觉得,”他停顿了一下,“我应该没有什么要补充的?”黑暗里传来程明雀的叹气声,他打了个哈欠,嘟囔道:“不行的,每个人都要讲的,这是游戏规则。”“那我应该讲什么?”安祈问。程明雀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不过学长你得想快点,没那么多时间让你磨蹭的。”安祈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可以想多久?”程明雀不说话了。漂浮在半空中的游戏面板上,副本进度已经走到了80%。印桐看着微光中安祈低垂的睫羽,蓦地听到黑暗中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起初只是微弱的水滴声,模糊得就像走廊里的卫生间没关好水龙头。再后来演变成了湿漉漉的脚步声,就像什么黏腻的两栖动物,缓慢地爬进了房间。“啪嗒”“啪嗒”这个声音他听过。印桐想起宿舍楼的大厅,想起自己凌乱的房间,想起黄昏时教学楼的走廊,想起那个不止一次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鬼影。他隐约觉得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就像钻进显示屏的虫子一样,有什么东西正成群结队地向上攀爬,一点点吞噬掉他身边的少年。他低下头,看向安祈的腿。手电筒的微光不足以照亮安祈整个身体,他的两条腿藏在会议桌下的阴影里,此刻正渐次印上什么奇怪的印迹。印桐试图凑近些看个真切,安祈抓着他的手却紧了一下,冰凉的手指仿若一块寒冰,冻得他一个激灵,瞬间转移了全部的注意力。他抬起头,看向安祈。昏黄的光晕下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弯的眉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而后有什么东西,渐次爬上了他干净的外套。“啪嗒”“啪嗒”一个个小巧的血手印就像是黏腻的印章,肇事者宛如一个天真无邪的稚子,踩着椅子边缘爬到了安祈背上。它的手抓脏了安祈的领子,印上了他的脸颊,腥臭的血水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扭曲的污痕,就像细小的虫子妄图钻进他的皮rou里。那双手爬过他的眉毛,爬过他的眼睑,最后停留在嘴边,就像要顺着他轻抿的唇角向里抠挖,揪掉他的舌头爬进他的喉咙里。印桐几乎要站起身扑上去,然而安祈却拉住了他,笑着摇了摇头。他说:“这个故事,要从一个黄昏讲起。”……在一些特殊的场合里,“怀疑”就像是晚餐一样常见。它们定时定点地出现在某些集会上,定时定点地出现在某些人嘴里,定时定点地对某个事情盖章定论,定时定点地煽动人心。于是当一个人说出:“我觉得新来的转校生有问题”时,这场集会上的一半成员都表示了赞同。“她转学的时间太巧了。”“她的态度有些奇怪。”“我觉得她好像不怎么正常,就像是,不太像活人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