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跌入海底的颗粒在下沉，周边冒出细小的泡泡，越是往下越难沉底，深海的反耳压迫胸腔的起伏，照成了呼吸困难。 尤其是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姜绥rou眼可见地僵硬嘴角，有一种被戴了绿帽的错觉，眸底浮现一丝迷茫，还有生气。 至于她在生气什么她也不清楚，她只觉得当下她应该要和周逸泽生气，只要周逸泽放纵她的怒气，那她就是赢了。 口里的饮料顿时失去了味觉，像极清汤寡淡的，让人毫无胃口。 以她和周逸泽同桌的身份，她又有哪来的勇气认为周逸泽会听自己的话，难不成是靠自己的臆想吗。 放下饮料的那一刻，她重新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将眸中的酸楚压了下去，薄唇动了动，真心祝福：“你们还挺般配。” 不知道是不是眼泪得知她的情境，汹涌般地凝聚在眼眶中，还好低下头使人看不清，她便学着周逸泽拿起笔在卷子上认真做题。 只有她知道，题目早就花了眼。 周逸泽冷如寒骨的桃花眼扫向林媛身上，握着笔的手停下后，眉宇之间染上了少见的阴翳，冷声说：“滚。林媛，娃娃亲是父辈们的想法，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对于他来说，父辈们指腹为婚的想法实在是可笑，同样也很自私。为什么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娶就为他按上了这个头衔呢？ 许是快到上课时间，高二三班的人陆续回到教师，见隔壁班林媛一副凶狠愤怒的模样，原本吵闹的嘴巴瞬间变得安静。 只不过华夏人们爱看八卦的心燃燃烧起，他们纷纷竖起耳朵，统一的保持安静，想看看八卦会有多劲爆。 “怎么就没有关系呢？”林媛阴毒的表情直视姜绥，三秒后换了姿态，柔弱不能自理地靠着周逸泽，说：“泽哥哥，我们身为小辈就应该要听从他们的想法。你是我的未婚夫，只能是我的。” 周逸泽本能的往姜绥身上去，躲开了林媛的接触，蹙眉道：“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娶你。” 听到这话，姜绥悄悄松了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忽变，尽可能保持雅观的表情一笑，似乎很满意周逸泽的话。 深不见底的颗粒碰到内心的软处开始躁动弹跳，像是要拨出安静平稳的海面，争先恐后的想着出现，又被吃人的怪物一抹吞进。 这种感觉好像是喜欢……难道她真的喜欢周逸泽吗？不然她怎么会在林媛说出未婚妻时候酸溜溜的，为什么会在周逸泽明确拒绝而心生雀跃呢。 应该是喜欢的。姜绥心想。 就在林媛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上课的铃声急促响起，她只能瞪了姜绥一眼，气愤的回到自己的班上。 其实周逸泽想解除婚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林媛明白再拖下去周逸泽真的会接触婚约，但是距离周逸泽二十二周岁还很久。 四年的时间她没有把握，她的第六感告诉他，周逸泽隔壁的女人就是个祸害。 “姜绥。”那道津冷的声音与钟声混杂，使姜绥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盯着周逸泽的表情，莫名咽了口水。 姜绥没有作声，周逸泽沉吟片刻道：“姜绥，我会尽快和林媛解除婚约的。” 姜绥淡淡“嗯”了声，周逸泽继续说：“还有，我不喜欢你说我和她相配。” 此话说出来，已经是心猿意马了，然而姜绥眼中却闪过一丝局促不安，她大概能猜出周逸泽家境是大集团之子，对于她这种养女，自然是看不上的。 更何况，周逸泽这种天骄之子，是不可能喜欢她的。 连续多日的雨终于放了天晴，气温骤然变高，空气中依旧带着闷闷热热的暑气，蝉鸣开始放送美妙的音乐。 班级传出阵阵死气沉沉的朗读时，被迫停顿了一下，马上转为激情昂奋的朗读，但没多久又恢复了有气无力的状态。 过于炎热的天气使同学们懒洋洋地单手撑在桌面上，眸底泛起了浅浅的睡意，成为了点头大师。 加上蝉鸣声犹如是吹眠曲，许多同学依旧昏昏欲睡，就差有个床能秒睡的。姜绥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掐大腿了，眼皮如有千金重，悄悄打了个哈欠，睁大眼睛看卷子。 在风都没有的夏日里，所有人人均一把小扇子或者小风扇，就连姜绥也不例外，非常好心肠的放在两张桌子中央，供他们吹。 讲台上的老师敲醒了好几人，走到姜绥位置的时候，就见周逸泽朝她点头，小心推着姜绥道：“绥绥，去洗把脸。” 姜绥迷糊睁开眼睛茫然一瞬，转头看到老师顿时睡意都被吓散了，连忙站起身道：“老、老师你找我？” 脸上的睡痕仍在，姜绥感受到全班人的注视，一下觉得脸皮都丢光了，很懊悔没有用尽全力掐自己的大腿才如此。 所以她当着老师的面用着蛮力掐了自己的大腿和手臂，强行把自己看得更精神些，忍不住向周逸泽求救。 但是周逸泽没注意到她的求助，低头掏了纸巾给她，“去厕所洗把脸。” 老师严肃的表情透出不可思议，见全班人习以为常有些惊讶，沉默半晌，轻叹了口气：“去吧，有谁想睡觉的都去洗个脸。回来之后咱继续讲题。” 明明六月份还未到，天气热得和三伏天似的，太阳烈得泛起波动，视线像是受到了酷刑，冒起薄薄一层热雾。 洗了把脸整个人精神气爽的，姜绥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一名同班女生瞄了几眼她手上的指尖，小心翼翼问：“同学，分一张纸巾给我吗？” 一包纸巾共有十张，姜绥豪气地抽出一张纸张铺在女生的手上，搜罗了半天也想不出女生的名字，带着歉意问：“朋友你叫什么？” 明明同班了有几十天，她好像只能记得周逸泽这个名字，其他名字在她眼里就是小说中的配角炮灰，所以记不住。 怪她小说瘾太严重，罪过。 “何以萱，以为的以，草字头的萱。”何以萱擦干脸上的水渍后，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内，自来熟地搂着姜绥的肩膀，提了个醒，“你天天和周学神混在一块儿，你知道学校女生是怎么说你的吗？” 好歹姜绥也是个爱混论坛的人，自然是知道女生都在说她勾引周逸泽。大概是长时间的和周逸泽呆在一块，也没有女生来欺负她，这倒是好事。 姜绥耸耸肩，出了女厕的门，看这儿高高挂起的太阳，道：“其实我是你们周学神雇来挡桃花的。” 何以萱吃惊了一瞬，看样子是完全相信姜绥的鬼话了。 回到班上，那盏粉色的小风扇快没电蓄力了，恹恹地走一下停一下，姜绥只好无奈地关上小风扇，秉持着好学生的身份努力听课。 好在大家洗了把脸就精神多了，讲台上的老师很满意同学们恢复了生机，说话的语调也轻快了些。 没了小风扇的扇风，周逸泽撕下一张草稿纸，心灵手巧做出小风扇，在桌子底下为他们扇风，但是把更多的风带到了姜绥身上。 上完了一节课，姜绥想接过小扇子时候被躲了下，整个中心险些往周逸泽身上倒，还好路过的何以萱及时拉住她的手。 何以萱见她平衡稳定之后，捎着揶揄道：“你们还在学校，不要做出亵渎圣神学校的事情。” 姜绥本没有想到另一层方面去，可见到周逸泽神色有异，耳朵罕见红了几分，她才知道何以萱是在调侃她和周逸泽。 “胡说八道！”姜绥骤然拿起一叠卷子扇风，满脸通红似乎很热，“我和他清清白白，还只是单纯的同桌关系。” 在一旁的周逸泽虽然不说话，但是行为举止已经再说他们的关系不清不白。因为有谁会安安静静地替‘清清白白’的女生无条件扇风呢…… “哦～清清白白，确实很清清白白～”何以萱转了转眼珠，为自己得知真相感到得意，又悄咪咪的问：“周学神，你一个月给她多少钱？我只要她的一半，你雇我肯定很划算。” 周逸泽眸光冰冷扫过姜绥，扇子微微顿住，嘴里吐出几个关键字，“钱？雇？划算？” 拆开一颗软糖放在嘴里咀嚼，姜绥把头埋低盯着数学卷子，天气明明很热，她却感受到来自周逸泽身上‘阴风’凉飕飕的。 软糖一开始是酸的，她的眉眼短暂皱了会儿，尝到甜味才颤颤开口，对着何以萱解释：“他雇我挡桃花，一分钱不花，我肯定比你划算。” 在何以萱疑窦的目光中，姜绥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把软糖咽了下去，抬眸对上周逸泽的骇人的眼神，想哭的心更甚。 旁边这位周学神一定是被夺舍了！快还她一个温柔的周学神！ “绥绥，做人讲点良心。”周逸泽合上扇子，敲了一下姜绥的头，道：“我是一分钱不花，但我还倒亏了。天天给你买维他奶，还不知足？” 自从知道姜绥喜欢喝饮料，他便天天吨维他奶，就连上学都需要带上两瓶，为了就是不让姜绥喝碳酸饮料。 家里吨了俩大箱子的维他奶，他相信她一定会在一个月以内喝完的。 何以萱踌躇着不愿吃狗粮，看了二人亲昵的作态，无奈叹了口气道：“就你们这样，你们要是清清白白，我就吃键盘。” 吃键盘可是高难度的cao作，姜绥顿时来了兴趣，“你可以开始吃了，要不要我给你买键盘？” 周逸泽语调平静地说着，纸质的扇子被揉成一团废纸，侧过头有逼问的意思。 “我们的CP八卦满天下，你觉得我们还是清清白白的？” “我天天接送你上下学，天天给你补习，天天为你扇风。” “我们的关系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同桌吗？” 如果没有周逸泽的疑问，或许姜绥真的会竖起三根手指发誓，但是周逸泽一说，她就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质疑他们真的不清不白吗。 其实关于他们的关系有待商榷，她是喜欢周逸泽，可是周逸泽有未婚妻，她能做的就是保持距离。 所以她笑了笑，把心底的委屈压了下去，道：“那好吧，你就晋升为好姐妹这个身份吧。放心，姐有的你一定也会有。” 周围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周逸泽不再多言，凝视姜绥几秒钟，冷着一张脸出了教室，看似心情极差。 而姜绥注意到这点想去哄已经来不及了，周逸泽是头都没回的走出去，斟酌几番，还是先给周逸泽自个儿好好冷静。 完全没意料到周学神会如此生气，何以萱纠结看着周逸泽离去的背影，弯腰靠着桌面问：“没有男人会愿意做姐妹的，除非是gay。” 姜绥默了一下，颔首不语。 接下去上课也没有互动，她想道歉却说不出口，因为周逸泽看她的眼神很可怕，很冷也很冰。 也许这才是众人口中的周逸泽吧。 铃声第二次打响，校门口空荡荡的，两侧的梧桐树盛开绽放。 由于周逸泽在放学前被老师临时叫走，姜绥只好站在停靠自行车的边上，笑着与同学告别，目光时不时看向办公楼。 斜阳慢慢被夜色笼罩，车棚下的影子被拉的窄长，影子孤零零的等着，直到另一个细长的影子与它融合，分不清性别。 最后一辆的自行车骑在校园中，感受着夜风沉闷的凉意，体会着周逸泽后背的炽热，整个心活络了起来。 冷战还没有结束，姜绥率先抱着周逸泽的腰，头埋在周逸泽的后背上，轻轻说：“周逸泽，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和你说对不起，你不要不说话。” 姜绥习惯性讨好的语气使周逸泽选择性沉默，也不知道骑了多久，夜色穿破天际，一颗闪烁的星星挂在天空。 其实周逸泽也不是故意冷落姜绥的，只是他很讨厌听到姜绥否认他们的关系，他不想限制于同桌的关系。 于是，自行车停在家门口，他看着姜绥一动不动靠在自己身上，淡淡开口：“姜绥，我不愿与你只是同桌的关系。” 我很贪心，我想要更多。 姜绥怔愣片刻，痴痴抬眸盯着那流着汗的后背，突然笑了笑，“你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这够了没有？” 不要越界，就保持在安全的距离吧。 两人沉默足足十秒钟，是曾翠花女士打破了他们的气氛，周逸泽抿唇不语，往空荡荡的家里走，转过的那一霎那，眸底戾气xiele出来。 回到家关门的时候，周逸泽掏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响了七八声快挂断了才有人接起，那头一声“逆子”传入他耳畔。 逆子逆子喊多了，他自然也会成为逆子。 反正父亲不在自己的面前，表面上的做戏也不用做足，他双手插着兜上楼，“父亲，我这个逆子想和林家解除婚约很久了，也不能再拖了，劳烦您快点解除。” 说完，不等电话里头正打算说些什么，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视线就一直落在对面房子的二楼，恰好姜绥也开了灯，他唇角勾起，眸底如深海，深邃又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