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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地讨伐起吴应龙。说他老,嫌他废,倚老卖老占着位置不放;你冷嘲,我热讽,往昔那种忠心耿耿荡然无存。吴应龙没走进仓库就听到了。远远的他停下脚步,忍不住自我怀疑:值得吗?你这辈子全献给江湖帮派,献给名利追逐。临老因为一个丫头骨血名誉扫地,甚至不是个孙子,这真的值得吗?转念又改变主意地想:你这辈子儿女尽亡走到这个份上,他们照样挑刺,照样找理由把你给推挤下去。你钱赚多了藏够了,半生颠沛半生富贵,即便再搭上小孙女,她能让你安稳多久?一年半载或是三五个月?值得吗?罢了。纷乱的思绪片刻全收,吴应龙小步走进去。他这几天时时刻刻挂念孙女,梦里梦外总是娃娃的绝命哭啼声。经受过身心双重的折磨,皮囊苍老瘦脱了相,活脱脱的僵尸走在人间。让人不敢承认,这是十天前生龙活虎的吴应龙。仓库里诡异的静下两秒,年轻男人掐灭烟。“龙哥来了啊。”他领头打招呼,若无其事的笑笑。挑不出任何毛病,起了个完美好头。因而大家伙儿接连笑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假惺惺的龙哥。“好久没见啊龙哥。”对面男人拍拍手,一跃而下,“你一个说法不给,自顾自跑来北通就算了。有什么事不能回窝里说,非要让我们全部跑到这里来?”“哎,这几个家伙谁来着?瞧着面生啊。”吴应龙后头好几个高大的人物,他瞧在眼里,语气加倍阴冷:“让咱们别带这么多人,你带不少。要不是他们没冲上来抓老子,老子真要以为你把咱们骗出来卖给条子。”“龙哥,有件事我想不通。”年轻男人再次出面搅浑水:“我花不少钱打探消息,c城公安那边说上头来话盯咱们的生意,是为着你二十多年得罪人。那会儿我还没跟你混,凭白折了不少货亏了不少钱。年底上得交钱,下得发钱,想问问您这漏洞谁来担啊?”你得罪人关我什么事?你的旧账凭什么摊分到我们头上?加之年底紧要钱打点,他的话语狠狠戳中大家伙儿内心的小九九。他们点头,他们交头接耳,紧接着竞相诉苦:“我好不容易弄来的货,一件没拆就被收走了。那边货交不上,这边钱全白花,怎么过年?”“还有我的人被抓了大半,公安上门找我要钱供他们一天三顿饭,以前哪有这事儿啊?这样下去我还当什么头头,做好人好事去算了!”“龙哥你得给个说法吧?”“生意没好两年,家里头老老小小十几张嘴,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回c城?回不回了?”“咱们当年穷到没饭吃、没路走才愿意跟着你混,多年下来有功劳有苦劳。你总不能自个儿爬上岸去,把哥几个踹下去淹死吧!”淹。吴应龙快要生理性畏惧这个字了,浑身打起哆嗦,望着所谓弟兄的面貌一阵心凉。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前有翻脸无情地兄弟,后有阿彪不耐烦地用刀柄戳脊梁骨。吴应龙吃疼,嘴皮子不受控制地动起来,蹦出三个字:“不回了。”“什么?!”他们齐刷刷看来,震惊喜悦热切交织,偏偏没有疑惑,没有担忧和关心。是啊,没有才对。吴应龙自我嘲讽着,艰难吐字:“我不回c城了,过两天那边生意会好。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怎么分就怎么分。除了我那栋房子留给我孙女,我不欠你们的,你们也不欠我了……”声音渐低,那用上他多年心血,包括儿女性命所铸造的江山城池仿佛就在眼皮子底下分崩离析,终于轰然坍塌。满地的狼籍与破碎,黄土滚滚而来。男人们的吵闹、争抢成了幻视里隆隆作响的滚雷,冷不丁在耳边炸开。他头晕眼花了,近来愈发频繁地头疼头晕,口腔内血腥味浓稠。再缓过神来时,仓库已然空荡。“他们走了……”记忆视觉出现断层,吴应龙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偌大的仓库,喃喃自语:“他们走了。”他就这么放手权势,明明有心人一眼能看出他是被逼无奈。然而他们拍拍屁股心满意足地走,没人提出帮他。甚至完全漠视后头面色不善的阿彪。猜到如此,果然如此啊。吴应龙咳嗽两声,手心里多一小摊血渍。阿彪视而不见,递给他那块刻着杀人犯的木板,耻辱感分明。他别无选择,只能双手颤巍巍举着,被前后夹击着往前走。走呀走。走出寒风凛冽的荒郊野外,稀薄的行人驻足看过来,或好奇或鄙夷地上下打量他;“那是什么字啊?”“我认识那些字!”路边玩耍的大孩子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念:“杀,人,犯。他写他自己是杀人犯!”男孩挠挠头发:“杀人犯好的坏的?”“坏的坏的。”扎辫子的小姑娘蹲在地上捡石头,奶声奶气说:“我爸爸说,什么什么犯都是坏的。我爸爸当老师,他知道很多东西,他肯定是对的。”“坏蛋啊。”小男孩嘿嘿笑,掂量着石头丢过来。石头落在阿彪脚边,他往旁边躲了躲,吓唬道:“你们看准了再丢,我不是坏蛋,砸到我身上你们个个打屁股。”他作个凶恶的鬼脸,孩子们咯咯笑。私下得出结论:坏蛋可以随便打,不是坏蛋不能打。“那你走开点。”小姑娘伸手指头比划:“走那么远。”阿彪依言走那么远,他们做游戏似的抓起路边碎石,稀里哗啦劈头盖脸地扔过来。吴应龙举高木板,压低,又举高,仍然无法避免身体其他部分被砸中。虎落平阳被犬欺,今天体验个彻底。退位,巡游示众,公开处刑。两个小时的路程走得脚下生水泡,吴应龙以为赎罪至此差不多足以,没留意到他们什么时候拐进一片低矮的旧房子。看着有两分眼熟,错觉么?他四处打量着,猝不及防阿彪开口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宋阿泽的忌日了。”堪比预兆。一条长河陡然出现在眼前,吴应龙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脚步自动往后退。“还没到地儿呢,慌什么?”阿彪嗤笑伸手推一把,吴应龙不得不踉踉跄跄往前走。他瞧见宋于秋的背影,瞧见陆珣的侧影,愈发看清那条波光粼粼的河。他认出来了,的确是这里。他曾在这里淹死宋家小孩。他们为什么让他来这里?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