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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色地看看宋家人的反应。眼珠接连转了两圈,竟没见着半个神色动摇的。死黑心肝的!真难缠!他点头哈腰退出宋家宅院,站在门边上又重申:“我就在门口不走,你们想好了尽管找我,别为难孩子啊。”砰。回应他的只有轰然关门声。一股空气流扑面而来,鼻头差点被门板夹住。吴应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沉下脸,猛地推开两个想上前搀扶的打手,重重骂了句:“废物!”打手面面相觑,左边那个硬着头皮问:“龙哥,那咱们现在……要回去么?”右边男人作补充:“您走的时候没来得及留话,c城那边肯定闹翻天。要是咱们再不回去……”情势不容乐观,吴应龙再清楚不过了。这段日子前有公安莫名其妙紧咬着不放,狗似的嗅觉灵敏,一连抄掉他们好几个仓库。大批大批的货物全部没收,相关喽啰塞满牢房;他这把年纪坐在这个位置,后有数不清的狼子野心者虎视眈眈,摩拳擦掌试图取而代之。这两年身体状况渐下,下面小动作频频,他留在本地尚且不完全,何况远在北通?他该走,他得走,但他怎么敢走?狗娘养的林雪春,宋于秋更了不得,正大光明拔出木仓,双眼眨都不眨地开木仓。这家人当面尚且如此,在他看不着的地方,谁晓得还能玩出多少花招?吴应龙深深吸口气,介于两难之中。前者是打拼多年获得的江山,后者是世上仅存的血脉。他这骨头活不了几年,倘若小小孙女保不住,这用儿女换来的血淋淋的江山有什么用?岂不是白为他人流血汗?人之将死,权势不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传承才是啊。吴应龙在门外一呆便是两个多小时,老幻听到妞妞的哭声。不放心身边两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他亲自上车下车来会折腾了二十多次,发现宋家里头没有丝毫动静。死光了似的,不会出事吧?脑中警铃作响,他小声喊起妞妞,妞妞。从前门绕到后院,终于得到一道稚嫩的回应。“爷爷……呜呜呜。”吴妞妞哭腔分明,鼻音浓重。“怎么了?怎么又哭起来了?咱不是说好在别人家里不哭鼻子的吗?难不成他们欺负你了?那个阿姨打你?还是抢你书包?”焦急地丢出一连串问题,小孩子哪里知道回答?她光是全心全意地哭,含含糊糊地哀求:“爷爷,我要回家。你不要走,你带我回家,我不要带别人家里玩呜呜呜呜。”“别哭别哭,有什么事跟爷爷说啊。”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小宝贝冲喂受过这般折磨,吴应龙心都要碎了。口上拼命哄着,眼珠四下里转,想找个垫脚的东西。很可惜章程程翻墙在前,后院的废石头早被搬走了,附近空荡干净得可以。找不到道具,任凭吴应龙身材高大,拉直脊梁骨伸长胳膊,顶多越过半只手掌到院内。“妞妞,你抬头看看上面,看爷爷。”吴应龙满头大汗地摇摆手掌,嘿嘿笑的给孙女打招呼。里头哭声堪堪停住,他以为哄住了,迅速转移话题,问妞妞课本读过没有。叮嘱她按时写完作业,找个地方睡午觉,醒来之后他们就能回家,再也不到别人家里来。骗小孩嘛,总是这些话。平常时候对付妞妞绰绰有余,她不是那种古灵精怪的女娃娃,反而在家小娇纵在外特胆小,属于很好摆弄的那种小孩。吴应龙没放在心上,不料半分钟后,小丫头哇一下变本加厉嚎啕大哭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地嚷嚷着,中间夹几声尖利的猫叫。院子里听来闹哄哄,实际场面不复杂。无非宋家人不欺负小丫头,当然也不可能上赶着好声好气安慰。她自个儿窝在角落里哭半会儿发现没人理,就抹干眼睛找猫玩。大家伙儿看在眼里,没人拦她。假如猫愿意跟她玩,保不准还能玩出点跨越仇恨的友谊。偏偏宋家的猫是出了名的机灵,具体表现为对外彪悍凶狠高不可攀,对内才活泼打滚讨人喜欢——没错,恰恰与吴小丫头相反。妞妞上来直接抓尾巴,猫怒而远走。她紧追不放,不小心摔个跟头沾了满身泥土,加之爷爷的问候,忍不住委委屈屈哭起来。哭得非常可怜,导致猫回头瞅瞅她,慢悠悠走回来坐下。颇有点‘小孩子动不动就哭,真没意思’的高冷。猫态度松动,愿意看在眼泪的份上陪她玩玩,万万没想到小孩出手又揪它耳朵抓它受伤的腿。猫祖宗自觉被冒犯,生气了,撒腿就跑。妞妞这才仰头哗啦啦地掉眼泪。小孩天生有种说不清楚的直觉,她沮丧地哭:“小猫咪不跟我玩,它不喜欢我呜呜呜。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我要回家。”“猫?”吴应龙压根猜不到里头发生什么,忙不迭问:“那猫有没有抓你?有没有咬你?咱妞妞不跟它玩了,它那么脏,身上全是虫。爷爷回家给你买两只好的猫,不哭了啊。”喂喂喂喂你说谁脏?!小心眼的猫骤然扭身,一段助跑之后噌噌噌跳上院墙。漆黑柔顺的一小团,居高临下鄙夷瞅着贴在墙上的吴老头,它亮出尖利的小爪子。看我一个左划!再来一个右划!四脚踩头,纵身跳跃!猫以顶优美的姿势落地,犹如世界跳水冠军。相对应的是吴应龙两手多出七道鲜血淋漓的伤痕,他顾不上,恼怒质问:“林雪春!雪春!老宋!小宋!咱们不是说好了不难为孩子的么?”“谁跟你说好了?”林雪春一手拎起泥巴孩子往旁边丢,边刻薄地笑:“你这孙女反正就这么点大,老娘手上用点劲就能掐死她,哭都来不及,说不准脖子都给你拧下来。”“林雪春你……!”“你别急,你慢慢熬着。”林雪春声线寒如冰块,“可千万别睡过去,不然我半夜淹死她,你就去河边慢慢捞死人!”残暴的说法令吴应龙阵阵发晕,瞧不见孩子的时候,这份恐惧原来会被无限放大。他以前用爹妈子女威胁过多少人?直到今日才亲身体验到这事的残忍,短短两个小时便头昏脑胀了,还能撑多久?他忍不住打断:“别、别说了。”里面静片刻,响起尖锐的冷笑。“这算什么?”“你算什么?”“老娘不在乎你洗不洗手干什么好事,还有去你奶奶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八百年。你吴应龙造的孽就该受着!多少年多少事情过去你都得受着!这才刚刚起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