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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站定,先抬手阻了弟子的通报,而是对净霖说,“我给你透个气。澜海临终前苦撑许久,当时药已灌不进去,他什么话也没留,却在每个人掌心里写了你的名字。他是在等你。这本无大过,只是眼下瘟疫将起,你便需要给家里一个交代。”“交代?”黎嵘挺身,“他久不在家,他要给什么交代?”“正因为久不在家!”云生低声急切,“他久不归家,这半月去了哪里?音信全无!澜海谁的名字都不写,唯独写了他的,他此刻一回来便起了瘟疫,落在别人嘴里,可不该要个交代?然而你看看他,神色之间毫无悲痛,这个关头仍然在咄咄逼人,一会儿到了父亲面前,连点样子也不做吗?”净霖与云生擦肩而过,人已入了室内。云生气得跌足,又待他没奈何,只得与黎嵘赶忙跟上,一齐跪了下去。九天君倦色颇重,自窗边回首,说:“在廊下吵什么?眼下正是要你们兄弟几人齐心协力的时候,还要再起纷争不成!”他说着声音略显哽咽,顿了半晌,才恢复些许,说,“澜海才走,你们便要继续这样糟蹋为父的用心。”兄弟三人俯首,云生说:“儿子知错,往后定当严于律己,不再与兄弟置气。父亲劳累多日,万不要因此再难过。”九天君似是平复些,却不理会云生,而是望向净霖,说:“算着你也该回来了。”那头立了许久的陶致说:“九哥去哪儿了?我们找也找不到呢!”“净霖临行前便将渡臻境,此劫不比其他,至关重要,自然要寻个僻静处。”黎嵘说道。“我心觉奇怪。”陶致负手,“九哥既不喜欢食用丹药,也不愿意同人双修,怎么就精进的这样快?莫非有什么法子,从来没与兄弟们提及过?”净霖撑膝,说:“有一法。”“何法?”净霖漠声:“断情绝欲,专注己道。”陶致不以为然:“那得先摘了心肝儿才行,不是人人都能如哥哥你一样,天资过人,能够化心为剑嘛。”“如此。”净霖说,“为兄可以帮你一程。”陶致目光一动,在净霖的眼中神色几变,笑说:“九哥,渡了臻境就是不同,话说得这样凶。”“你且住口。”九天君声如洪钟,震得几人耳鸣,“净霖素来脚踏实地,剑道贯心,与旁人不同,又无杂念,修为自然不可与你们一概而论。”陶致没敢反驳,暂且忍下声。他瞧着净霖,心里却自有一番作践。他那药确定下了,净霖却毫发无损,他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去了北边方知其中的蹊跷。那苍龙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差使小妖一连药了他半月!他如今灵海虚浮,不敢在兄弟面前露形,心里只把净霖与苍帝当作一对狗男男,恨得咬牙切齿,又愁无发作之机。“你回来得急,还不曾见过澜海。”九天君对净霖说,“八角玄墓阴气足,你修剑道,雨天不便深入,坏了他的气脉便不妙了。待明日天晴再去,他九泉之下也不会怪罪。清遥念了你多日,正在后边躺着,东君在侧,你去见见她吧。”九天君绝口不提澜海临终之事,既不责怪净霖,却也没容净霖留下来。东君为何在后不出?因为他不能插手门中太多事务,净霖一直以来奔走在外,归家也是这般。他们兄弟虽看似列为一道,却实则处处不同。备受重用的是黎嵘,他既能带人出山,也能分管内务,有参与策划之权。云生虽不能擅自离山,却是九天君的座下智囊,就连陶致,也有外放职称。唯独净霖是特例,他外出自由,却不曾授过一城守备。他盛名在外,却仅仅是在外而已,否则凭借“临松君净霖”五个字归于家中,岂有连饭食都供不上的道理?九天门内外分明,但皆以九天君马首是瞻。他内部的筹谋之士,外放骁勇之辈,这些身兼大任或是担以盛名的人,全部都是他的儿子。他们唤他一声父亲,君父之称便由此而来。净霖在这顷刻间想起了曹仓说得话,往后血海一除,天地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往日从来不曾细想,如今看过去,却觉得鞭辟入里。“我有一事欲问父亲。”净霖脚下不动。九天君临桌“嗯”声。净霖说:“我在南边听闻家中开设私塾,挑了许多孩童来。适才在路上,怎一个也未看见。”九天君提笔在桌上写了什么,闻声长“嗯”着,说:“小孩子易入邪气,这个关头,怎好使他们再乱跑?拘在一个院里呢,你若惦记,改日去看看。不过。”九天君回眸,“你过去素来不关心这些事,怎么如今也记着了?”“许是开了窍。”陶致说,“或是听人说多了。九哥的心思我们也猜不透,平日里交了什么朋友,大家也尽数不认得。若是有那么一个两个特别的,倒也挺有趣。九哥,若真有,可要给家里引见啊。”净霖不理他,只对九天君行了礼,转身退出去了。落帘时听得陶致抱怨:“爹!你瞧他这什么臭脾气?我可是真心实意地想与他修好,次次都热脸贴他冷屁股!让人心凉!你看哥哥才去,他连问都没问”帘子晃了几晃,净霖已经走了。净霖入后边洞门时,沿路花都凋谢败尽。往下的弟子们还立在大雨中,这叫送行,是为澜海送最后一段路。净霖侧身在雨中立了半晌,天色渐暗,他方抬步入了后院。一进院,廊下门窗皆开。东君扇敲木地板,拔空攀出一支月季,绕着身着绒衣的清遥转了一圈,开出一串雪似的花。东君盘腿而坐,晃着折扇说:“哥哥能变天底下的任何东西!你欲玩儿什么、看什么,便说给我听。”清遥躺在倚上,脸小得不像话。她其实已经十七八岁了,但是身子不长,智力也不长,永远一副小孩儿样。当下面色还发青,染了层愁苦,对东君小声说:“我想要澜哥。”东君顿了顿,正欲说话,便见净霖立在雨里。他哼一声,说:“澜海是变不出来,但你九哥可来了。”清遥当即撑身,眼巴巴地望过来,哽咽着喊:“九哥。”净霖入了廊下,清遥伏在把手边,拉着他的衣袖,哭得气喘无力:“九哥!”净霖俯身摸她头,她还沉在澜海的事情上,两只眼早已经觉得发肿。净霖摸到她的额,果真烫得惊人。“何时开始起的热。”净霖蹲身。东君抱肩:“澜海将加重的时候。”“药师怎么说?”“不知道。”东君打开折扇,吹得头发乱飞,他笑似非笑,“这等事情,我岂能知道?如今瘟疫闹得人心惶惶,改日我一觉醒来,说不定还要住进笼子里去一表清白。”他话尚未完,咽泉骤然擦颊而过,嗡声钉在他鬓边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