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唇枪舌战
第四十一章 唇枪舌战
‘哐当——’ 银兰的手肘撞到了木桌,桌上的茶盏滚落在地,打碎了满室沉寂。 她的食指止不住地颤抖,银兰用力地攥紧拳头,把那根手指压在掌心。视线之内,女孩的面容似笑非笑,见她一幅如临大敌的紧张神情,女孩轻轻挑眉,笑意渐深。 “看来,种蛊之人应是宁夫人了。” 此时反驳与否都已失去了意义。女孩的每一句话皆是试探,只为套出有利于自己的信息。银兰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论武功亦或口舌,她都不是女孩的对手。 许久,她才从紧闭的牙关里勉强挤出一句,颤声道:“你疯了么······” “依你如今这份处境,朝不保夕,居然还妄想要解除蝶引?” “姑娘不是说我的处置结果需夫人裁断?”短短一瞬,元淮想明白了很多,“你们既已知道我的来历,却迟迟没有对我下杀手,不恰好说明了我对你们尚有利用价值。” 她瞧着银兰有些怔愣,心下了然,莞尔道:“当然,我说的不是银兰姑娘你。宁夫人没有对你下达处死我的命令,甚至默许你为我找来医师诊治,定有她自己的深意。” “就算夫人想要杀了我,也绝不会是现在。” 银兰气急,脱口而出道:“可你怎能故意引得石峰染病,将血毒传入我千机门?” “我,将血毒,传入千机门?”元淮一字一顿地重复银兰的质问,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她认真道,“脚长在他自己身上,我可做不了主,是他自己拼尽全力爬也要爬回这里的。况且——” “你们本就是准备把那人带回来,对于他的情况,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横竖这血毒最后都会落进千机门,与我又有何干系呢?” 元淮有恃无恐,轻飘飘地堵得银兰哑口无言。先前的生出的那点怜惜荡然无存,银兰霍然起身,身下的凳子被拖拽出‘吱嘎’的刺耳声响,她向门口大步走去,手掌抚上门扉,身上的动作还是停了片刻。 她头也不回,语气生硬道:“你······先好好休息,等过几日夫人会来看望你。”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推门离去。 强行装出的强硬做派也掩盖不了她仓皇离去的事实,元淮忍不住‘扑哧’的笑出声,这一笑不慎牵扯到了伤处,她蹙眉,‘嘶嘶’地倒吸了口冷气。 宁婉可不似她的侍卫一般好打发。除了宁婉,陆光尘的态度也至关重要,他们夫妻二人在郦城只手遮天,她的行踪已然暴露,身家性命全系在他人一念之间。 真当是风水轮流转,不久之前姜昭便受制于此,如今也倒由她品尝这般屈辱滋味了。 元淮有些疲倦地阖眼,身上还疼得厉害,脑袋里是一阵一阵胀痛。她虚弱至极,和着轻缓的落雨声,不知不觉间又陷入了熟睡。 ·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已是三日后,月色黯淡,细雨如织,夜空呈现一种雾蒙蒙的深蓝。 银兰为宁婉披上一件厚实的锦袍,夜深露重,寒气入体,极易染上风寒。她仔细地替宁婉整理好衣衫,确保不会有丝毫疏漏,又朝她手里塞了一个小巧别致的暖炉,宁婉被她的谨慎逗笑了,“你这是做甚?那院子离我这儿也不远,瞧这架势,你我倒像是要北上三千里似的。” 她拍了拍银兰的肩,“行了,我们走吧。” 推开门,宁婉率先走了出去。银兰执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 转过几道长廊,她们来到了一处庭院前。 院内的小屋还点着灯,房中之人还未歇息。 行至门前,银兰收了伞,轻轻敲了敲,“姑娘,我家夫人听闻你的伤势有所好转,特来拜访。如有叨扰,还请见谅。” 室内,一道虚弱的女声响起:“宁夫人,银兰姑娘,请进吧。” 银兰推开门,向后避让。宁婉提起衣袍下摆,率先迈入了屋室,她这才紧跟着主子的步伐,并稍稍落后一些,随即立刻反手关紧了房门。 屋子里仅点了一盏烛灯,这盏灯孤零零地搁在桌子上,蜡油落得到处都是。它已烧完了大半根,灯芯焦黑,烛光不复最初的明亮。女孩的后背垫了软枕,她手中捧了一卷书,靠在床头专心的读着。听到簌簌的脚步声,她把那卷书放在一旁,转头望过来。 宁婉细细端详着女孩,纵使她来意不善,也不禁在心底轻叹,这真是个漂亮的孩子。昏黄 光影中,女孩静坐榻间,朝她嫣然一笑,宁婉的眼中竟是涌起一丝酸涩。 她恍然看见了自己的女儿,笑盈盈地唤她娘亲,好似下一刻就会扑到她的怀里撒娇。 “渺渺······” “宁夫人?”元淮见她犹疑,轻声询问道。 宁婉骤然回神,她到底出身世家名门,又做了千机门十数年的当家主母,她眨了下眼,再抬眸时又恢复了那副娴静淡雅的模样。她款款行至桌前落座,温声道:“千机门看护不力,让姑娘遭此大难,我等实在惭愧。医师说姑娘需静养,我忧心姑娘的伤势,却也不敢贸然探访。如今听闻姑娘伤势渐好,便匆匆赶来了。” 元淮笑容清浅,她静静地听着,不予置评。 “这处院落与我住的地方不远,防守也严密些。你且安心养伤,无需再担忧那些糟心事。”宁婉双手交叠,端坐在木椅上,关切道。 元淮等着宁婉说完,才开口接道:“多谢夫人的好意。” 宁婉微笑:“姑娘体内经脉受损颇重,若不仔细调理,恐怕会落下病根,日后武功再难精进。我已着人备好疗伤圣药,服下后不出五日,内伤即可痊愈。” 元淮讶然。五日,痊愈?这世上竟有如此奇诡功效的汤药? 宁婉的笑意渐深:“姑娘是江湖中人,应该对凤凰木不陌生吧?”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宁婉此番登门绝非探望她这般简单。可她们进到屋子里不过一刻,便直切主题,显然是不打算虚与委蛇同她再客套几句。元淮顺着她的意思,道:“凤凰木威名赫赫,莫说是江湖中人,九州大地,又有何人不知?” “一片凤凰木的花瓣。”她说,“你既然知道凤凰木的奇效,那也该明白,我没有信口开河。” 银兰早已退到角落的阴影里,元淮的余光扫到了她微微佝偻的身体,在她的腰侧和袖袍转了一圈,确认她并没有暗中蓄力偷袭之意,收回了视线。 凤凰木这种稀世珍宝,哪怕只是一片枯萎的花瓣,也会引来无数人觊觎。宁婉一开口便许下如此厚礼,即使元淮和明胥在合欢宗地位尊崇,这种等级的珍宝,他们也无权随意享用。 “凤凰木是稀世之宝。药王谷覆灭,凤凰木不知所踪,留存下的皆是孤品。”元淮婉言谢绝,“这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还请您收回成命。” “你不必忧心。”宁婉的声音轻缓柔和,“再好的物什,倘若发挥不出它的效用,也不过是件死物。凤凰木的花瓣于我无用,况且姑娘本就因我千机门的疏忽才受了伤,姑娘伤势痊愈了, 我才能安心。” 凤凰木在千机门这位当家主母眼中竟是不中用的死物······元淮不知该做何反应,她出身于以靡丽之风见长的合欢宗,合欢宗底蕴深厚,纵横江湖数百年。但即便是合欢宗宗主,也不敢出此妄言。她反复揣摩宁婉话中的玄机,只觉得她别有深意。 凤凰木无用,那她需要的······ 能容忍杀死亲信的凶手潜入宅邸,甚至发觉后也没有即刻处死她,元淮百思不得其解。她道:“凤凰木对夫人而言轻于鸿毛,但对我实在太过贵重。我亦身无长物,无法回赠您。” 元淮的话留了半截,她竖起耳朵,认真地等着回应。 毕竟她也很好奇,宁婉在她身上究竟要索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