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恶犬
她不紧不慢用完早餐,披了个外套坐上轮椅往书房走。 她是原肺癌病变骨转移瘤,坐了快半年多轮椅了。其实也可以走路,只是走上一会儿就开始疼,久了开始喘胸口疼,骨头也痛得厉害。 佣人为她拉开门,说姜清衍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温书乔一进门,坐落在沙发上的男人,眼神便落在她身上。 他目光平静,低低的喊她,“小姐。” 让温书乔莫名想到一种黑色的大狗,总是沉默的跟随在主人旁边,但凡主人下令,就立即扑上去撕咬猎物。鲜血淋漓的回来,分明牙上还滴落着猎物guntang的血,却用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主人,希望被摸摸头得到夸奖。 只不过,姜清衍不会撒娇。 他这头平时一声不吭的恶犬,一旦咬起人来,就瞬间暴起咬断对方的咽喉,不至对方于死地不轻易松口。然后对她说,“已经处理好了,小姐。” 她落座于他对面的沙发,已经习惯姜清衍没什么表情的脸,她懒懒的靠着沙发,用手支着脑袋打量他。 他询问起她的身体和新药的情况。 “勉强还能苟活一段时间吧。”她漫不经心的回,拿起他带过来的文件翻看。 这么凶的狗,要是哪天反咬噬主,可真得当心。 最初收留姜清衍,她一开始只是顺母亲的意,毕竟说实话她真没什么做烂好人的习惯。 家破人亡啊身陷囹圄什么的,她只会唏嘘的说上一句,“好可怜。”她自己都身陷泥潭,没兴趣做别人的救世主。 也许有点因为这句,“他跟你哥哥当年挺像的。”动了些许的恻隐之心,但更多还是为了讨母亲欢心,装善心的好孩子。 左不过是养只宠物而已,不是吗? 那时的姜清衍好狼狈,还没拥有如今可以气定神闲的资本。家道中落的落魄贵公子,像一条淋了大雨的小狗,他说,“不会令您亏本的,温小姐。” 起先她只是心情好就随意的逗弄两下,后来姜清衍上赶着要给她打工,到现在还真成为她手里最称手的刀。 毕竟有些脏事总要有人做的。况且一开始她没拒绝,是因为姜清衍原先在商圈里确实有点小名气。 她那时候真正开始掌握独属于自己的企业,原本跟在兄长身边学习,带上姜清衍后,心里忍不住有几分跟他较劲的意思。就算是商界的博弈,她也不愿落后于人。 不过多了个玩伴,确实很有趣。到底是病人的生活很枯燥,看姜清衍一点点拥有可以复仇的资本,悄然无声的拿回他家的东西,和那些小丑对峙,被残害到孤苦伶仃的世家独子,最后反盘的戏码她爱看。 后来她的身体好了一段时间,可以接触更多的人看世界更多的面,她对姜清衍就失了兴趣,只想着怎么缠齐斯带她出去玩了。 可惜,快乐总是短暂的,犹如镜花水月。不过玩到就是赚到,不亏。 她听着姜清衍汇报,翻看完那一摞文件,签完后,接过他递过来的花茶轻啜,闭上眼任他给她按摩放松放松。 啧,她回味过来,纳闷得抬眼看他,她是真被他伺候习惯了。 虽说他家的东西还没全部拿回来,那些小丑也还在蹦跶,但姜清衍现在大可以回去做他的小老板。整天还搁她这,给她当工具人,嗯……对她狗腿什么? 她又懒洋洋闭上眼,“你现在待我这可算屈才了,要走的话直接说,我也不小心眼。”她好找人交接,或许没姜清衍用得这么舒服,但至少她能完全控制。 “您需要我,我不敢擅离职守,也从未有过想要离开的念头。”他低低的开口,总是怕会惊扰她。指腹落在她的眉宇间,目光悄然将面前的少女笼罩。在她闭上眼小憩的闲暇里,他总是肆无忌惮的觊觎。又在她睁眼前,克制的按捺下所有情绪。 “等您不需要我了,再将我丢掉。我不会有怨言,只会怪自己没能力任您驱使。” 男人低低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姜清衍向来懂得怎么说话。她无言,总归她还没抓到他的错处,也没理由把人赶走。 温书乔干脆懒得听他在这欺诳,光闭眼享受起他的按摩服务来。不知道对方望着她,眸色越来越深。 在医院,她很少穿这样家居的裙子,柔软又……又好像他们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或许她防备他出卖她,怕他泄露公司的机密,怕他反咬。可她完全没想过另一方面,他会是一个小人,会有那些肮脏的念头。 她这般不设防,那样放松安心的在他面前闭目安歇,好像十分确信他不会伤害她,不会做出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那可怎么办?他想吻遍她的浑身上下,想要将她的唇吻的鲜红,想吻过她柔弱无力的指尖,想虔诚的吻她的脚背,顺着她纤细白皙的小腿逐渐上吻至腿根。 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念想?他已经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开始不由自主追寻她。 他克制的喉结上下滚动,控制呼吸的频率,收敛住眼神和所有情绪,在她抬眼看来前,永远平静守礼。 他像寻常一般询问,“您想出去晒会太阳吗?我推您去花园走走?” 温书乔随意点点头,借他的手搀扶着起来,坐上轮椅任他推着往外走。她记得姜清衍应该也没来过几次家里才对,记性这么好吗? 八月,许是家中的花匠精心照料,家里的花还开的娇艳欲滴,她远远的看着那一片开的绚烂的月季出神。 其实原来家里只种了一些,她跟兄长说她喜欢月季,托他能不能多寻些罕见的品种回来种上。许是想让她高兴,后来花园里的月季便越种越多。 其实花是母亲喜欢,从前她见母亲的目光在花上驻足时,她便上心了。她盼望这些美丽的花能让母亲停留,便可以让母亲在家多住一会儿,多陪她一会儿。 这些月季花开时总是十分梦幻的,拼命的绽放是为了让人多看她们一眼吗?温书乔不清楚,但她咽下所有病痛带给她的阴暗,成为一个礼仪得当的淑女,拼命学习赢下那些荣耀的时候,只是为了让母亲多看她一眼。 她想成为兄长那样的人,早早踏入商界,做出一番成绩的原因,也是渴望得到一句母亲的认可罢了。 或许兄长都明白,所以他总是纵容,总是为她铺垫好一切。 所以尽管母亲不常回来,兄长还是吩咐人将花照顾的很好。只盼她回来看到的这些花的时候,看到这个尽管缠绵病榻,也十分优秀的她,能满意些能愉悦些,能再在这个家多停留一会儿,再多陪她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