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禁果

    1.

    该来的总会来的，就像周杰伦所说：“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亚历克斯第一次见到克洛伊·金是在大一微观经济课。初印象只有一个棕色卷发的背影，她坐在教室第一排，不停举手发言，想不注意到都难。阶梯教室太大，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没有捕捉到她的名字。

    然后他们在数学课上又遇到了，这次是克洛伊注意到了亚历克斯——一个黑色头发栗色眼睛的男孩，早早就来到了教室，一边翻着课本一边转笔。小小的单人座对于他显得很局促，腿都伸不开。她刚想有所行动，一个男生一屁股在亚历克斯边上的座位坐下，两人开始交谈。

    然后他们在会计课上，又遇到了。这次克洛伊像玩抢椅子游戏一样锁定了亚历克斯身边的座位直奔过去一屁股坐下。她假借从包里拿出电脑偷瞄着亚历克斯——还是翻书，还是转笔，睫毛长长的，从眉骨到鼻骨到下巴再到下颌线的侧脸线条比自己的人生规划还清晰。除了4.0的满分绩点，克洛伊又暗暗给自己的大学生涯立下了一个新的目标。

    教授让同学们两两一组做破冰游戏。亚历克斯隐约认出了身边的女孩：“我好像在经济课上见过你，你是不是坐在第一排？”

    “是我。”对方对自己有印象，这让克洛伊高兴坏了，却还欲擒故纵，“我好像在数学课上也见过你，你是不是坐在最右边？”

    于是他们发现五节专业课里，他们有三节都是同一个班。

    “后面有个占总分15％的小组作业要不要和我一起做？我高中成绩还不错，可以信我。“克洛伊向亚历克斯发出了学术的邀请。

    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开始一起上下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学习写作业，一起肝期中一起熬夜。都说大学里唯一能卷过中国人的就是韩国人。克洛伊就是那种典型的精力旺盛的卷王。除了保持优异的学习成绩，积极参加社团活动，还要维持各种人际关系。亚历克斯觉得和她在一起受到了很多正面的影响。

    在通宵肝了两晚，终于完成了大学第一个小组作业的一瞬间，亚历克斯高兴坏了，把讲义都扔了出去，想和克洛伊击掌，克洛伊却回给他一个拥抱。

    拥抱也可以。

    “你太厉害了，感觉我全程都是被你carry的。“亚历克斯抱着克洛伊说。

    “所以要做我男朋友吗？做我男朋友，以后一直carry你。”

    亚历克斯以为自己几天没睡好，累出幻听了，直到克洛伊直接吻了上来。

    就这样，亚历克斯稀里糊涂地有了人生第一个女朋友。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那么喜欢克洛伊。自从儿时在教堂被“初恋情人”点醒后，他已经不确定真正的心动是什么感觉了。不过他知道自己不介意克洛伊的相伴，也不介意和她有亲密举动，或许这样就够了？

    反正时候差不多了，不是克洛伊也会是别人。克洛伊相对而言是很完美的选择了，人优秀，品性相貌端正，家庭文化背景什么的也都大差不差。他甚至想到了大学毕业后就可以和她结婚。有时他也会怀疑，自己那么幸运吗？这么早就不费吹灰之力遇到了适合结婚的对象了？

    然而天下没有任何事是不需要费力的，谈恋爱也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克洛伊渐渐开始对亚历克斯表现出不满。在他们正式交往大约半年后，克洛伊正式向亚历克斯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我们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怎么可能？我们会牵手，也会接吻——“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克洛伊打断了他。

    亚历克斯沉默了。

    2.

    “听话懂事”似乎是每一位东亚家长对孩子共同的期许，也是每一位东亚孩子刻在骨子里的特质。

    七岁时随同父母移民加拿大，接受西方教育长大的克洛伊也不例外。

    基督教在韩国有相当庞大的影响，在加拿大的韩裔社群中也同样如此。克洛伊从小被父母带着去多伦多本地的韩裔基督教堂，在浓厚的教会氛围中长大。然而，尽管生活在信仰的环境中，她年幼的内心却从未感受到神一丝一毫的触摸。

    与亚历克斯相反，克洛伊非常抵触教堂。骨子里，她是完全不能认同基督教的那一套的。每周日的礼拜对于她来说就是疯子开会。

    私底下的克洛伊，总是会把平时的教诲全部抛到脑后。骂脏话，谈恋爱，对父母撒谎，偷偷喝酒派对……和同龄人在一起时的她就是个普通的叛逆青少年。

    然而即使是这样，克洛伊却也不敢在父母面前表露自己的心声，只敢展现自己乖乖女的一面。

    择偶方面，父母对克洛伊的要求就是在教堂里找个同样乖巧懂事的韩国男孩。一想到可能要跟哪个传统又无聊的韩国人在一起，克洛伊都要抑郁了。因此，亚历克斯的出现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天降福星。

    一半白人，一半中国人，哪样都跟韩国人不沾边——克洛伊的父母初闻女儿的新男友时是很不满意的，但在见面后发现对方乖巧沉稳，还信奉天主教，便也没有什么异议了。反正都是亚洲人，半个亚洲人也能凑合。

    一开始在得知亚历克斯没谈过女朋友也没有过性经历时，克洛伊觉得自己捡到宝了。因为她对亚历克斯外表的初印象是这个男生看着像谈过至少三四个的样子。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烦恼也找上了她的门。

    喜欢一个人，自然就会垂涎他的rou体。对于基督教里的禁欲理念，克洛伊只觉得荒唐，人生苦短，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压制自己的欲望？起初，亚历克斯对婚前性行为的态度并没有太让克洛伊当回事。一是因为，男人的嘴嘛，说说得了。二是因为，克洛伊平时在教堂里认识的不少未婚年轻人也有过性行为了，显然现如今已很少有人能严格遵守那些传统的教条。可她没想到，对于这件事，自己男朋友竟是认真的。

    两人迄今为止最亲密的举动就是亲吻，这怎么够呢？每每克洛伊情不自禁，想对亚历克斯上下其手时，对方都能以各种方法抽身。久而久之，这让她非常沮丧。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没有我喜欢你那么喜欢我。”克洛伊只是单纯地不相信有人能因为一些虚无的教条压抑住自己对爱人本能的欲望。

    克洛伊有多喜欢自己，自己又有多喜欢她？对方的疑虑也问住了亚历克斯。当然，他不会直接把自己的困惑表达出来，他只会回应克洛伊自己无疑也是喜欢她的。

    “你喜欢我？你甚至不愿意碰我，这算哪门子喜欢。”

    见克洛伊越说越激动，亚历克斯将她抱入怀里：“我只是觉得，应该等到结婚以后——”

    “结婚？！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被体型压制的克洛伊只能狠狠锤了一下亚历克斯的背，“我为什么要跟一个都不知根知底的人结婚啊？万一婚后性生活不和谐怎么办？”

    亚历克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吃了下痛的他把对方抱得更紧。他始终认为只要双方有感情，一切都不是问题。

    其实克洛伊今天来并不只是和男朋友发泄情绪的。她早就做好了思想斗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趁机摸上了亚历克斯的私处。

    像是警觉到危险的猎物，亚历克斯直接弹了开来，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看着对方坚定又渴望的眼神，锲而不舍地再次向自己贴了过来。

    “你喜欢我的话，就证明给我看。”

    如同猎物被逼近，面对坚定又迅猛的攻击，无力抵挡即将降临的命运。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无力，而是内心深处像是有股子莫名的力量在诱导自己不要抵抗，接受这样的命运。

    “不可以，克洛伊！快停下……”

    男人真的是很简单的动物，无论哪种类型，本质上都一样。想要攻破远比想象的容易。

    全天下男人都是如此吗，还是仅仅自己是这样？如此不堪一击的意志力跟个笑话似的，让亚历克斯恼羞成怒。

    夏娃摘下了善恶树上的禁果，吃了一口，然后把果子给了亚当，亚当也吃了。那之后，人类的堕落与原罪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