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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李追玦摇头,坚持:“一个晚上,有月亮的晚上。”“佟因?时间不够了!”梁壹催促着从石缝中拐过来,一眼瞥见两人紧握的手,定了定神,“该走了。”李追玦视线扫向梁壹,疏离立现:“什么时候?”“啊?什么什么时候?”梁壹莫名。“和亲的时间。”李追玦问得光明正大,再狂躁的风也吹不动摇。这让梁壹懵然好久,视线频频在两人之间游弋,触到李追玦逐渐不耐的视线,才苦笑道:“别急,这是两族之间的大事,需要时间筹备。”李追玦慢慢松开佟因。佟因一步三回头跟着梁壹离开,李追玦手里捏着木盒情绪不明地立在原地望她,那样厚重的目光,似乎藏了许多内容,人生经历和历史过往。这一瞬,她居然分辨不清他是不是记起什么来。这一夜过后,佟因的生活发生很大的变化,她从山下的封闭僻静小院,搬到山上的寻灵峰,住在偏殿,就在佟森的主殿旁边。每日会来许多天灵族的师叔,教她道族的规矩和利益,他们说:嫁到魔族,不能丢道族的脸面,他们这次和亲不是认输,而是以和为贵,为天下苍生的福祉而考虑,即便和亲也要挺直腰背,不能让魔族看低了。佟因一一应下,往往会换来对方欣赏的目光,而后是一声十分曲折的叹息:委屈你了,嫁给那样凶残的魔子。道族的贵族很多,从仪态仪表,到穿衣发饰,再到言谈举止,务必追求一种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仙气。她学得艰难,因为她本质很懒散,行走坐卧早有自己的习惯,一时半刻要她改变,只会焦头烂额。所以那些师叔们也不强求,只要求她在和亲当日做足面子。除此以外,每日都有如山的东西送到寻灵峰,有各支道族送来的贺礼,还有天下百姓送来的感谢礼,还有天灵族自己送来的礼物。把她睡觉的寝殿堆满了,堆到屋顶那样高,碰一碰便摇摇欲坠要倒下,好几次把她淹没在一片礼物的海洋里。这一刻,天下人都感激她的舍身取义,天灵族对她有过意见不满的弟子被前辈提着耳朵来赔礼道歉。从此,她身上多了个标签——迫不得已却爱护苍生,愿意祭献自己的一生,委曲求全的圣女。听说道族披了一条纹金的红绸,从天灵山寻灵峰,一路铺到魔族宫殿,上面落满鲜花,这是她的婚路。红灯笼,彩飘带,一路圣火相送,灵幡为护。“没有任何一个道族的婚礼有这样的规模。”佟森靠在她的案边,垂眼凝视有人在打理头发梳发髻的佟因。玉一样的脸庞,一只旁人的手替她在水般清澈的眼睛上方画上精致的眉形。她穿着绣文繁复的婚衣,感觉足有十斤重,沉甸甸压在她肩膀,一层叠一层,她抬不起手臂,画眉也只能让别人帮她。“我应该高兴?”她问佟森。佟森瞥一眼给她化妆的女侍,意味深长道:“你应该难过。”起码要掉眼泪。“哥。”她压着嗓子喊他。佟森目光在闪,被这一声“哥”喊得暗淡,他笑了声,对女侍道:“好了,你出去吧,我亲自替我meimei上婚冠。”女侍退下。他捧着婚冠,很稳地放在她的头上,像放下什么沉重的东西,他随手替她顺了顺披在脑后的头发,“很美。”婚冠很重,上面的流苏叮叮当当作响,这下是转脖子也困难了。婚礼是折腾新人的舞台,只不过她的观众是全天下人。“谢谢。”她真心实意,不仅是为婚冠,还为这次的事情。隐约的,他似乎不太愿意接受这声道谢,起码他刚硬的眉眼中看不出半丝高兴来。“对不起,你meimei的事情……”佟因垂眼。“你就是,别人我都不认,李追玦若是欺负你,你要记得还有个寻灵峰。”佟森随手拿起梳子,捧起一缕长发,笨拙地替她梳着。“你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帮我?”佟因这个问题想过许多次,一直没有问出口。他大可以像天灵族的师祖们一样,用她威胁李追玦,但他没有这样做,即便知道她不是他的meimei。佟森勾了嘴角,不清不楚地笑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说,“我是你的送婚人,天亮后,我陪你到魔族地域。”佟森替她梳头梳到天亮,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反反复复梳这么久,但他闷声不吭地梳,她便闷声不吭地等。或许他梳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他meimei的头发,她不能太自私去打断一个哥哥对meimei的思念。天刚刚破晓,便响起锣鼓和号角声,唢呐吹奏,吹出一片喜气洋洋。礼花在天上炸开,发着闪的纸片飘落,是金银箔纸还有喜糖,观礼的小孩们哄抢。一个男童一个女童,打扮得精致可爱,替她提着婚服的后摆。她被一片红遮掩了视线,只感觉到佟森搀着她的手,引她向前走。婚车是小白拉的,它恢复了本体,身上缠了缰绳,脖子上滑稽地绑了大红绸花球。佟因被扶上婚车,在一路的喧闹中出发,在无数双眼睛中出发。浩浩荡荡,随行的队伍一路迤逦前进,他们说这是近千年来最盛大的婚礼,她离开后,天灵族设宴款待天下,各族各支,各类生灵皆可入座,流水席吃了三天三夜。魔族是一片阴暗的地界,与道族所在的鲜花白云不同,这里的地貌像富贵村一样森冷,却也是热闹的,甚至比道族更热闹。魔族人们兴高采烈地迎接从道族来的新娘子。佟森把她从婚车上扶下,把她交到一只手中。一样穿着正红婚服,从衣袖中探出的一双苍白得缺乏血色的手,冰凉却有力。她知道是谁,依赖地握紧这只手,之前所有的沉重瞬间释然,她在这只手的主人面前才可以真正地放松下来。“谢谢。”李追玦平淡对佟森道。“照顾好她。”佟森声音暗哑地交代一句,然后从她身边消失。“累吗?”似乎是李追玦凑在她耳边低语,“很快就好,要给道族看。”他带她拜堂,其实她穿着十几斤重的婚服一路过来,早就麻木,后面干脆像个木偶任由他摆布,三拜九叩在一片喧闹中走完所有流程。李追玦摘下她红盖头的时候,是在婚房中。昏暗又干净得过分的房间,没什么摆设,一堆红烛烧着,分明是热闹的红,却硬生生烧出一抹冷清来。他小心地把她的婚冠取下,随手一丢,在地上砸出哐当一声,而后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佟因记得,佟森说过单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