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前传(1)问鼎江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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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之痕 2022年4月1日 1、问鼎江宁 咸丰三年癸丑二月初九,深夜。 长江江面上泊满了遮天蔽日的战船,太平军杏黄色的战旗彷佛一片无尽的云霞,映满天边。 在漆黑的夜色中,战船上的火光乍现,炮响如雷,如闪电一般,在刹那间划破夜空。 几乎于此同时,矗立在江边的城垛上,浓烟翻滚。 城楼上的炮台也在反击,呼啸的炮子落入江中,激起十余丈高的水柱。 还不到十日的光景,太平军水陆两师已经把江宁团团围困起来。 太平军悍将李开芳屯兵于聚宝门之外,林凤翔和吉文元驻营仪凤门、黄益芸围汉西门、朱锡琨围朝阳门,十余万大军日夜以重炮轰击江宁,一刻不停。 江宁,已经如囊中之物,探手可取!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浦口太平军大营里,依然灯火通明,往来人影穿梭,这似乎又是一个注定的不眠之夜。 距离辕门不远,便是江岸,出于围攻江宁的需要,太平军已经临时建起了许多码头。 一个中等身材,浓眉大眼的汉子背着双手,站在江边凸起的岩石上,夜风撩起他的团龙锦袍,猎猎作响。 男人的炯炯目光凝视着远处战火连天的城池,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有将近一个时辰了。 他的皮肤黝黑,就像锅底的碳灰一般,似乎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 虽然他长相粗犷,却极具威严,身后几名呈一字排开的将军们都静默着,生怕打搅了他。 这人就是太平天国的第二把交椅,东王杨秀清。 在他身后的,分别是李寿春、侯谦芳、傅学贤、卢贤拔等人。 杨秀清注视着江面上的片片风帆,一言不发。 几年前,矿工出身的他,根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有问鼎江宁的机会。 而今天,也是他第一次如此逼近这座虎踞龙盘的帝王宅。 金陵控扼长江,一旦攻陷,足以使太平军问鼎东南。 「东王兄!」 忽然,从远处快步走来一个身材颀长的黑影,走到杨秀清身后,拱手禀道。 杨秀清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看那人,问道:「长妹,如何?」 前来禀报的人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不仅身材窈窕,而且眉清目秀,一张鹅蛋般的脸庞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只见她身披黄袍,腰间束着红带,足蹬樱红缎靴,手中握着一柄三尺长的战刀,一缕黄缎系在刀柄上,随风飘舞。 当她向杨秀清拱手的时候,刀尖朝下,双手同时握住刀柄,作揖状。 她是杨秀清最小的meimei,杨长妹,眼下正在女营中任前军军帅。 杨长妹道:「天官副丞相林凤翔已经挖通仪凤门的地道,只等东王令下,便可炸开城墙,杀入金陵!」 杨秀清彷佛愣了一下,喃喃道:「没想到,真让他办成了!」 「东王兄,你说什么?」 杨长妹显然没有听清兄长的自言自语,追问道。 「哦,没什么!」 杨秀清正了正神色,「现在天色已暗,贸然攻城,只怕有失。你替本王传令下去,等天一亮,立即引爆地道内炸药,杀入金陵!」 「是!」 杨长妹闻言,答应一声。 就在她正要转身离去时,杨秀清忽然又叫住了她:「长妹,西王娘现在何处?」 杨长妹道:「正与林丞相屯兵与静海寺内!」 杨秀清又是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对他的meimei道:「你先去江宁城外各营传令,所有水陆兵马,炮火齐攻汉西、水西二门,休教城内的清妖觉察到地道!」 「是!」 杨长妹答应一声,引身而退。 等杨长妹走远,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到杨秀清的身边,小声道:「东王千岁,承蒙天父天兄庇佑,攻克江宁,指日可待。殿下又立一件大功,在下先向千岁贺喜了!」 杨秀清抬头看了看这人,傅学贤的外表看上去,实在没有半点与「好看」 两个字沾边。 他形同枯藁,面色蜡黄,皮肤上布满了一块块白斑,就像贴满了膏药似的。 假如不熟悉的人在夜间乍一看,还以为亲眼见到了鬼。 不过,杨秀清却十分喜爱他,这样的人冲杀在战场上,无需交锋,只要龇牙咧嘴地一吼,免不了让敌人胆战心惊。 杨秀清道:「何喜之有?若不尽快攻破金陵,只怕太平天兵全都要交代在城外了!」 虽然太平军离开武昌之后,顺江东下,一路势如破竹,但向荣、琦善等人也一路尾随,像一名虎视眈眈的猎人,只要被他们抓住战机,就会给太平军来一场迎头痛击。 只有尽快攻下金陵,才能站稳脚跟,沉着应对。 傅学贤笑了起来,干巴巴的嘴唇咧开后,可以看到两排焦黄色的牙齿,衬托着他丑陋的面孔,更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他道:「清妖的两江总督陆建瀛,实属草包一个。前次他在九江督师,所部和圣兵在武xue打了一仗,不过几个时辰,圣兵斩杀清妖数 千余级,吓得那陆大人连九江城内都不敢进,连夜逃亡彭泽去了!」 说起陆建瀛这个名字,就连不苟言笑的杨秀清,脸上也忽然露出了笑容。 这位咸丰皇帝的帝师,似乎在太平军的眼中,就像一个笑话。 据传,陆建瀛此人刚正不阿,在还是太子侍读的时候,就敢责打还是皇子的咸丰,在朝廷一度传为美谈。 咸丰登基后,重用自己的帝师,本也无可厚非。 只可惜,陆建瀛空有一身傲骨和满腹经纶,带兵打仗这种事,却远远比不上太平军几个矿工出身的莽夫。 武xue一役,几乎全军复没,陆建瀛从龙坪坐船东逃,到了彭泽,听闻太平军已下九江,慌乱中把自己两江总督的旗舰也给烧了,换乘小船直奔安庆。 到了安庆,给安徽巡抚蒋文庆简单地安排了一下江防之后,又接着东窜。 结果,太平军只用数十人,便轻松取下安庆。 此时,陆建瀛已龟缩在江宁城内,不敢出战。 杨秀清道:「陆建瀛老儿,敢打清妖皇子,打起咱们太平军来,却不怎么顺手啊!哈哈!」 李寿春、侯谦芳、卢贤拔等人闻言,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江宁,仪凤门外,静海寺大营。 林凤翔和吉文元的大营设在静海寺内,洪宣娇和苏三娘的女营设在毗邻的天妃宫。 今夜,太平天国水营、陆营、女营、土营的精锐,全都聚集在这块弹丸之地。 借着狮子山作掩护,太平军土营的将士,正不停地将一担担从地道里掘出来的泥土运往卢龙湖边堆积起来。 仪凤门是坐落在狮子山和绣球山之间的一段城堞,为故明太祖时所建,取「有凤来仪」 之意。 凭借着如虎踞般的两座山,数百年来固若金汤。 这次太平军虽然选择主攻仪凤门,但炮声明显稀松很多,反而是远处汉西、水西门的炮声愈发激烈,太平军正在不遗余力地佯攻,把城内守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边。 大营外,林凤翔正弯着腰,带着数十名圣兵爬过蜿蜒的壕沟,寻了一个视线较好的去处,探出脑袋朝仪凤门张望。 还不到三十岁的林凤翔,身高八尺,威风凛凛,俨然已是太平天国数一数二的悍将。 从金田起义到永安建制,再到如今兵临江宁城下,都是他和李开芳两个人担任前锋,一路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此时,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正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刚毅之色。 「凤翔,」 洪宣娇也带着十余名女兵,从壕沟的另一端爬了过来,和林凤翔会合,「刚刚前军军帅杨长妹带来了东王千岁的军令,只等天色一亮,便炸开仪凤门城墙,杀入南京!」 林凤翔看着洪宣娇,坚毅的目光中竟流露出一丝柔和。 洪宣娇比他还大上两岁,正好三十,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早在拜上帝会的时候,两人便已经情愫暗生,只可惜,天王洪秀全为了笼络人心,将洪宣娇指婚给了萧朝贵。 半年前,太平军攻打长沙时,萧朝贵却不幸被炮子击中,殒命疆场。 而今,这位尊贵的西王娘,已经成了年轻的寡妇。 林凤翔道:「天兵围困金陵不过十日,城内虚实,尚未可知。城墙一旦崩塌,想必免不了一场血战!宣娇,你带的女营到时候紧随我后,切莫贪功!」 洪宣娇不满地撇了撇嘴道:「瞧你说的,似我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一般!」 「哎!我不是这意思!」 林凤翔急忙解释道。 仪凤门外,除了一道道如蛛网般的深壕外,还到处散布着许多炮台。 由于主攻的方向已经确定在仪凤门,这时阵地上的圣兵和勇卒正在忙碌地搬运着枪火弹药。 城头的守军会在冷不丁的时候,朝着他们射出一轮枪子和炮子,不过这对太平军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 江宁城里的守军都去了汉西门和水西门,留在城垛上的人只求用炮火逼住太平军,不使他们能够推进到墙基下,便已是万事大吉。 「满妹!」 和林凤翔见洪宣娇的暧昧时不同,身为林凤翔副官的陈宗扬一见到跟在洪宣娇身后的自己的妻子,顿时大喜过望,忍不住地唤了出来。 「宗扬……」 谢满妹见到丈夫,不禁有些娇羞。 太平军自金田起义后,一直分男、女营,男营和女营之间,如隔鸿沟,即便是夫妇,亦不可有肌肤之亲。 一旦发现,便会被通jian罪论处。 若不是今次林凤翔的前锋营和洪宣娇的女营协攻仪凤门,只怕陈宗扬和妻子谢满妹之间,还不知要在何时见面呢!「咳咳!」 林凤翔见这对卿卿我我的小夫妇,也不禁觉着脸上一热,急忙故意咳嗽了两声道,「你二人且收敛着些,若是教东王千岁见着,只怕又要大做文章了!」 听了林凤翔的话,陈宗扬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妻子的手,却仍不忘嘱咐道:「满妹,等下攻进城里去的时候,千万小心!」 谢满妹含情脉脉地点头道:「你也小心!」 这时,一身泥土 的吉文元从静海寺的地道里钻了出来,爬到林凤翔的身边,道:「启禀丞相,仪凤门墙基下的炸药已经埋妥,随时可以引爆!」 林凤翔点点头,抬眼看了看天色。 此刻五更刚过,东边才刚泛出一层鱼肚白。 他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些潮湿,初春的露水在夜间尤其放肆,已经沾湿了他的战袍。 他对吉文元道:「传令各营,全部入战壕准备!」 早已摩拳擦掌的太平军,在得到林凤翔的指令后,一眨眼的工夫,便将纵横交错的几条深壕,填得满满当当。 身穿黄袍,头裹红巾的圣兵,蹲在壕沟底部,开始有条不紊地往枪管里填装火药和枪子。 突然,一阵马蹄声撕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洪宣娇将脑袋探出壕沟,只见一个干瘦的影子,手举大旗,在阵地上来回驰骋。 杏黄底红色镶边的旗帜上,绣着「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东王」 的字样,在灰蒙蒙的晨风里飘舞。 「他不是东王身边的傅学贤吗?来这里做什么?」 洪宣娇不解地自语道。 傅学贤一边策马驰骋,一边大喊:「传东王令,炸开城墙,攻入金陵,杀光满狗,妇孺不留!」 林凤翔闻言,对吉文元大喊一声:「炸!」 宁静的大地忽然一阵颤栗,彷佛埋在厚厚的土层下,藏着一头嗜血的远古巨兽。 此刻,这头巨兽正在苏醒,拼命地想要从地底挣脱出来。 (苹果手机使用 Safari 自带浏览器,安卓手机使用 chre 谷歌浏览器) 拥有洪荒之力的猛兽,自然不会被区区土层束缚,眨眼间,便见烟尘挟着火光,掀地而起,似乎要将整片大地都颠翻过来。 矗立了五百年的城墙,经历大明、大清两朝风雨,却抵抗不住几百斤火药的同时爆发,在火光和巨响中,哗啦啦地坍塌下来,细碎的瓦砾冲天而起,很快又像瀑布一般,重重地洒落下来,变成了一堆废墟。 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四野很快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没有城外此起彼伏的炮火,也没有城内大呼小叫的补救,就连一直纵马驰骋传令的傅学贤,这时也在阵地上静止下来,灰褐色的瞳孔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道被炸药炸开的缺口。 兵临金陵城下不过十日,即便是骁勇善战的林凤翔,在还没彻底摸清城内虚实的情况下,也不敢贸然进城,生怕中了清妖的埋伏。 这在战场上,可真是诡异的一幕,城内和城外似乎都在互相试探和对峙。 这完全缘于帝师陆建瀛的杰作,畏敌如虎,疏于防守,导致太平军甚至还没掌握城内防务时,就已经被这座数百年风华的城池给破了。 「凤翔!」 洪宣娇忽然轻声喊道。 「嗯?」 「等下,你千万小心!」 看到刚刚陈宗扬和谢满妹温存的一幕,洪宣娇在做好厮杀的准备后,也忍不住地对自己的爱人叮嘱道。 「你……」 林凤翔刚要说什么。 洪宣娇已经抽出战刀,带着谢满妹,从深壕里跃了出来,对着身后的女营将士喊道:「姊妹们,若是不惧死的,都跟我杀进城去!」 太平天国女营的骁勇,完全不输男营。 洪宣娇的一声喊,顿时有数百名女兵跟着响应。 「宣娇!」 林凤翔正要喊住她,却见洪宣娇已经带着人马,朝仪凤门城墙的缺口处杀了过去,急忙对吉文元道,「文元,快带你的人跟上,务必护西王娘周全!」 「丞相放心!」 吉文元带着敢死队也跃出战壕,一旁的陈宗扬见了,唯恐自己的爱妻有失,也跟在吉文元的身后,一起冲向城墙的缺口。 城墙坍塌后的烟尘还没有彻底落尽,空气变得灰蒙蒙的,和清晨的薄雾一起,让视线变得更加模煳,使人彷若坠入云中一般。 吉文元带的是精锐骑兵,很快就追上了洪宣娇女营的步兵,两支人马合二为一,爬上城墙坍塌后的废墟。 忽然,城里的枪响了!身在迷雾之中,洪宣娇也没看清枪子究竟是从何处射来的,只听得耳边风声呜呜作响,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身边的几名女兵已经应声倒地。 「有埋伏!」 谢满妹开始慌张起来,举起手中的火枪,瞄也不瞄,胡乱地朝着城里开枪。 旁边的女兵见了,也依样画葫芦,对着城里不停发射。 「满妹!不要慌!」 洪宣娇急忙按下谢满妹的枪管,「看清了人再开枪!」 填装火药和枪子是一个相当繁琐的过程,与其此时白白浪费枪子,倒不如进了城,见到敌人再射击。 洪宣娇的话刚说完,一马当先,跃下废墟。 「长毛进城了,快跑!」 城里的守军看到数十个身穿黄袍,头裹红巾的太平军从烟幕里冲了出来,吓得丢掉长枪,作鸟兽散。 「金陵……南京……」 洪宣娇的眼目终于不再被烟雾遮蔽,这时天光已经大亮,虽然空气里还漂浮着一层灰暗的雾气,却已经能够看得清整座城池的面貌。 自古风流的金陵,是洪宣娇从未见过的奢华,数丈高楼鳞次栉比,黑瓦白墙的民居井然有序,街道宽阔得几乎能容得下两辆马车并驾齐驱。 此时,她一眼望去,竟望不到正对着仪凤门的神策门城楼,不由地出神了。 「西王娘!」 吉文元也策马跃过废墟,在城楼前的空地上驻足,「城里的守军似乎都聚在汉西门和水西门,你我兵分两路,我带人先上狮子山,翦灭阅江楼上的清妖,肃清仪凤门四周的敌人,你带队望城中去,速速探明虚实,向林丞相禀报!」 「好!」 洪宣娇一挥手,喊道,「满妹,你带上女营的姊妹,跟我一起来!」 数百女兵在洪宣娇和谢满妹的率领下,穿过驴子巷,沿着盐仓桥大街,向南杀去。 出乎她们的意料,本以为进了金陵,必是一场血战,殊不料沿途竟未遇上太多抵抗,彷佛驻守在城里的清妖仍徘徊在睡梦之中,没有清醒。 越是如此,洪宣娇心里便越是没底。 虽然知道两江总督陆建瀛不过是个文弱的教书先生,排兵布阵并非他所长,可偌大的金陵,却连一个旗人都没见到,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清妖在城中设下了埋伏,已经做好了和太平军巷战的准备。 零星的抵抗很快就被女营击溃,从射杀的清兵尸体上发现,这些人多是勇卒和绿营兵,那些八旗兵究竟去了何处?女兵是从仪凤门,沿着城内的街巷一路朝着东南方向斜插,刚过巳时,便已杀到了鼓楼处。 在洪宣娇还没进城时,看过金陵城内的地图,知道国子监、两江督署都在这方圆不过三四里地的范围里。 她们也算是孤军深入了,若有埋伏,也早该发伏了才对啊!「西王娘,这清妖怕是早已惧了咱们太平军,和九江、安庆时一般,还未交战,便落荒而逃了吧?」 谢满妹暗喜着道。 「不!」 洪宣娇摇摇头,「这江宁城是清妖的走狗陆建瀛的老巢,他断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城池!依我看,咱们势单力孤,不如原路返回,向林丞相说明城内情况,再作决断!」 就在女营的将士们正准备折返时,谢满妹忽然大叫一声:「西王娘,你看,那是什么?」 洪宣娇定睛望去,只见从国子监的成贤街口,钻出一队人马来,约摸也有七八十人,慌慌张张的模样,大家七手八脚地抬着一顶八乘大轿,像是逃命一般。 洪宣娇道:「瞧这些人个个都身着锦衣,藏在轿子里的必是大人物。咱们既然已经到了此处,不如取了那狗官的性命,也不枉走这一遭!」 「得令!」 早已铆足了劲想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的谢满妹立时喊道,「姊妹们,跟我一起冲上去,杀了那清妖头!」 一个时辰前,两江总督府。 陆建瀛从武xue一路溃逃,过彭泽、安庆,惴惴如丧家之犬,总算是回到了南京,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没想到,还没高枕几天,太平军又紧跟着杀了过来,直薄江宁城根。 这位咸丰的帝师,得知太平军竟有数十万之众,顿时又吓得魂飞魄散。 他此时在江宁城中的,不过区区两万兵卒。 至于有着江南第一城之称的金陵,为何只有这么点守军?原因很简单,都让陆建瀛在九江和安庆败光了。 无计可施的陆建瀛,只有白天亲自上城头督战,晚上回到总督府,烧香拜佛,祈求上苍降下天兵天将,助他击退长毛。 这天,他还在睡梦里,便听到仪凤门那处一声巨响,立时被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多时,身边亲兵来报,长毛已经用炸药炸毁了城墙,随时都有可能杀进城里来。 陆建瀛虽然被长毛打怕了,但读书人的风骨还在,想自己深受皇恩,位极人臣,如今粤匪已经杀到自己的家门口来了,早已做好了和城池共存亡的打算。 凭着南京五百年的风雨不倒,想必也能挡住长毛一阵子,等来向荣和琦善的援兵。 却不知,援兵还没来,江宁的城墙已经被炸坍了。 受惊的陆建瀛急忙起身,仅带着几十名随从,朝满城而去。 江宁城的规制,自明太祖建都以来,一直没有发生过太大的改变。 前明的大内皇宫犹在,只不过如今已被改作满城。 有清一朝,凡大城重镇,皆设一满城,顾名思义,便是由旗人居住之所。 放眼天下,总计满城二三十座,有些为城中城,有些在城外另设一城,唯有旗人可进,汉民一律不得入内。 而江宁满城,正是明故宫的所在。 陆建瀛本想着让去求满城守将江宁将军祥厚出兵,助其协防金陵,没想到,从两江总督府直到满城墙基,竟未见到半个八旗兵。 到了满城的西华门下,大呼开门,可城上的祥厚竟对他不理不睬,打死也不肯开门。 原来,江宁将军爱新觉罗祥厚见陆建瀛屡战屡败,先后丢了武xue、安庆等处江防 ,早已心生不满,暗中上书弹劾了陆建瀛。 咸丰帝看到奏折后龙颜大怒,当即下诏,就地撤换陆建瀛的两江总督职,由祥厚接任。 这事陆建瀛不知道,但祥厚心底里门清,眼下皇帝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了。 再过几日,等传旨的公公到了,他就能接替帝师,走马上任。 因此,他完全没把陆建瀛放在眼中,关起内城城门,坚守不出,任由陆建瀛在外城自生自灭。 这也是洪宣娇带着女营的敢死队杀进仪凤门后,未见一个旗人的原因。 而就在陆建瀛被拒于满城之外后,心灰意冷的他不得不又重新折返总督府,作死战计。 不料还没回到府上,却迎面碰到了前来查探虚实的太平军女营。 谢满妹一马当先,手握战刀,杀进敌群。 眨眼之间,便如砍瓜切菜一般,剁翻了三四名随从。 乘在轿子里的陆建瀛感觉到脚下一阵摇晃,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觉得天地倒置,哗啦啦的一声,连人带轿,都倒在了地上。 可怜这位咸丰的帝师,被摔得头昏眼花,差点没昏厥过去。 混乱中,他听到有人在轿子外边扯着嗓门大喊:「不好!快逃,长毛杀进来了!」 一听这话,陆建瀛更是心慌意乱,急忙手脚并用,从轿子里爬了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堂堂两江总督,摔在地上,好歹会有人来上前扶他。 却没想到,钻出轿子一看,自己的那些随从早已作鸟兽散。 再看那些长毛,虽然都是女人,却个个凶神恶煞,有如夜叉一般,当即也没多想,拔腿便逃。 风骨归风骨,但真当大难临头,陆建瀛还是被与生俱来的恐惧支配,出于本能地逃了开去。 他本就不是一个能上阵打仗的将军,虽然治理地方的能力还过得去,可现在这些能力派不上半点用处。 而且,即便是战死,他也不愿自己折在几个女人的手中。 此时的陆建瀛,还不算真正到了绝路。 他依稀记得,离此不远的所在,便是小校场,只要能躲进校场之中,料想这几个女长毛一时半会也要不了他的性命!年过六旬的陆建瀛腿脚已有些不便,一路上俱是跌跌撞撞的。 好在身后还有几个不要命的随从在和女长毛们打斗,算是暂时为他挡住了危险。 他一脚高,一脚低地,也不知跑了多远,已是气喘吁吁。 抬头一看,终于到了小校场。 平时里驻满了官兵的小校场,如今却空空如也。 当祥厚得知长毛炸毁了仪凤门城墙后,等不到圣旨传至江宁,便提前行使起了两江总督的权力,把城内各营的兵力都调进了满城之中,留下一座空城给陆建瀛。 「陛下,老臣今日为你尽忠了!」 无力回天的陆建瀛忽然跪在地上,悲怆地大呼起来。 「陆制台,快走!长毛追过来了!」 留在陆建瀛身边的,只剩下三四名随从。 他们一见大人如丢了魂似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由分说,一把挟起了他,继续往南逃去。 尽管逃跑所剩的生机寥寥无几,但继续留在小校场,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趁着长毛还没有大举攻城,暂时先把陆建瀛找个地方安顿起来。 六神无主的陆建瀛被几名随从挟着,早已丧失了求生的意志,跌跌撞撞地往南逃去。 刚走出四五里地,到了黄家塘,沿途的大街小巷,家家闭户,任谁也不敢出头来接纳这位他们曾经的父母官。 「狗官,哪里走?纳命来!」 就在陆建瀛等人慌不择路之际,忽然身后响起了一声娇叱。 只见一名身披黄袍,头裹黄巾,额上压着银冠的女将,手握长刀,紧追上来。 陆建瀛见她虽然长得眉清目秀,可是一对杏眼剑眉上,杀气毕露,宛若前来向他催命的死神,顿时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 女将上前,手起刀落,接连砍翻了几名随从,当即又是一脚,踢在陆建瀛的胸口上,狠狠地踩住了他的脖子。 「唔……女,女侠……」 陆建瀛怎么也想不到,这只被红缎靴紧裹着的纤纤玉足竟有如此巨大的力道,踩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狗官,你莫不是想向我求饶?」 女将双眼一瞪,喝问道。 「不……不……」 陆建瀛艰难地哽咽着,「吾乃堂堂咸丰皇帝的帝师,今日死在你的手里,好歹也得让老夫知道你姓甚名谁?」 明知必死的陆建瀛不再挣扎,绝望地说。 女将道:「老匹夫,你若不是想化成厉鬼来寻我报仇吗?不过,我可告诉你,咱们太平天国的人,可不信你们的那一套鬼神之说!既然你想知道我的名号,告诉你也无妨,我乃是天父上帝之女洪宣娇!今日便要斩杀你们这些妖孽!」 话音刚落,手中的钢刀一砍了下去,陆建瀛的脑袋应声而落。 洪宣娇提起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将陆建瀛拖在脑后的那根长长的辫子系到自己的腰间。 别好人头后,这才和女兵们一道退往仪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