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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不理睬景兴平,自顾自跑进城门钻进一家大饭馆。景兴平恪尽职守,寸步不离,他俩分坐餐桌两端,小二前来招待,赵霁说:“给我来碗雪豆炖猪蹄,一盘蒜苗炒腊rou,半斤米饭三两酒。对面那位跟我不是一路的,你自去问他点菜,饭钱分开算。”景兴平历来当他是小泼皮,被无礼对待也不奇怪,微微冷笑一下,点了半斤卤牛rou一笼素馒头,双方一声不吭各吃各的。赵霁吃到一半,发觉周围情形分外古怪,还没到正式饭点,这饭馆里的座位基本都坐满了,好几桌食客携带兵器,看装束都像跑江湖的武林人士,说话也是天南海北的外地口音。小小的夹江县突然聚集这么多江湖客,定有缘故。景兴平也已察觉,悄悄向他递个眼色,两个人同时放慢吃饭速度,暗暗察言观色。少时又来了几伙人,也都负剑扛枪风尘仆仆,其中两拨人相互认识,碰头便打招呼。一方由一个三十多岁腰悬判官笔的白净书生打头,总共九个人,当中只一个半老徐娘的女人与他同岁,这女人年纪已然不轻,还做闺女打扮,估计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余下的都是年轻后生,称书生“师父”,称女人“刁师叔”,看来二人是同门师兄妹。另一方人数较多,有十来个,清一色的貂皮箭袖袄,黑缎子长衫上绣着铜钱形状的暗纹,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满面红光的高大长者,手捻三绺长须,身边紧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圆脸汉子,也是虎背熊腰,相貌威武。赵霁见这两路人比那些散客阵势大,显见得大有来头,先留神听他们讲话。那白面书生率众向那长者拱手道:“吕老帮主,您也来了。”吕帮主还礼道:“老夫早料到讨债队伍里少不了自在楼的人,殷楼主,刁女侠,久违了。”赵霁知道“自在楼”,那是江南有名的大派,这白面书生估计就是名号“妙笔生花”的自在楼楼主殷文瑞,那姓刁的妇人想必是他的师妹“雷火天娇”刁绿海。两方继续交谈,殷文瑞看着吕帮主身旁的圆脸汉子说:“这位可是令兄吕克老先生的公子?”吕克这名字景兴平很耳熟,好像是已故胶东金钱帮帮主,该帮会原身是商会,因替众多武林门派经营产业,逐步演变成资产雄厚的江湖财阀,在齐鲁地区势力庞大。吕克死了十几年,眼前这位吕帮主应是他的弟弟吕辛。吕辛正向自在楼的人介绍圆脸汉子:“小侄吕宏达,日后还请殷楼主多照应。”吕宏达恭敬地向前辈鞠躬,神情坚毅好似即将奔赴沙场的战将。“殷楼主,刁女侠,晚辈这十七年来无一日不思报杀父之仇,此番还愿得二位相助,一举除掉那姓商的妖女。”赵霁眼神一定,又听刁绿海凛声回道:“这个你放心,我们也是专程赶来杀商怡敏的,这妖女害死我师父和大师兄,大仇不报誓不为人!”一个坐在角落里一脸络腮胡的黑面壮汉接话:“自在楼和金钱帮都是来找商怡敏报仇的么?那也算我一个。”吕辛见那汉子豹头环眼,两边太阳xue高高突起,是个内家好手,礼貌询问:“敢问壮士高姓大名。”壮汉抱一抱拳:“不才满召隼。”这怪名使得众人肃然起敬,吕辛惊喜:“原来是‘天山飞鹰’满大侠,久仰久仰。”殷文瑞跟着见礼,问道:“满大侠也与那妖女有仇?”满召隼手中酒碗往桌上重重一顿,浓眉抖动,粗声恨斥:“十八年前,商怡敏害死我大哥千守义,我不杀她誓不为人。”“祁连神驹”千守义和“天山飞鹰”满召隼是对结义兄弟,绰号“塞外双杰”,都是行侠仗义的好汉,十八年前千守义神秘身故,江湖上都不清楚死因,今日方知是被商怡敏所害。刁绿海柳眉倒竖,切齿怒骂:“千大侠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当年在关中杀贪官,开粮仓,救活了数十万灾民,姓商的妖女连这样的好人也忍心杀害,真真该死。在座的还有没有她的仇人?不妨与我等联手,一道杀上峨眉山,找那妖女报仇雪恨!”眼看店内的江湖人士一个个都举手响应,什么“九华派”、“七杀门”、“天坛帮”、“龙王堡”、“山海派”、“少英社”……林林种种十几家,总共五六十人,据说这还只是一小部分。赵霁一字不漏地聆听,慢慢搞清原因,近来有人传言商怡敏在洛阳现身,洗劫了珠宝世家“聚珍阁”,抢走许多财物,还打死了聚珍阁阁主沙开明的两个儿子,临走时留言:“要报仇,上峨眉。”仇家们和义愤之士听闻风声,立刻群起出动,有的帮派原本就要去益州参加武林盟会,趁便先到峨眉寻仇,约有上百家,人数至少愈千。众人义正辞严宣誓仇恨,赵霁后面一个穿蓝布短袄的老头儿忽然嘿嘿发笑,笑声很轻,却钻透厚厚的喧哗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行家都知此人内力非凡,纷纷敛声端望。殷文瑞看到老头儿身旁斜靠着一根缠满银线的黄竹钓竿,心中一动,上前施礼道:“这位可是‘黄河钓叟’轩辕贺老前辈。”“黄河钓叟”也是成名数十年的好手,以一当十,战绩累累,可惜贪财贱义,干过不少损人利己的勾当,向来为正派人士鄙薄。老头儿打个哈哈:“前辈不敢当,你师父和我师父算平辈,你叫我一声老哥就好。”殷文瑞问:“轩辕老兄也是来找商怡敏报仇的么?”轩辕贺摇头:“我和那小妮子素无瓜葛,她怎么样跟我都不相干。”殷文瑞试探:“那老兄只是恰巧路过了。”“不,我也要去峨眉山玄真观。”“哦?不知老兄所为何事?”“听说九州令落到了玄真派手中,我想去分一杯羹。”吕辛忙接话:“轩辕先生也听说此事了,看来消息是真的。”众人相互交流,似乎都得到了这一讯息。景兴平大惊,心想:“我昨天才和谢师兄无意中得到那九州令,这才不到一日怎就传开了?必是有人设计陷害,撺掇这些人去师门闹事!”轩辕贺大笑:“你们明里说去报仇,其实还是奔着那九州令去的吧,丑话说在前头,钱财二字,见者有份,识时务的就大家伙商量着均分,谁敢起那囫囵吞枣的心,当心有命捞钱没命花。”说罢抓起钓竿轻轻一扬,鱼线朝斜对面“七杀门”的饭桌飞去,金钩勾住酒壶把手,他手腕略一转动,钓来酒壶,在空中倒出一缕酒线,准确无误地落进跟前的空杯,注满即止,一滴不撒,而后将酒壶端端正正放回原先的位置。一手绝活搏得满堂喝彩,“七杀门”也是伙见利忘义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