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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卿长而浓密的睫毛,迅速下垂,轻盖在仍显得苍白的面颊上。「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回话。」煌夜却强硬地说道。「是。」卫卿紧张地吸了口气,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怯怯地看向书案后的煌夜。「几岁了?」煌夜问道,并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另一边的软塌。「九岁。」「哪里人?」「永庆镇,柯王府家的下人……」「没想到柯贤会让你这么小的孩子,去守围场,哼,他也够冷血的了。」只有煌夜会毫不顾忌地讲出人人藏在肚里,不敢明说的话。卫卿被救下来后,骆德曾向煌夜禀明,这孩子真是可怜,瘦弱得很,背后都是鞭痕,看得出长期遭受打骂、欺凌。要不是罪犯之后,那一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才会受到这种刻薄的待遇。煌夜心里明白,如今边疆不稳,刀兵连绵,男人出外打仗,留下的孤儿寡母受苦受难,那是屡见不鲜的。即使如此,煌夜心里还是觉得很不痛快,脱去手臂上的护甲后,坐在软塌当中。「不是的,殿下有所不知,当年要不是王爷收留了我,我早就冻死在河里了,王爷他不是坏人!」没想到卫卿还大声地维护柯贤。「你现在是我的仆人,用不着帮他说话。」煌夜冷淡地说。「不是……」卫卿不知道该怎么样说,又把头低下了。「过来。」煌夜招手。卫卿不敢不从,走到煌夜跟前。煌夜略一抬脚,示意卫卿为他脱下小牛皮嵌马钉的靴子。卫卿便屈膝跪在织锦软榻前,小手抓住漆黑的皮革绑带,努力地松开绳结。「你那天在河滩上,是怎么想到绕圈跑的?」煌夜睨视着他,说出一直想问的话。就算是经验丰富的猎手,一旦被虎!追逐,也会慌得六神无主,不是走进死路被咬死,就是坠崖身亡。煌夜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会兜着圈逃命的,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我不会游水,不然……早跳河了。」卫卿咬了咬嘴唇,有些害羞。没想到煌夜听了,竟然哈哈大笑了出来,叹道,「道理这么简单,我却想了好久都没明白,还是你聪明啊。」「……」卫卿受宠若惊,小脸蛋憋得通红。煌夜又伸出手,让卫卿替他解开衣袖上的束带,然后是黄铜铠甲护肩、护领、及护颈。皇族铠甲制作精细又沉重,卫卿费了好大的劲,显得有些笨拙地服侍煌夜脱下了厚重奢华的铠甲,里面是浅青色软缎子的常服,用一等的刺绣工艺,绣着猛兽与山水图案。煌夜和衣躺下了,然后就没再说话,似乎把跪在地上的卫卿当做空气般地遗忘了。卫卿不敢擅自抬头,跪在散发着淡香的软塌边等了又等。帐篷里,昏黄的烛灯静谧地摇曳,帐篷外,是整齐划一的士兵巡逻的脚步声,更夫在敲锣,子时了……又静候了一阵,卫卿摇摇晃晃,差点一头栽到地上,猛然惊醒,抬头叫了一句,「殿下?」煌夜早已睡着了,白天狩猎那么疲累,又要提防着大皇子这个小人,他哪有心思和一个仆人聊天,睡得很沉。卫卿注视着他熟睡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紧张,在这华丽的帐篷里,除了他和九殿下,就没有其他人了。卫卿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是马童,没有伺候过这么尊贵的人,既不敢擅自离开,也不能打扰煌夜休息,最后,他咬牙撑起跪得僵硬麻木的双腿,站起来,从床尾拿了一袭丝绸薄被替煌夜盖上,夜里有些凉,卫卿还是在床尾的地方席地而坐,像幼犬一般,蜷起身子守候着煌夜。他曾经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的,在逃跑的时候他是多么害怕,多么希望有人可以救他,但是,谁会把一个贱民的性命看在眼里?在卫卿拼命向前跑,快要绝望的时候,是煌夜救了他,卫卿难以说明那一刻的感觉,在看到煌夜的第一眼,他有了一种重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胸膛一直暖融融的,似乎再大的苦难,他都能承受。要是能一直守在这个人身边,该有多好。卫卿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妄想,但还是因为这个念头,激动得难以入眠……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找到了奋斗的方向。※ ※ ※太阳初升,已是卯时,号角在这一刻悠悠吹响。煌夜在寅时就已经起身读书,对文武百官来说,寅时是早朝时分,不过由于行猎在外,皇上就免了这几日的朝会。听着号角的响声,两名使女捧着银盆、软巾,请安后步入帐篷,却看到殿下已经起床,而侍童卫卿却歪斜着身子,肩膀倚着软塌床柱,睡得正香。「这如何使得……?」使女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想叫醒卫卿,但是煌夜一挥手,示意她罢了。使女这才住手,转而殷勤地伺候煌夜盥洗、穿衣,一番梳理之后,再套上沉甸甸的黄铜铠甲,精神气爽的煌夜便离开宫帐,前去「点卯」。所谓点卯,就是官府和军营在卯时首刻点查人数,带兵cao练。一路上,煌夜表情虽然平静,心里却有着很深的疑惑,以往,他是不准任何下人在帐中留宿的,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想以前,他的奶娘罗氏就曾经被大皇子收买,长期在他喝的粥里下毒,后来被母妃发现,及时救治,他才得以逃过死劫。连如此亲近的奶娘,都能被重金诱惑,对一个幼童下手,更何况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杂役呢。卫卿说他是柯王府的下人,被派来管围,听起来像是真的,可是他的身份还未获得核实。在血腥的宫廷斗争中,九岁的孩子也能是杀手。煌夜觉得自己太不小心了,是白天狩猎太累了,还是什么?他竟然在卫卿面前睡着了,而且还是熟睡,一夜无梦。虽然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可是煌夜又觉得,卫卿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善良可靠、知恩图报的孩子,煌夜的直觉信任着他。信任卫卿,到底是福是祸,煌夜并不知道,也许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奴罢了,让他伺候自己不会怎样。煌夜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晨的原野还挂着剔透的露珠,空气里充斥着青草的气息,精神为之一振后,他大踏步地走向骑兵营。还没进去,就听得里面一声声「哎哟」、「哎呦」的凄厉叫喊!「什么事?!」煌夜拔刀冲入营帐,却看见八、九个骑兵,倒在地上抱腹打滚,两眼翻白,口吐红沫。「殿下!」而骆德正搀扶着其中一个呕血不止的骑兵,见煌夜来了,露出一脸焦急又沮丧的表情。煌夜心急如焚地察看了骑士的情况,脉象急躁混乱、眼底发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