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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幅姿态,还是年前签合同那会,他浑身上下写满了公事公办的冷然与严肃。她一直觉得自己看不透季清和,他心思深,心眼也沉,暗算人时不露痕迹。每次交锋,她不止落于下乘还总落入他不知何时就设好的陷阱里,回回狼狈不堪。这次不同。他没做任何伪装,也没流露出任何强烈的讯息,就那么直白直观地告知了她,他的态度——他没有在开玩笑。下意识的,沈千盏开始在脑海里复盘下午踏入四合院后的每一幕。从季老先生对她释放友善、孟琼枝女士在灶台前转头与她说话到最后那幕送别。季老先生对她个人的好奇仅仅表现在从主屋去厨房那段短暂的路程,孟女士更是从未直接问询过她的相关信息,始终保持着对待一位客人的礼貌和距离。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可车内的气氛已被季清和刚才那句话重新打回了刚上车时的尴尬与沉寂。一路沉默着到停车场,季清和下车前,将有些闹的音乐调至方便说话的音量:“你不用有顾虑,他们至今认为我处于暗恋阶段,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这类话题在沈千盏与季清和之间一直是敏感话题。如果是往常,按沈千盏的性格早就明损暗讽一通硬杠,无论是否言不由衷,在态度上肯定要表现得难以撬动。但今天的情况……有点反常。屏风后那幕,虽说是季清和情难自禁,但沈千盏骗不了自己……她不止没推开反而有些享受那种悬于心口,又猛然在半空被击中随即直线下坠的急速失序感。她本性里仍是接受被倾慕被渴望被占有的认同感,尤其那个人还是季清和——攻下她防线,令她愿与之共赴巫山云雨的人。她飞速想着该怎么接他这句话。说“我没往心里去”没重量,反问“我为什么要有顾虑”又显得轻浮,沈千盏还是头一次觉得车里的空气这么稀薄。好在,一通电话来得天时地利,恰好将她从眼下无法脱身的境地里解救出来。沈千盏说了句“稍等”,去看来电显示。见是苏暂的电话,很快有了借口:“苏暂找我应该是为了剧本的事。”季清和颔首,示意她先接。沈千盏没接,她任由嗡鸣声响动着,像完全忘记了之前在聊什么,说:“今晚多谢季老先生和孟女士的招待,还请季总替我再转达一下我的谢意。”季清和转脸看着她。他心平气和,甚至有几分好整以暇。那表情出现在他脸上,颇有几分“我看你还能怎么编”的言下之意。沈千盏不受干扰,询问他:“你什么时候回西安?”“没定。”季清和停顿片刻,说:“明决会安排,我让他提前通知你。”话落,他拇指擦了下嘴唇,声线微低:“明天周四?”来电的震动声掐断,沈千盏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屏幕,确认时间:“对,周四。”季清和似思考了几秒,说:“明天我临时有事,剧本会不参加了。会议记录的音频和文字文件让苏暂直接发给明决。”“临时有事”的借口太没诚意,要不是他语气寡淡得不夹带任何情绪,沈千盏都要以为是自己的不识趣惹怒了他。她心中微愕,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目送着季清和离开后,她在原地站了会,百思不得其解。这狗男人是不想明天看见她,所以临时有事?还是再次得到后,顿觉索然无味?不是?季清和的目标总不可能亲一下就满足了吧?这么潦草?——狗男人的前后反差太大,沈千盏一晚上都在琢磨他的心理是在哪一刻发生了扭曲。等她发觉自己在这件无聊的事情上费神那么久后,沈千盏犹[なつめ獨]如被当头棒喝,惊醒过来。一晚浅眠的沈千盏第二天醒来时,头疼欲裂。触目所及,天地昏暗,远处高楼笼在灰色的幕布后,虚虚实实,探不出个所谓。她在床上躺了一会,等沈母见她到点了还未起进来催促时,才扶着发沉的脑袋,起床上班。老沈送她下楼时,忧心忡忡:“天气预报说又有寒潮反复,眼看着快要到元宵了,别被困在北京回不去了。”沈千盏按下楼层,打趣道:“你这是看我看生厌了,急着回老家?”“瞎说。”老沈笑斥她:“心眼比针小,念叨都不让念叨。我这是担心后院的池塘,养着鱼呢。”今年春节天气反常,前阵子各地雪灾,赈灾晚会办了一场又一场,也难怪老沈同志会焦虑。沈千盏没当回事,安抚了几句,开车去上班。剧本会安排在下午,一是体谅江倦山与林翘一个城南一个城北,交通不便。二是顾及季清和的时间,沈千盏和明决对接过几次,知道他早晨最忙,一直协调着午后的时间。眼下他缺席,沈千盏也没有改期的意思,叮嘱乔昕做好会议记录,下午三点,准时开会。临时拉起的这支主创团队,无论是江倦山还是林翘,两人都不是毫无经验的编剧新人。林翘与沈千盏更是有着多次合作的默契,上半场仅用了一小时就确定了修改方向。中场休息时,苏暂去楼下买咖啡,回来时捎带上了苏澜漪旁听完了剧本会的下半场。等剧本会结束,苏澜漪颇感兴趣,不止要了会议记录,还要求编剧出份策划案,将创作方向与创作冲动做成PPT。布置完“作业”,见外面雪大,特意调了公司的商务车要送编剧回去。江倦山来时自己开的车,闻言婉拒。见众人将目光落在林翘身上,勾了勾唇,替她回答:“不必麻烦,我正好顺路。”见这两人不像是在客气,苏澜漪作罢,让苏暂把人送下楼。小会议室一空,设备运转的声音便格外清晰。沈千盏边梳理会议记录边录档,乔昕关掉投影仪后过来整理会议文件。苏澜漪坐了会,可能是觉得□□静了,翻着桌上打印出来的几页大纲,问沈千盏下一步的工作安排。“这个月内定稿大纲和前一集剧本,”沈千盏滑着鼠标,飞快浏览着:“江老师和林翘的合作很契合,完成速度比我预计得要快。如果接下去还是这种节奏,开机就能提上议程了。”沈千盏的工作节奏是出了名的魔鬼,项目难度说是下油锅也不为过。苏澜漪在这一方面向来不怎么干涉,她姿态优雅地翻完大纲,赞许地点点头:“导演你是属意邵愁歇?”沈千盏没立刻回答,她招招手,从乔昕那拿了个U盘:“苏暂对镜头艺术有兴趣,前段时间他剪了几段邵导的经典镜头。”她将电脑屏幕转向苏澜漪,打开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