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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山庄以外的三大世家恐怕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阴牝珠一事,劫庄主若无交代,绝难善了。” 岳盈盈只觉不可思议。 有个女人死了,却没有人关心;有个无辜的人即使没被逮捕下狱,也将一辈子蒙上凶手的污名……而这些自称正道的名门世家,却只在乎一颗不知所谓的阴牝珠?岳盈盈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却意外发现冷若严霜的冰山美人商九轻,也有着和她一样的义愤神情…… 两人对望一眼,心底深处有些纠结的东西忽然解开了。岳盈盈拿起茶壶为她点了满杯,商九轻微微一颔,仰头饮尽,利落的动作里带着说不出的飒烈与孤伶,仿佛一朵冷对浊世的清冽冰兰。 “我会找到凶手的。”岳盈盈举起杯子,仿佛说给自己听:“我会把杀害那名可怜女子的畜生给揪出来,并且找回阴牝珠,还劫兆一个清白。” 文琼妤笑了,额间的金炼细细晃摇。 “我支持你找凶手。不过阴牝珠很快就会出现了……”她又露出那种鬼灵精似的淘气神情,拈起茶杯,垂眸凝视,仿佛杯上有一群光怪陆离的奇妙小妖精正跳着鞑靼舞:“为了解决绥平府的困境,阴牝珠非出现不可。你瞧!驻守在府里的金吾卫士已经开始加紧搜索啦。” 窗外,曲凤钊麾下的金吾卫正大肆搜查着院子里的每个角落。放松对府内诸人的监控之后,这些全副武装的铁甲卫士似乎把精力与怨气移转到了柜屉床板、花草树木上头,搜查的声势惊人,仔细的程度直与抄家无异,居然还比昨天更彻底。 岳盈盈可不认为有什么用处。 阴牝珠的大小顶多就是一枚龙眼核,绥平府占地广衾,这都能让他们翻找出来,藏东西的人肯定是个白痴。三人闲聊一阵,岳盈盈对于“绥平府的困境”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却始终没问出端倪来,文琼妤突然反问:“岳姑娘,你对劫庄主这个人了解多少?” 岳盈盈想了一想,慢慢的说:“我师傅说他武功很高,人却很坏。” 文琼妤笑了起来。“这八字考语实在妙极!便是问到了劫庄主那厢,他自己也未必能答得这般传神。你师傅一定很了解他。” “文姑娘觉得劫……劫庄主是坏人么?”盈盈有些诧异。 “若说‘神霄雷隐’劫震是大恶人,放眼整个中宸州上,恐怕算不出一个大英雄大豪杰了。”文琼妤微笑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算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你知道劫庄主平生做过三件了不起的事么?” 岳盈盈摇头。自有记忆以来,她只听过师傅对劫震的恶毒谩骂,从不知他做过什么不算是畜生的勾当。 “第一件事,是他出道之初,打败了一个很厉害的魔门高手。那人的年纪虽轻,刀法却深不可测,一柄刀会过正邪两道卅二名顶尖高手,未尝一败。倘若不是劫震的烈阳剑险胜一着,逼得那人避世不出,今日的六绝榜中极可能没有‘神霄雷隐’的位置。”文琼妤看了她一眼,抚着她的手柔声说:“那个人便是你的师傅。太阴阁之主,‘云中蟾影’古玉含。” 岳盈盈浑身一震。 师傅从没向她们师姊妹提过当年败战的详细经过,只说烈阳剑与冷月刀是天生相敌,“刀剑相竞、日月异行”之战绵延十八代,第十九代的致胜希望全在她们肩上。 她从不知道师傅当年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更曾是中宸六绝的首席候选。 “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人。”文琼妤笑道:“我小时候见过一幅她的画像,虽然只是侧影,却已美得教人摒息。我师父也是美女,心高气傲,见了那图也只能叹息:”我总以为自己品貌过人,一遇上这个古玉含,却只能向她夸耀我的才智聪明。‘那是我平生唯一一次听见师父这么认输的。“岳盈盈掩嘴一笑,忽有种释然之感,不知怎的心情便轻松了起来。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他得‘飞剑谪仙’伏凤纸之助,照日山庄与三仙宗府携手合作,打败了当时的魔门第一人‘夜后’萧雨魄。” 这段武林公案,岳盈盈倒是听师傅提起过。 距今二十五年前,当时尚无“四大世家”之说,中宸州以太一道府、三仙宗府、上元洞府“三府”为正道首望,地位比之今日的四大世家,恐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一道府乃是三百年前麻衣道者为保管、研究道门奇书所设立 的,自来十分神秘,历代府尊均继承了“麻衣道者”的尊号,舍弃本来的姓名字号不用,以追求里的无上智慧为目标,与世无争。三百年来偶有涉入武林纷争,也只是为了达成天地间平衡圆满的大清明境地;据说历任“麻衣道者”的继承人选,更上至帝王将相、武林高人,下至目不识丁的贩夫走卒,无所不包,尤其脍炙人口,乃是传奇中的传奇。 相对于太一道府的避世消极,三仙宗府与上元洞府才是中宸武林的实质领导,尤其是上元洞府之主、人称“夜后”的上元夫人萧雨魄,以绝顶武功与惊世美貌倾倒无数高手,声势一时无双,连三仙宗府的“飞剑谪仙”伏凤纸也甘愿居次,拱手将“中宸六绝之首”的名号让给了萧雨魄。 稀世的武功与美貌,这是世人对“夜后”萧雨魄自始不变的印象。 直到劫震挺身而出,向正道揭发上元洞府乃是魔门五蒂之一的上元宗、“夜后”萧雨魄阴谋颠覆武林为止。那场正邪对抗的圣战里,劫震说服了孤高自赏的“飞剑谪仙”伏凤纸出手相助,并求得当代麻衣道者的指点,大破萧雨魄的十方镜陷、豁然大阵等阵法机关,一举消灭了魔门最有力 的主战派势力。 太阴阁与上元宗虽同属魔门十二宗脉,但太阴阁身为旁支七叶之一,向来独善其身,与主战派的五蒂不合,对此战倒没什么批评。古玉含尤其痛恨萧雨魄,偶尔提到时,都说是“sao狐狸”、“白骨精”、“无耻贱作”之类,恨得咬牙切齿。 岳盈盈还记得有一回二师姊穿了条新裙子下山,有个少年见她美貌,送了她一把鲜花,回来便让师傅打了个半死。那日师傅气得直发抖,边打边哭:“谁让你学萧雨魄那贱人的德性?我打死你这个贼贱丫!”二师姊哭叫:“再不敢了! 再不敢了!“打到最后,师徒四人抱在一起哭。岳盈盈印象深刻,至今难忘。 “劫庄主一战成名,声望想必是很高的了?”她随口问道。 “是啊!”文琼妤淡淡一笑:“一将功成,自然也堆得高了。” 战后上元洞府付诸一炬,成了正道口中的“上元鬼府”,魔门五蒂之首的上元宗绝迹江湖,“夜后”萧雨魄身死除名,六绝榜的位置则由劫震顶替。此战造成武林势力的重整,“飞剑谪仙”伏凤纸退隐江湖,三仙宗府避至高耸入云的碧城天阶,从此闭门谢客,不再插手江湖之事。 挤入六绝榜的“神霄雷隐”劫震,却由一介青年高手摇身一变,成为一方势力的头面人物,与盛华颜、宇文潇潇等世家领袖一样,开始有了发言与领导的权力。 第三件功业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四大世家剿灭香山蘼芜宫一役。 香山战后,江湖道上首次出现“四大世家”的说法,结束了三府一门(魔门) 的时代。而劫震在斯役中一肩挑起策划、领导、杀败少年魔头蔚云山的艰巨任务,无论智谋或武功,都将三家之主比了下去,照日山庄终于一跃成为中宸武林正道的影子盟主,中京绥平府也再度压倒云阳老宅,彻底掌握权力的核心。 “好奇怪。”这是盈盈听完之后,所发表的第一句评论。 文琼妤饶富兴致:“是么?你觉得什么地方奇怪?” “劫庄主的毕生三大功业,居然都是打败了女人。”岳盈盈扳着手指细数:“我师傅、‘夜后’萧雨魄……蔚云山虽是男子,但香山蘼芜宫里却全都是女人。 这,可真是巧合得紧啦。“文琼妤定定的望着岳盈盈,嘴角含笑,眼里却没甚笑意,罕见地透着一股犀利的机心与冷静,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 “还有呢?” “还有,跟他合作过的人,最后多半都被他压了过去。像三仙宗府、三大世家这样,难道心里不会觉得不舒服么?与我师傅的决斗虽然没有外人干预的样子,但她们原本也是认识的;我前两天与劫庄主闲聊,觉得他跟我师傅恐怕认识了很久,并非是素昧平生的对手而已。”岳盈盈被她盯得颇不自在,随手绞着刀穗,红着脸说:“我从小就不很聪明,想事情都很直接,常让师姊笑话。文姑娘是绝顶聪明的人物,可别笑话我。” 文琼妤回过神,按着她的手背笑道:“怎么会?按我说啊,岳姑娘才是世上少有的聪明人。有很多自以为聪明的人,偏偏不如你看得透彻。” “是么?”岳盈盈微侧着粉颈,自己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门外忽然传来一把恭谨的声音:“启禀堡主,前院有了动静。”门棂上映出魁梧的玄黑衣影,正是随行入京的商家堡铁卫之一。 “说。”商九轻冷冷应道。 “东西……东西找到了……” 属下罕有的支吾激怒了她,商九轻微蹙着眉,声音冷如镝伤。 “说清楚!什么东西找到了?” “那物事……给搜到了。”他自己显然也难以置信,巨大的影子摇了摇头:“前院的弟兄捎来线报,说是金吾卫的人找到了阴牝珠!” 商九轻与岳盈盈一齐转头,不觉脱口:“在哪里?” 门外铁卫尚未接话,文琼妤却好整以暇地道:“我若猜得不错,可是在陈尸的锦春院里搜出来的?”映在门纸上的魁梧黑影一震,愕然道:“正……正是在锦春院! 听说在榻底寻得,想是凶手行凶后不及带走,情急之下藏入卧榻里。姑…… 姑娘当真神机妙算,人所不及。“商九轻道:”知道了,你下去罢。“黑影微微俯低,倏然淡去。 眼见商、岳二姝投来疑惑的目光,文琼妤嫣然一笑:“要替绥平府解套,阴牝珠就只能在锦春院里被找到。贼赃既获,三大世家与中京武道的注意力便会从劫家上头移开;凶手是谁,自然也不太重要了。” 岳盈盈兀自沉吟,商九轻却蹙起蛾眉:“莫非珠子有假?” “倘若姚公公说是真,还能是假?”文琼妤轻托雪腮笑着问。这个动作在旁人做来或有一股少女似的娇憨,然而她手腕细如鹤颈一般,修长滑润,虚握的玉指白得微带透明,轻轻往小巧尖细的下颔一撑,既娴静又妩媚,黑白分明的美眸里总是含笑,仿佛智珠在握。 商九轻恍然大悟,俏脸骤寒。 “寒庭所得未必是真珠,世人却以为阴牝珠已在玄皇手里!” “而且以玄皇的脾性,纵使吃了闷亏,也决计不会承认他的阴牝珠是假货。” 文琼妤笑着起身,娉娉婷婷地走到梳妆台畔,倚镜斜坐,右腿轻轻叠上左膝,貂裘下长长的黄裳曳地,翘起一只巧致的小红绣鞋。这个旁人做来稍嫌无礼的动作,却加倍衬得她腰如约素,体态极美,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雅致秀丽。 她揭开首饰盒,翻出几件小巧珠花,样式颇为平常。岳盈盈这才注意到她所用的珠饰都以简单朴素为主,不禁暗自叹息:“这些首饰真是再平常不过啦,只怕比咱 们玉蟾别府的还要逊色些,怎地一到文姑娘身上……就变得这般耀眼动人?” 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满目艳羡。 文琼妤垂颈挑拣片刻,轻叹道:“我这些珠都太寒碜了,姊姊可有珍珠首饰借我一用?”虽是叹息,却不像真的很在意的模样。 商家堡中自有许多价值连城的珍藏,但商九轻向来不爱配戴珠宝首饰,更加不会千里迢迢的带入中京;想了一想,忽然起身道:“姑娘稍候,我去去就来。” 径自走出房门,片刻带了一柄乌鞘曲柄的长猎刀回来,刀柄末端的首环处镶有一枚荔枝大小的珍珠,珠光柔润,镶在刀上却丝毫不减刀身的肃杀之气,只觉得凝重逼人。 岳盈盈是使刀的大行家,忍不住赞赏:“好刀!形神兼备,绝非凡品!” 商九轻微微点头,毫不怜惜的将珍珠撬了下来,交给文琼妤。岳盈盈见刀首露出一个光秃秃的捧珠座子,不免露出遗憾之色,笑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柄刀。” 商九轻面无表情,单手握鞘一送,将猎刀举至岳盈盈眼前。 岳盈盈带着疑惑的神情接过,握柄抽刀,蓦地一泓秋水映亮了粉面,颈间的寒毛竖起,似有利物贴rou划过;惊诧之余,猛然抬头,却见商九轻扬眉振起,冷冷的眉山间英风飒烈:“锋锐尚在,我父祖辈的英灵尚在,可惜在哪里?” “铿!”的一响,宝刀倒撞入鞘,满室寒光顿时收止。 “一点都不可惜。”岳盈盈将刀捧还,是真心真意的笑起来,点头道:“宝刀稀世,与珠饰半点无关!少了枚珠子,的确是一点也不可惜。” 商九轻微微一笑,神情虽冷,似乎对她的率直十分欣赏。文琼妤怪有趣的看着,随手把玩着那枚珍珠,嫣然笑道:“刀不可惜,但这枚珠就可惜啦!若想拿回真的阴牝珠,还得要靠它呢。” 商九轻见惯了她奇策百出、思考总快人百十步的模样,纵使不解,仍静静等候答案。岳盈盈却忍不住问:“文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锦春院的榻底找到一枚阴牝珠,案子就算有了交代。但……”文琼妤神秘一笑:“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