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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力在体内不间断地膨胀、爆发,在他的神经节上炸开一朵朵小小的灵力火花。 在从展枚口中听到“三年前”这个关键词前,他甚至以为是玉邈倒转了时间,让时间回到了从前,所以他才能恢复如初。 然而,事实上,他的身体的确回到了从前的状态,但时间已经是三年后了。 那么解释只有一个。 ——释迦法阵被冲破了。 江循再也待不下去了,他要去找一个答案。 于是,大概一刻钟过后,水晶棺材翘起了一个角,一团绒白的小东西扑腾了好几下,在溜滑的棺底上打了好几次滑,总算扒在棺壁边上,冒了只小脑袋出来。 江循刚准备跳下去,低头一看,腿就先酥了三分。 棺材安置在一只厚重的碧玺基座之上,再加上棺材本身的高度,两者相加,江循觉得自己像是在玩跳楼机。 但是他细嫩的小猫爪渐渐勾不住了,棺壁又滑,眼看着又要滚落棺底,江循只能鼓足勇气,闭上眼睛,卷起短短rourou的尾巴,一猛子栽了下去。 趴在地上缓了半天,化身小奶猫的江循才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打着醉拳溜到墙根,走到那座石门前,蹲下来,尾巴在身后勾来勾去,犯愁。 他举起自己的爪子,看了看爪上粉嫩嫩的rou垫,一拱一拱地跳到了门前,把爪子摁在了门上,微动心神,许了个愿望:给我一个能出去的门吧,阿门。 霎时间,灵力刻纹以他的小猫爪为圆心,放射性蜿蜒爬出,刹那间像是冰裂纹似的弥漫到了石门的每个角落,再一个瞬间,只听天崩石裂,一声鸿钧之声,整座石门化为细碎的齑粉,随风而去。 江循石化在地。 ……糟糕,睡了三年,灵力一时间没收住。 看着眼前的奇景,门外守戍的两个秦氏弟子齐齐吃惊懵在场。 ……毕竟在一声巨响后,一座三米高两米厚的石门就变成了石灰,视觉冲击力着实挺大。 其中一个好容易回了神来,立即拔足冲进洞里。 ……水晶棺里早已是人去棺空,只剩下了一件空荡荡的浅碧色衣裳躺在棺底。 秦家弟子唬得脸色煞白,马上转身冲同伴嚷嚷道:“快快快!快去禀告家主,玉家的人又来了!” 谁也没注意,在兵荒马乱间,一只小奶猫踮着足尖,快速沿着阴影处穿出去,拐过了曲折蜿蜒的甬道,一阶阶跳到了洞外,滚进草丛里,喘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什么叫玉家的人又来了? 很快,江循就得到了答案。 秦家弟子以极其熟练的速度封锁了渔阳山,全山联动,个个戒备,很快,回明殿前广场就热闹了起来。 江循躲着人群,在草丛里匍匐前进,总算在秦家弟子集结完毕后流窜到了回明殿旁,蹭了个热闹看。 回明殿前,被众秦家弟子团团围在中间的人,江循认识。 玉迁,玉邈的七哥,那个常年顶着冷漠.jpg的男人。 他一反常态,再没穿那身一尘不染的琉璃白外袍,从头至尾一身漆黑的夜行玄袍。若不是腰间别着那块玉家标志性的青玉,还真的辨不出他的身份。 而在回明殿的高台之上,乱雪缓步走了出来。 他身着一身华贵的玄衣红裳,长发束起,随风飘飞,看衣裳品阶,竟然已经是家主之位。 他立在台上,自上而下俯视着玉迁,那双异域的琥珀色眼瞳已经沉满了让人看不透的nongnong阴翳,冬日罡风如刀,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那个一直在自己右手里卖乖耍宝的阿牧,还有那样憨直乖巧的乱雪,合二为一,变成了一把剔骨闪亮的霜叶钢刀。 江循突然就觉得心口哽得难受。 乱雪,或者说应该叫秦牧了,漠然地盯着阶下被抓的玉迁,声音活似一把从磨刀石上开了刃的宝锋:“你们玉家到底想做什么?” 玉迁不答。 也是,当年在曜云门里,大家已经证明了,除非他自己乐意,否则没人能撬动玉迁的嘴。 秦牧皱起了眉:“上上个月是玉逄,上个月是你三哥,现在又轮到你了?这便是号称君子如玉的玉氏吗?日日跑来我秦家盗尸?” 玉迁继续不答。 秦家弟子中已经有了sao动,秦牧见玉迁油盐不进,眉眼间终于流露出勃然的怒色,陡然提高了声调:“把小循交出来!你休想带着小循离开渔阳!” 玉迁这才松动了神色,抬起头来,声调横平竖直,口吻生硬:“我没有带走弟妹。” 看神色,秦牧显然是不信的:“小循的尸首无端失踪,你敢说同你没有丝毫关系?” 石阶后的江循默默缩成一只球。 ……好像是自己的锅。 玉迁八成的确是来盗尸的没错,但是还没来得及动手,自己就先溜出来了。 ……然后他就被抓了个现行。 江循对危险有种本能的预感,他能想到,如果自己不及时现形出来制止,玉迁可能要有麻烦了。 但是,江循刚往前迈了一步,就低头看到了自己毛茸茸的喵爪子。 ……很好,如果自己此刻现出人形,那么结果就是在大庭广众下公然裸奔。 江循想退开来,好歹找件能遮蔽身体的东西再来阐明事实,谁想这一退不要紧,自己一下撞到了一个人的脚上,他一个站立不稳,整只圆滚滚的猫球在来人脚面上打了个滚儿,江循一下发晕,rourou的小爪子环抱紧了他的脚踝。 来人之前压根儿没发现江循的存在,发现脚上有异,才低头看去。 恰在此时,江循也抬起了头来。 ……四目相接,江循猛地一个倒噎。 怎么是他? 第116章 乱世(一) 从江循的角度看, 殷无堂瘦了很多, 虽然身姿还是一样挺立如白杨, 但他足足消瘦了四分之一,腰细腿长,单手拄一支细长的翠竹拐, 颇有几分茕茕孑立的孤独之感。 脚下突然冒出一只小奶猫,让殷无堂稍愣了一下,他张望了一番回明殿前的紧张局势, 又低头看了看趴在自己鞋上像团毛球儿似的小家伙,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处理哪件事了。 在他愣神的当口儿,江循挺利落地用细嫩的爪子掀起他的袍角, 把自己整个儿蒙了进去,稍时, 他把圆滚滚的小脑袋从袍底露出来,宝蓝色的大眼睛亮汪汪的, 粉色的小鼻子耸一耸,三瓣小嘴上扬,朝他勾起了一个天使一样稚嫩无邪的笑意。 殷无堂倒吸了一口冷气, 清秀的脸颊上浮现出三分绯色, 看得江循恶趣味之心顿生。 逗完了他,江循重新钻回了袍底,用小爪子理一理他的袍底,把自己全须全尾地盖好,安然地趴在他的鞋面上, 伸了个懒腰。 然而,殷无堂一迈步,江循就发觉了不对。 他走得一高一低,右脚跛得尤为厉害,翠竹杖点在地面,随着他身体的起落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江循这才意识到一个诡异的问题。 ……等等。 为什么殷无堂也在渔阳? 江循忍不住犯嘀咕时,殷无堂已经一步步行到了广场中央,他望了一眼被众弟子押在其下动弹不得的玉迁,面露不忍之色,随即摇摇晃晃地丢下了手中的翠竹杖,撑着还算灵活的左膝单膝跪下:“秦家主,念在同门之谊的份上,还请您网开一面……” 秦牧唇角微微向上一挑:“我与他有何同门情谊?” 殷无堂自知这话说得不妥了,他修正了自己的言辞,将每一个字眼都咬得格外分明:“现如今局势动荡艰难,仙界又暂时对吞天之象无计可施,我们如果再自相残杀,岂不是正中魔道下怀?” 江循:“……” ……局势动荡。 ……吞天之象。 ……无计可施。 仙界你有本事过来,我糊你一脸MMP。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个最糟糕的预想真的变为现实,江循还是有点忍不住想爆粗骂人,但又碍于自己现在猫身不方便现形,只能默默地在殷无堂的鞋帮上磨爪子。 秦牧薄唇一抿,并不答话,而是抬起手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铜环。他的一身鹤纹玄衣被风刮带而起,猎猎飞旋,那双独属于异域的琥珀色双眸里放射着异常明亮的光芒,像是一只暗夜里蛰伏着的野兽,带着近乎于暴烈的侵略性。 少顷,他清冷如刀的声音再度响起:“……把姓玉的拉到地牢里,暂且收押。我要等玉家家主亲自来渔阳接人。” 殷无堂犹想劝说,秦牧便转过身去,不再与他废话:“众弟子,加强封锁,继续搜山。他定是把小循的尸身藏在了渔阳某处……” 他径直迈步朝回明殿内走去,双拳在身侧无意识地捏紧,眼中寒星迸射:“……还是那句话,玉家人休想再看小循的尸体一眼!” 弟子们各各领命散去,而玉迁在被拉走前,冲殷无堂轻轻点了点头。 殷无堂回过礼后,便俯下身去,艰难拾起自己的翠竹杖,但他的双腿吃不住劲,尝试了几次都没有能站起身来。 ……这家伙究竟怎么了? 江循刚想钻出来替他解个围,那阵在钟乳石洞里听到过的熟悉怪音便再次迫近,紧接着,殷无堂就像是找到了凭依,总算咬着牙站起了身来。 他一欠身道:“多谢展公子。” 江循立刻把自己的猫尾巴藏得结结实实的,绒绒的耳尖灵活地扑闪两下,细细听起外面的动静来。 展枚倒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腔:“应该的。你身上有伤,不要太勉强。” 很快,乐礼的声音也随之而来:“殷公子,我叫小厮送你回房吧。夜太冷,你的身体经不住。” 殷无堂笑笑:“不必。我……” 话音未落,他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给拱了拱。 而趴在他鞋上磨爪子的江循也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甫一抬头,一股热浪隔着袍子迎面袭来,呛得江循差点儿没抱稳,一个侧滚翻下去。 ——隔着殷无堂的袍子,江循清晰地看到了一头参天大狗。 ……卧槽!!!! 这狗影唬得江循没命往后缩,但外头的大黑狗却很是兴冲冲地拱动着殷无堂的袍底,看样子竟是对殷无堂的鞋子很是感兴趣,想钻进去一探究竟似的。 展枚拉了拉那根绷得笔直的狗链,有点疑惑:“小梦,你在做什么?” 大黑狗兴奋地在原地打了个滚儿,冲着江循所在的方位呼哈呼哈地吐出舌头,作伸懒腰状,邀请江循出来玩儿。 殷无堂不解,但仍是好脾气地俯下身去,拍了拍毛茸茸的狗脑袋,朝乐礼点点头,又顺势低下头,眼神微妙地看了看被袍子挡得严严实实的小猫,才转身朝自己的居所一瘸一拐地走去。 江循盘桓在殷无堂的脚腕上,刚刚好抱了一个圆儿,可以看到自己小小软软的猫尾巴在身后拂来拂去。 ……他的心里不妙的预感逐渐强烈了起来。 待殷无堂走远了,小梦才消停下来,嗷呜嗷呜地打了一圈转,蹭住展枚的脚,不动弹了。 展枚伸出一只手来,乐礼心领神会,马上接住他的手,捏在掌心,同时蹲下身来问:“……想要什么?” “什么时辰了?” 乐礼一手捏住他的手指,一手轻轻摩挲着他的额顶:“傍晚。” 轻轻“嗯”了一声,展枚继续问:“江循的尸 体真的不见了?刚刚我去的时候还在的吧?” 乐礼微微扬起唇角,把眼中浮现的苦意生生抹消:“……嗯,你去的时候还在。” 小梦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有些低落的情绪,大爪子想要搭上展枚的膝盖,却被乐礼赶了下去,他把手微微虚握着搭在展枚的膝盖上,免得让小梦弄伤了他。 如果江循刚才能够看上展枚一眼的话,便会发现,展枚不是站着的。 他坐在一架由纯柳木打造的轮车上,腿上覆盖着一方薄毯,毯子下,是一片耀眼的雪亮。 那双原本浑如钢炼的腿,化为了这世上最脆弱的琉璃。 而展枚的双眼上蒙着一块黑色绸布,布条交错,束缠了几圈,把他一向冷锐的目光隔绝其中,让他看起来再也没了昔日刚硬分明的棱角。 感受到乐礼的手覆盖在自己膝盖上,展枚勾起唇角,伸出手来,拍了拍乐礼的手背,简短有力道:“没事。” 前不久的那个秋日,一队魔道兵士突然肆无忌惮地袭上展氏统辖的博陵山,起初展氏并不在意,因为那队魔道兵士只得十八人,他们只以为是魔道嚣张,自寻死路,谁料想,这十八人强悍至极,硬生生把博陵山的结界撕开,原本在山中主持晚课修习的展枚拼死抵抗,以一己之力将十八人逼下山,弟子们趁机重建加固了结界,可展枚却没来得及撤回来,力竭之时,被他们掳了去。 闻听此讯,原本在外游荡的展懿即刻归山,距离博陵最近的上谷也立即策应,加强戒备,并商量该如何救出展枚。 谁想,不过一日之后,博陵山口便来了百来个魔道修士,还带着展枚。 展枚一身铁骨,可想那些魔道子弟不论如何折磨他都不得其法,只得毁去了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软肋。 ……他的眼睛。 再见到展枚时,他一双眼睛被肮脏的白纱缠满,上面血渍尽染,见此情景,展懿当即便把唇咬破了,但展枚落在他们手中,是他们的刀俎之rou,不论是乐礼还是展懿都不敢擅自轻举妄动。 那些魔道修士就在博陵山口肆无忌惮地架起了一鼎熔炉,内里盛满缭绕着袅袅寒气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