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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也都麻木了,只各自缩在被窝里不肯出声,生怕引起蛇娘娘注意。 所以,玉邈根本没能想到,整个农家小院里,真的爬满了色泽斑斓的蛇群,一道道纵横交错,蛇吻缠绵,一条蛇已经行到了半开的窗边,对那拥抱在一起的两人,露出了尖利的管状毒牙,口中透明的毒液滴滴落下,落在床侧,嗒嗒有声。 …… 在距山阴村虎泽涧深处,流瀑声声,草木浓郁,其间别有一番洞天。一名容颜如花、满身富丽气息的女子扭着水蛇腰进入一方石洞中,拜倒在地,面上喜色难掩:“家主,小妖已探明情况。进入山阴村的,确是那秦牧无疑!” 她所跪拜的座上之人,正是那主持了“吞天之象”仪式的赤须人,座下的宫一冲闻言,向赤须人行下一礼,笑道:“没想到那秦牧这么快就来自投罗网了。果然家主足智多谋,提早一年设下这套子,算得那秦牧小儿未曾建过半分功勋,听说秦氏统辖范围下有妖作祟,必然前来。” 赤须人哈哈大笑,欣然受了这顿奉承,对那座下女子道:“此人为衔蝉奴转世,即使神识未全,也不能小觑。上次不防,在他手里吃了大亏,此番定能叫他有来无回!” 宫一冲跟着他笑,但也不忘自己开口奉承的最初目的:“不过,家主,履冰是我宫家尚存的唯一血脉,还望家主……” 赤须人爽朗地笑开了:“宫家主自可放心,我们只要那衔蝉奴和玉氏家主的命。此次,他们就是生了翅膀,也翻不出天去!” 第52章 九霄变(一) 江循把头埋在玉邈怀里, 肩膀微微抽搐, 脸都白了。 他这辈子最怕的生物top3, 顺位排序是蛇、蟑螂和小时候养在孤儿院里的大狼狗。即使玉邈告诉自己那是幻觉,他也无法说服自己不犯怂,索性和玉邈的身体越贴越紧, 眼睛紧闭,颈后起粟,口鼻间呼出的热气节奏急促得要命。 这时候, 江循的下巴突然被一只手捏住了, 半强迫地叫他昂起头来,还没等他有所动作, 一片温暖就贴上了他的额头,为了平衡, 江循本能地一手勾住眼前人的脖子,一手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服。 ——他就这么盘在玉邈身上, 和他额头相抵,下巴被玉邈的左手捏得有点疼,他转了一下脸, 鼻尖就和玉邈的鼻梁近距离擦碰了上去。 江循喉头一梗, 脑袋里被热血冲得嗡嗡作响,玉邈的一张薄唇张开,近在咫尺的感觉让江循有种会被他吞进去的错觉:“为什么这么怕?” 江循吞了吞口水,怕自己一个没控制好会流出来:“……怕蛇还要理由啊?” 玉邈顶了顶他的额头:“和我在一起还怕什么?” 江循:“……” 对不起老师这道题超纲了我不会答。 但事到如今,让江循下地是绝不可能的, 他索性搂玉邈搂得更紧了,大言不惭地要求:“……那就抱牢我啊。可别松手。” 把脸颊埋在玉邈的肩膀上时,江循的呼吸却比之前急促十倍有余。 ……好险啊差一点就没忍住亲上去了。 正为自己的自控力沾沾自喜间,江循突然觉得眼角有一线细影缓缓滑过,仿佛……是蛇影。 江循抓住玉邈胸前衣服的手指骤然收紧,额头更用力抵在玉邈肩膀上,玉邈感应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也感觉有异,便抬起右手,摸上了江循收紧的手指,从手指缝隙间插了进去,十指交握,看上去毫无戒备。 而两人的右手,此时都调整到了最适宜抓握兵器的位置。 窗台上蜿蜒运动的蛇终于找好了进攻的角度,昂起三角形的蛇头,发出阴森的嘶嘶声,朝向那月光下交叠在一处的身影纵身扑去! 在此时,阴阳在江循手上砰然绽开,血色的伞面上狂气一荡,将那飞蛇重重冲砸在床上,而伞面一撤,广乘的剑光也随之划出,将三两条接续扑来的花蛇斩成了数段,那飞在半空、鲜血淋漓的蛇头撞在了墙面上,又弹开,竟转头朝江循的颈后咬来! 江循握紧仙人骨伞柄,将伞举在头顶,巨大的伞面整个护住了他的后脑与颈后,那袭来的蛇头一口咬在了伞面上,立即被伞面吸去了精气,软塌塌地掉在地上,像是一只狼狈的黄鳝。 单手揽过江循的腰,玉邈掐起一个定格时间的法诀,同他一道跃出了门,在空中轻点几下,便落在了屋顶之上,他一剑扫去一大片僵硬的蛇体,和江循一起找了个落脚地。 待扫除干净,时间定格已解,江循一个晃神,便被居高临下看到的景况惊住了。 ——满坑满谷的蛇在乱窜,蛇行之声满布全村,家家户户里传来凄惨的悲鸣,宛如修罗场。江循的眼力极好,他一眼便扫到,在邻家的农舍里,一条蛇正与一只布满斑驳血迹的竹蜻蜓滚在一起。 江循的眼睛红了。 对了!乱雪!乱雪他们在哪里? 下意识地抬眼望向远方,江循的喉头一窒,几乎忘记了呼吸。 乱雪倒在了蛇群中,整个身体已经被蛇堆蚀空,一只细长身子的小蛇从他被吃了个干净的眼眶中钻出,他握着青鸾的手掌只剩下森森白骨,骨头由于沾满了蛇的口水与毒液,而被月光折射出银白的光。 江循几乎是睚眦尽裂,手中阴阳受到主人情绪影响,狂气翻卷,煞风滚动,他竟然一把甩开了玉邈,纵身从屋顶上跳下! 落在蛇堆中的瞬间,阴阳伞尖骤然将地面破开了一条十数尺长的裂缝,所有在这条裂缝上纠缠、爬动的蛇都被伞尖上流动的狂气剖飞震开,但有无数条蛇浪,在察觉到江循的存在后,屈体躬身,像流星箭矢一般朝江循飞扑过来。 玉邈根本没来得及伸手扯住江循,眼看他就这么纵身跃下屋顶,脸色遽变:“秦牧!你做什么!” 在玉邈的眼里,蛇的确是满村爬行,屋顶上的蛇也是发狂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清理不干净,但哪里有乱雪伏尸的影子?! …… 山阴村村尾的一间空房里,乱雪与宫异也听到了簌簌的蛇响,宫异皱着眉,抱着骨箫天宪,有点烦躁地抱怨:“怎么这么吵啊。” 乱雪好端端地坐在宫异身旁,闻言,立刻很是乖巧地用胳膊护住了宫异:“有我在,不要怕。” 宫异一把把他推开:“笨蛋!我怕什么!这蛇声说到底都是幻觉,小心你家公子才是!堂堂一个世家公子,胆小如鼠!” 乱雪眨眨眼睛,嘴角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睛笑得弯弯:“老鼠,小小的,也很可爱。” 宫异乜了乱雪一眼,哼道:“是是是,你家公子最可爱。” 他胸口泛酸、低头把玩箫身时,突然觉得身后有一片沉重的阴影压了上来。 乱雪从后面拥住了他,贴在他耳朵边认认真真道:“你最可爱。我想你了,履冰。” 宫异差点儿一口气没倒上来,一张俊秀面庞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绯红色,他慌到连推开乱雪都忘了,低头捏着天宪嗫嚅:“……我才不想你呢。” 乱雪很是失望地“啊”了一声,但很快就振作了精神,把怀中人珍宝似的搂得更紧了:“没关系!我,很想履冰!我想着你,就可以了。” 宫异的脸红得像是被煮了一样:“……谁……谁要你想我!我不稀罕!我可是宫家家主!你——你是个小厮!你怎么可以想我!你怎么配想我!你你你……” ——我说了什么啊啊啊快住口!!明明当初是想着这山阴村是秦氏的地盘,有可能见到这傻子一面,才特意跟观清说要跟着他来调查的!快道歉啊道歉啊! 可抱歉的话到了嘴边,硬是怎么都说不出来,宫异只得攥着天宪,紧张地耸着肩,生怕身后的人叹息一声,把自己推开。 少顷,身后的人笑出了声,宫异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侧脸上落下了一记温软的轻吻:“我就是想你。不管你是谁,我都,想着你。” 宫异拧紧衣角,羞得坐立不安,被亲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似的麻烫,他喘了两口气,竭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外面的动静上:“你听外面!都是蛇!你就不能……” 说到这儿,宫异陡然倒抽一口冷气。 说曹cao曹cao到。 一条鸡冠蛇从窗边幽幽地探出了头来,绿豆似的黑亮呆滞的眼珠与宫异相接的一瞬,它腮下的鸡冠状rou穗疯狂震动起来,从鲜艳的红色变成了暗沉的紫色,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宫异一把把乱雪推开,根本没来得及动用灵力,那蛇便弹簧似的从窗边激射而起,朝宫异面门疾扑而来! 电光火石间,宫异哪里还来得及动用灵力,只能握紧手中天宪,狠狠挥了出去,却砸了个空,手臂则猛地往下一沉。 宫异缓缓抬起眼皮,脸色陡然绿了。他最不愿出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鸡冠蛇盘踞在了他的手臂上,冰凉滑腻的蛇尾兴奋地拍击着自己的皮肤,棺材一样的蛇头向自己的面门缓缓探来…… 宫异的心瞬间凉了个透彻,脸白如纸。此蛇之毒前所未有,他在曜云门中研习此类毒虫猛兽时,最惧怕的就是鸡冠蛇,谁想这次这么寸,偏偏就碰上了它! 在意识到自己命数将尽时,宫异咬紧了牙关惨声大叫:“乱雪!你跑!快跑!!” 然而,被撕咬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宫异吐了好几口气,才有勇气睁开眼睛。 ——他刚刚还被一盘恶心的东西占据的手臂,竟然被乱雪攥在手里。 乱雪琥珀色的异域眸子里闪烁着满满的担忧:“履冰。怎,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那条蛇呢? 听了宫异的疑问,乱雪反倒露出了更加困惑的表情:“……蛇?什么,蛇?不是,幻觉吗?” ……幻觉? 宫异还想争辩,幻觉怎么可能那么真实,他刚刚明明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蛇在自己身上缠动的感觉,那令人作呕的蛇鳞摩擦皮肤的感觉还在,可话刚到嘴边,他便噎住了。 这是……“九霄变”? 有人在这小小的山阴村,设了上古的邪法“九霄变”? 宫异曾在典籍中读过关于“九霄变”的记载。此乃至阴之术,专为正道修仙之人所设,必得献祭二十五人作为生贽,才能启动此阵法。凡中“九霄变”者,将身陷自我制造的迭迭幻境之中。灵力越高强、恐惧越多的人,所看到的幻境就越为恐怖,越为震撼,越难以逃脱。很多身中“九霄变”的修士,会在周遭一片正常的情况下精神失常,奔走砍杀自己的幻觉,直至灵力竭尽而亡。 譬如,宫异接收到的讯号,一直是“山阴村中,蛇娘娘出行前必要制造幻音”,所以在和乱雪对话时,他并未产生什么幻觉,但为了岔开话题,他把注意力放在了“蛇”上,很快,他最惧怕的鸡冠蛇便从幻境中脱胎而出。 随着思维的飞速运转,宫异的身体越发寒凉。 那所谓的“蛇娘娘”,是否真的存在过? 村人只是根据蛇行的痕迹,判断出有“蛇娘娘”的存在,“蛇娘娘”之前也杀了数个进山砍樵狩猎的人,又趁春秋两季的深夜进村,各偷走一对童男童女,之后便再无猎杀之事发生。 这和传说中的镇守剥削一方的妖兽的诸项行径,简直毫无出入。 就连宫异自己都凭经验做下了判断,更无怪山阴村村民会自然而然地认定,只要向 “蛇娘娘”献祭孩子,便能保四季无虞、风调雨顺。 但是,换个思路,“蛇娘娘”在山林中屠戮的那些樵夫猎户,再加上去村中偷走的童男童女,以及前些日子杀死的胡大娘及其孙子,林林总总加起来,仿佛恰好是二十五个人,正巧够布施下“九霄变”的阵法! 而自己和观清一入村,就接收了暗示:这里有蛇,有极其凶悍的群蛇与蛇母,所以,在听到响彻全村的蛇声时,他们若是心中生了惧意,若是产生了关于“蛇”可能随时出现的想法,就会跌入相应的幻觉中,再难自拔。 那么……幕后黑手是谁?从去年就设下了陷阱,专等着来调查“蛇娘娘”的正派修士到来的,究竟是谁? 说实在的,要破“九霄变”不算太难,可以像宫异这般,自行意识到“九霄变”的存在,也可以像乱雪这般,心思单纯如白纸,没有太多幻想,自然不会中招。 但是…… 观清和秦牧他们呢? 第53章 九霄变(二) 江循纵身跳下屋顶的场景, 被远在数十里开外的赤须人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九霄变”阵法中存在一个阵眼, 会随阵法中诸人的幻象幻化成具体的形状。现在, 有一条鲜龙活跳、一点都不打眼的土灰色小蛇,正兴奋地在江循和玉邈所在的小院藩篱边游走,欣赏着那四周明明空无一物, 却如临大敌、神色惨败的江循的狼狈相。 阵眼还沟通了缔造阵法之人的灵力,因而赤须人能通过阵眼之眼,看清山阴村中发生的一切。 他抚掌大笑:“所谓的神兽衔蝉奴, 也不过是个胆怯无用的脓包!” 阵眼在赤须人的双眸中泛起幽微的蓝, 冷光流转,宫一冲望着那双眼睛, 淡然赞道:“恕在下冒昧,多问一句。衔蝉奴当年神魂被破, rou体陨灭,转入轮回道, 世人皆知。难道就没有我道之人去寻访探查,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 赤须人不答,只挥了挥手, 身侧的花裙蛇女便接过了话来:“宫家主有所不知, 其实我道中人一直在暗地中寻访衔蝉奴,一旦发现可疑之人,不论是否是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