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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竟因此好了一二分……大庆朝有些习俗与前朝很是不同。前朝大毛衣裳,大抵都是皮毛向里,然后再衬上一层里子,大庆则多是毛儿朝外的。前朝绒衣盛行,大庆则喜穿皮毛衣服,尤其是北方的达官贵人,一年里头倒有半年是穿皮毛衣服的。贾母年老怕寒,更是八九月一斗珠儿的羊皮褂子就上身了。所谓一斗珠,是即将降生但还未见天日的小羊羔的皮制成的,因其毛色雪白,一粒粒的盘曲着,有如珍珠,故名“一斗珠”。这皮毛虽名贵,但极薄,达官贵人常作夹衣来穿。贾母素喜穿这个,又爱吃牛乳蒸羊羔,故而贾家常常要采买怀崽子的母羊。黛玉先还不知这一斗珠是什么,才听朱嬷嬷说了,就不愿要那种羊胎皮,叫都给贾母送去便罢了,也不许家里的买办再置办这皮。朱嬷嬷就笑:“哪儿有这个皮,那一斗珠是因取制困难,才得了富贵人家的喜欢。实则是猢狲扫地,眼前光鲜罢了,老爷自不会把那些不实的物事给姑娘送来。”见屋里姑娘们都叽喳的说起话来,朱嬷嬷就恼笑道:“还听不听了!若是这会子不听,以后求我也不说了。”原来借着林如海送来的那些个毛皮,朱嬷嬷正教这些个辨认皮货呢。朱绣等忙上来捏肩捶背的讨好,就连黛玉也笑:“嬷嬷快说罢,我也不敢了。”朱嬷嬷撑不住,笑道:“一群猴儿,姑娘都教你们带偏了。”说着把炕上的皮毛分作两堆,“这皮货,常是两两相对的类分,譬如大毛、小毛,细毛、粗毛,直毛和弯毛等,这细毛和粗毛也叫做细皮、粗皮。咱们平常说的大毛衣裳,指的多是大毛里的细皮货,譬如狐皮、貉子皮等幅张大些,毛又长的。小毛细皮有如这些个紫貂皮、银鼠皮、灰鼠皮等,你们看,这毛被细短柔软……”姑娘们围坐一圈儿,眼睛亮晶晶的都上手摸那些皮毛,她们都有几件皮衣裳,可往日谁知道这些学问呢。朱嬷嬷又道:“那些羊皮、狼皮、旱獭皮虽也长毛,可那都是粗皮货,等闲在这里见不着。下头我说的,可得仔细听,免得出去叫人骗了。”说着就单拎出一张银狐皮,道:“这狐狸皮和别个不同,自来没有整张拿来用的。这背上的叫‘狐脊’,胸腹部和腋下的叫‘狐肷’,头颈下的一大块叫‘狐膆’,四条腿叫‘狐腿’…这里头,狐膆、狐肷毛软而厚重,做出来的才是上等的轻裘。”随后又细数玄狐、银狐、沙狐、青狐、火狐等,听得人眼都发晕。黛玉生性有些清高,自来不大在意这些东西,这会儿也不过就是长个见识,并不往心里去。可杏月、桃月、朱绣等人却得学的精晓,被朱嬷嬷摁着翻弄辨认那些皮子,实在苦不堪言。陈嬷嬷坐在炕沿上,时不时还要说两句风凉话儿:“眼看着都要穿戴起来,你们还只分不清。改日人家穿件乌云豹褂子,你们给认成灰鼠褂,丢是不丢人?姑娘还得指着你们提醒着呢,难不成还要现回来问不成,可不得笑掉旁人的大牙去!”朱绣先还觉得自己强些,毕竟目力在这儿摆着,看的比人清楚,自来也就学的快些。但这会儿听见这“乌云豹”皮子,两眼几乎呆滞,怎的又出来个豹皮?黛玉博闻强记,虽不上心,可说过一遍的话她也记住了。当下小声提醒道:“青狐膆。”朱绣才想起来,顿觉得更难捱了,这沙狐皮就是青狐皮也就罢了,可竟然还有那多的别名,沙狐膆叫乌云豹,沙狐肚子叫天马皮,还有什么水獭海龙皮,羊皮草上霜。朱嬷嬷又开始说貂皮,水貂、紫貂、花貂、沙貂、太平貂……真叫人醉醉的。“我那海棠果子还没弄完呢,我……”朱绣还是头一回想逃跑,被朱嬷嬷一个厉眼瞪回来了。只得可怜巴巴的坐回去。朱绣心下只说,这些毛皮里头,等日后出去了也就兔子皮和羊皮能用着,其他的谁舍得花那个钱去买。林姑娘、杏月、桃月这样大户人家的姑娘和丫头,才需学这些呢。可谁让教导的是自家姆妈呢。朱绣想起姆妈教她刺绣的时候,绣了拆拆了绣,再是认真讲究不过,当下不敢开小差,姆妈真做得出薅着叫补课的事情来。过了几日,这屋里的一众人才得解脱。就是黛玉自己,也是见了那些皮料子就脑仁子疼,可她心里还记挂着要给林如海做衣裳,少不得还得翻捡。杏月四个见状都溜号了,就连朱嬷嬷也坑闺女,都推朱绣,说她学的好,针线也好,偏头脑也灵光,多有个新鲜想头。恨得朱绣牙痒痒,偏她自己又挨不住黛玉软语央告,只不情不愿的应了。朱嬷嬷就捧着暖炉又靠上来,笑道:“这大毛衣裳、轻裘褂子的,针线上也有许多讲究,趁着你们要做这个,我细教给你们……”陈嬷嬷一搭一档的,叫小丫头抬了暖椅挡在厅口,自己捧着茶碗坐下,又把人都堵在屋里。她嘴里还笑话:“你们只癞蛤螟吃花骨朵,心里美罢!多少人想学还不知道哪里去求呢,也就是你们朱嬷嬷不藏私,还不惜福!”杏月都要哭了,不带这样的,先前塞了一肚子,好不容易消化了。眼都熬得通红,好歹细水长流的教啊。陈嬷嬷老神在在:“人家那些读书人都讲究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你们都鼓足劲,一通学会不就好了。况到入了冬月,咱们两个就得忙起年礼来,哪个还有工夫教这些呢!”朱绣嘴里发苦,这针线上的活,哪儿那么容易。杏月四个还好些儿,独自己,姆妈定是看自个最近老是弄些果酒花酒、点心吃食的,把织绣暂扔到一边了,才搭着林老爷送毛料的巧宗儿,特地教这个呢。朱嬷嬷冲着闺女一笑:既然明白了,就好生学透了,不然……朱绣打个哆嗦,跟缩起脖子的小鹌鹑似的,别提多乖了。——一日,朱绣和黛玉正合力给青肷披风底边绣云纹呢,忽见人来回:“薛大姑娘来了。”可是稀罕,林黛玉来了快一年,薛家都淡淡的,就是在贾母那里,薛宝钗也是同贾宝玉一处,而黛玉则多与迎春、探春一起说话下棋。“快请进来。”人都到了门前,也只能请将进来。杏月就去耳房叫菊月:“薛家那位大姑娘来了。你嘴上厉害些,快出来。”菊月好笑:“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叫你这样。在咱们屋里,还怕她欺负姑娘不成?咱们姑娘平日再好,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那日嬷嬷们说周瑞家的话,菊月没在跟前,是以分外不解杏月这如临大敌的态势。其实只因着杏月常听外头说这位薛姑娘,什么展样大方,什么品格端方、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