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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砺。他勉强支撑着身体,想要靠在榻上。可全身上下每块骨头都撕裂般疼痛,难以忍受。不止痛,更痒得厉害,犹如百蚁噬心,让人根本就招架不住。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咬着牙坐起来。他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弥留之际总还有一些事需要亲自交代清楚。“嗳殿下,微臣在。”徐惟诚守在榻前,听见声响赶忙伸手去扶他。白松露等人见状也纷纷上前帮忙,在林木森腰后塞了两个绵软的帛枕,给他垫着。“舅父,本王的时间不多了,怕是都熬不到明日了。趁着还有一口气在,本王要交代您几件事。”年轻男人的嗓音这般虚弱无力,可表情却无比郑重。“殿下切莫这样说,您洪福齐天,定会安然无恙的。”徐惟诚抹了把脸,眼眶湿润。这位曾经的大林战神,戎马半生,顶天立地。如今面对林木森竟也掉了眼泪。林木森十岁随徐惟诚入军营,他悉心教导,传授他武艺和军事技能。他们亦师亦友,更像是一对父子。这么多年下来,感情自然是亲厚无比的。眼下林木森变成这样,他如何不伤心?林木森抬了抬自己的手臂撑在榻上,“舅父,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清楚得很,熬不了太久了。我接下来要说的几件事,请舅父一定要牢记于心,我只说一遍。”徐惟诚严肃地点点头,“殿下请说。”林木森一一交代:“本王走后,一定要严密封锁消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以防敌寇趁火打劫。北境的军事部署都交给您和穆军师。您是主帅,一切都由您定夺。穆军师和成靖等人从旁协助。我让您查的那件事,一旦有了消息,不论背后真相如何,您切记不能声张。私下秘密禀明父皇,交由父皇定夺。”“有人胆敢勾结外族,破我北境。我就是死,定也不会放过他!”男人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厉和毅然决然。“我这一生,一直都留在北境,和这些将士们待在一起。我死后也不愿葬入皇陵,只想葬在北境,和那些死去的弟兄在一起。父皇那边我已写好书信,禀明一切。”他从枕头底下慢腾腾地摸出一封绝笔信,“烦请舅父将这封信交与父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哑声继续说:“我的病,柳神医已经竭尽全力。我走后,舅父定不能让父皇问责柳神医和流沙谷。”徐惟诚郑重领命,沉声道:“殿下放心,老臣记住了,定会小心办妥,不负殿下所托。”柳星叶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内心五味杂陈,几欲落泪。晋王殿下在弥留之际竟还想到了她和流沙谷,不愿她受到牵连,想要保她周全。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医术有限,解不了晋王殿下的毒。“所有人都出去,本王有话对柳神医说。”林木森挥了挥衣袖,金丝莲纹一晃而过。“微臣告退!”异口同声,整齐划一。三两下功夫所有人便都出了军营。只留林木森和柳星叶二人。帐子里顿时变得安静又空荡。“殿下要与民女说什么,民女都听着。”柳星叶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怕一不小心就会落泪。薄娟面纱遮盖住她的那张脸,林木森看不到她此时悲恸哀伤的神情。她避开他,悄悄拭了拭眼角。一台手臂衣袖处忍冬花纹绣清晰可见,栩栩如生。男人倏然轻笑,表情温和,“其实倒也不知道要和你说些什么,只是想在这最后一刻再听听你的声音。”“既是这样,那民女便说与殿下听。殿下想听些什么?”“说说你自己吧。你年纪尚小,不知日后有何打算?”“民女从小就待在流沙谷,从未看过南境以外的世界。想来日后应该会到处走走,看看这外头的世界。少时读书常听夫子提到京城,天子脚下,皇城巍峨,满城的红墙绿瓦和才子佳人,好不气派。他日若是有机会,民女定要去京城看看。”她摸着自己手里的那串檀木珠,眼神里充满了憧憬和向往。“京城固然繁华,不过那里的人追名逐利,尔虞我诈,很多人一生都困在里头出不来。我怕你会失望。”“殿下,一个人看到怎样的景致取决于他的一双眼睛。民女只看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一部分,旁的便不看。”女子的嗓音轻而软,似乎全然不在意。林木森赫然一笑,明显是在笑柳星叶天真。那些困在那四角天空,高墙大院里头的人有哪个愿意看到这些沟沟壑壑,阴暗面?人生而无奈,很多时候我们没得选择,更身不由己。“京城游历即可,走马观花过一遍,切莫久留,泥足深陷。比起京城的那些世家小姐们,你自小生在流沙谷,多出了许多自由和快乐。”男人静静地看着她,语气和缓,逐字逐句,“我希望你这一辈子都能如现在这般自由自在,平安喜乐。”如果他还有时间,他便不怕她入驻皇城。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可眼下他没有时间了,他便希望她能一辈子都留在流沙谷那片世外桃源,不用经受外界的纷争和尔虞我诈。她是皇城之外的女子,她应该保留本心,活得肆意潇洒。***林木森天明时分醒过来后很快又陷入昏迷。这次越大严重,俨然是大限将至。众人手忙脚乱,乱作一团。谢砺神情哀伤,近乎呓语,“这世间要是真的存在麒麟血,兴许殿下就有救了。”“麒麟血?什么是麒麟血?”柳星叶行医多年,却从未听过麒麟血。谢砺解释道:“在下早年看医书,其中就有关于麒麟血的记载。据说麒麟血百年难得一遇,能解百毒。”“这世间当真有麒麟这种生物么?”“柳神医误会了,麒麟血其实是人血。话本里说每百年便会有麒麟子降生。他的血能解百毒。故而人人追捧,天下人必争。”柳星叶没放在心上,“既是话本里写的,那也并不可信。”“传说罢了。”谢砺倏然长叹,神色迷惘。——柳星叶去了师父柳飘絮的帐子。她一进帐子,便一股脑跪在地上,“求师父救救晋王殿下。”“歆儿你这是做什么?”柳飘絮忙伸手去扶起徒弟,“快起来!”“师父若是不答应歆儿,歆儿便长跪不起。”“你这丫头分明是在刁难我。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七日散这天下无药可医。”“师父您行医多年,又是杏林圣手,见过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歆儿相信您一定还有法子能够救晋王殿下的。”“外人当咱们是神仙,你身为医者难不成也觉得为师是大罗金仙不成?这七日散乃天下奇毒,能破解它的人还未出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