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奏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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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又是在书房里坐着,玉映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也不想关心崔铮在干什么,只是自个在一旁默字,她写得不急不缓,看起来似乎心中古井无波。 不过事实并不如此,她此时思绪杂乱,运笔写字无非是静神。回去的事情好像算是说定了,因为崔铮的父亲给他安排了个新差事,下旬便可启程。但他还说起,今日家中有宴。她问有谁来,他说了些名字她都不熟悉,只有一人名字她听了隐约一惊。不过,此人这时候肯定还活着,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那人的死和崔铮没什么关系,是他父亲杀的。很多人以为他和崔铮关系不好,其实不然,他们彼此之间很看得起。此人死后崔铮还时常拿起他送的剑端看,露出那种少有的遗憾神情,她想他大抵也可惜那人的贤能和时有的急智。但也或许不是,他只是可惜他没有机会像他父亲一样折辱那人,没有机会把对方的光彩当作为自己增色的工具。 玉映沉默地坐在他身旁,听着宾客们如同倡俳一样唱和。精美的食物交叠在面前,她前半生不曾见过的各种珍奇的果实也一一摆上,而她也变得和他一样习以为常。 今日的主角并不是她或者他,当然也永远不可能是她。有人向他祝酒,他回盏,她随着他做出一些适当的举动,答一些可以答的话。 “你,说的就是你,程文善。”崔铮的父亲似乎是喝醉了,指着一人开始说话,语气很是不满,“你为何含笑而视我儿妇。” 玉映听到这话,感觉喉头如有重石过,完全喘不过气来。过去是没有这么一桩事的。 她也不希望,不希望自己害程文善死得更早,毕竟他是个有能的。虽然这也可能只是男人常见的那种酒后胡言,但就算尊贵的人自己醒后不会记得这种小事,旁人是会帮他记得的。 她也不能去看崔铮是什么表情,只能紧紧收着自己的目光,反正她是一句话也不能说的。 “回禀主君,臣下这是惭愧之笑,先日我曾与子衡有赌,赌谁能取得冀州最为贵重的至宝。吾虽不才,但也献计于上,取道得之,本以为稳cao左卷,是要赢上此局。但近日见到殷夫人,才知道自己输得彻底。” 子衡是崔铮的字。玉映如此听着,知道此局已解,但心却是越来越冷,她听见有人笑出声,有人大发议论,有人添着无聊的俏皮话,但她是不能发出声音的,她不知道崔铮是否回应了什么,反正与她无关。她静静地微笑着,做出适合的表情。她保持着甜美的笑容,就算是面前摆放着的粉桃,也不会比她的笑容更适宜这样的场合。 她本来就不该在宴席上吃什么东西,这样一来更是什么都没动。直到最后人群离去,崔铮站起身来一一作别,她才注意到他抽走了,一直握着她的那只手。 “你不快乐。”他和她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走在亭阁,厅廊之间,他不懂为什么,但却问着她为什么不快乐。 “被如此抬举,我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但我不敢与一州之重相较,只想问夫君,我比得上哪一件珍宝器呢。”她依旧微笑着说。 她并不是想刁难谁,也不是想怪谁,她并没有因此对程文善多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也并不是要无端地对丈夫生气,只是想知道自己父亲多年待价而沽,到底算卖出了个什么价来, 她知道这话是很逾越的,但她也不怕,虽然这不怕也是建立在对方珍惜她的贵重这一点而来的,但如果不恃宠而骄,岂不是很不划算。 他停了下来,看着她,只轻声说—— “在我眼里,他们倒更像是个物,总有一天为我所用。而你,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很一样的,我们总是一起的。” “那便好。”她还是笑着,把刚刚自己说的一切化解成一种卖娇的话一般朝他笑着,仿佛自己也很珍惜,很感激他的这种重视一样,朝他笑着。 她迎面去看自己丈夫那张俊秀的面孔,去观看他端丽的眉眼和总能吐出锦绣之言的嘴唇。觉得他的面容对自己来说只在极少时候能够助兴,她宁愿用他给的一切做交换,让自己做一个手持千金而无人管制的寡妇,虽然这也是一种奇想罢了,寡妇是更难做的。 她望着他,试图忘掉这些多余的想法,毕竟她也知道,和这人在一起已经是上佳之选,她试着更加温情地和他说话,和他一起走在路上,回到了二人共同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