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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醉,三人都清楚,余毅这胡诌八扯的本事可真是出神入化。见好就收,余毅戏弄够了他,自然就不再胡扯。他看向握着茶盏不住发抖的林金山,问道:“林大哥今日来所为何事?”林金山被他们俩捉弄一番,幸好还未忘了正事。正欲开口却看见老神在在的谭思麟,不禁说道:“思麟,我和余老弟有要事要谈……”谭思麟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站起身正欲离开,没想到被余毅拉住,示意他坐下。“没事,思麟是自己人。”这句话倒是出乎意料,林金山惊讶他与谭思麟真的如此亲密,而谭思麟则惊讶他对自己竟有如此信任。林老头讨了无趣,只能缓缓说了,“上头要运一批东西过来重庆,进四川的时候希望有你们狂风寨帮忙。如今这天下不太平,这点东西也有人觊觎。”“大哥真是说笑了,堂堂一个少校,怎么还需要我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土匪帮忙呢?”“我虽然是个官,但是在重庆的地位还是比不上余老弟的。这次事关重大,大哥也是没办法了,也请老弟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能为大哥出份力,我是义不容辞的。不过小弟也有一事相求。下个月初一,还请大哥帮忙,在将军面前美言几句。”林金山似乎觉得说几句话的任务极轻,只是他还不知道余毅究竟要干些什么,于是当即就答应了。两人约定好了半个月之后请狂风寨的兄弟为他的车队保驾护航,然后在匪头有意无意的膈应下走人了。林老头走了,厅里就剩余毅和谭思麟两个人,一时间相对无言,寂静无声。谭思麟自诩玲珑剔透,原以为年宴晚上那件事是为余毅帮忙,但这匪头看起来好似不是那么回事。“年宴的事,是我大意了。”“不,没关系,你做得很好。”这下换做谭思麟不明白了,按道理余毅既然有计划,那应该是不喜欢有人随意插手,而现在却说不介意自己擅自作主。“你走对了方向,我现在,就是想气气林金山。他越生气,我就越开心。”“你是说……”谭思麟思忱片刻,说道:“你要激怒林金山,让他对你出手?”余毅点头,往馒头里夹上萝卜丝,“他对我出手了,我才可以对他出手,明白吗?”“原来如此。”谭思麟愣愣地说道:“那么我呢?也是你用来激怒他的工具?你知道他看上我,所以刻意与我接近,让他挂不住面子,再对你有所不满。”“是这样没错。”谭思麟倏地站起身,立在原地不能动弹。余毅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生气了?”“不,没有。”他的喉咙似是被人一把掐住,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说得异常费力,“我该回梨园了,昨晚多谢余爷宴请,告辞。”余毅愕然地看着他走出大厅,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就消失在门口。阿威突然从门外探进半个头来,问道:“大哥,用不用派车送谭先生下山去。”“快去吧。”山上下了一夜的雪,满眼尽是雪白。谭思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很快便被阿威的车追上了。他很想别扭地假装看不见他,却还是败在这满天的寒冷。他真的很生气,却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也许是气林金山这个不知羞耻的老色鬼,也许是气余毅把他心里的、那件他最厌恶的事当成激怒林金山的工具。无论怎样,都为他带来铺天盖地的无助。虽然一开始他自己也答应了余毅,可是那一瞬间犹如被人扼住喉咙般的痛,确实也让他在那么一瞬间想要打退堂鼓。“扬鞭直指杭州道,要往尼山走一遭。一心寻访名师教,哪管它路远与山高……”车子晃晃悠悠地下山去,谭思麟靠在车窗边跟着左摇右晃。已经不能回头了,为了那一纸卖身契,他什么都愿意为余毅做。因为由余毅来为他赎身,总好过林金山来决定他的去路。车子在梨园门前停下,谭思麟谢过阿威,抬脚进了院子。戏楼上已经挂了新的灯笼,谭思麟驻足望了一阵,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里永远都是一桌一床一柜,永远没有多余的摆设,就连梳妆台,都是设在戏楼那边,隔了个小间。这间屋子以前是他师父的,自从他出了事,谭思麟便搬到这里来住。衣柜里除了日常衣服,一两件戏服,还留着他师父以前常穿的一件青白彩衣。他抚摸着戏服上精美的刺绣,低低地唱了起来:“女娲炼石把天盖,螺祖养蚕把桑栽。慈母教子有记载,请问兄孟母三迁为何来?那些昏君自把纲常败,亡国反怪女裙钗……”婉转的唱腔全被门外恰巧路过的小六听去了,他抬手敲门,问道:“思麟,是你吗?”“是我。”小六把门推开一条缝,探头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封信要给他,说道:“后街送来的,昨儿晚上你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找也找不到你。”谭思麟从桌子上摸了几块酥糖塞进他手里,接过信又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小六也是年幼成孤,被狠心的舅母送到梨园来,只有谭思麟的师父平时多加照顾,如今也只得让他多费心,不然这小孩也没有好日子过。小六对着谭思麟笑笑,转头跑远了。谭思麟关好门,拆开信仔细地读了起来。果不其然,是后街送来的,要请他过去一聚。后街并不是哪里的后街,只是这地方实在没办法提上台面说,于是就给它起了这么个隐晦的名字。这里无非就是青楼楚馆,赌坊酒馆,上到官,下到匪,这里什么人都有。谭思麟走上那嘎吱嘎吱响的楼梯,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敲响那刚漆过还闪闪发亮的木门。“春姨娘,是我。”门被吱呀推开,一位身披青色纱衣的美娇娘立在房内,伸手将谭思麟拉了进去,又啪地一声合上门。“初一你不来,初二才来,你真当我这里是娘家?”“我的好姨娘哎,我昨天下午才看到你的信,你就饶了我吧!”春娇怒目圆睁,瞪着坐在炭炉边取暖的白净小生,说道:“以前你师父在的时候,哪次不是初一就来?现在你倒好,你师父不管你了,你也不管我了!”“好姨娘好姨娘。”谭思麟赶紧坐到那贵妃榻上,揽住春娇不住安慰,“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昨天早上我还在狂风寨里呢,如何赶得及来给你拜年?”说到狂风寨,春娇倒是记起了什么。她拉住谭思麟的袖子,问道:“臭小子,你最近是不是和余毅那匪头走得极近。”谭思麟不愿让她担心太多,只好敷衍道:“他来捧我的戏,我也礼尚往来应酬一番。”“我知你最恨这些把戏,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