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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叫了一声“先生”,又接着忙活起来。沈务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长得完全不像沈家人,眉毛淡得差点看不出来,嘴唇微微嘟着,脸上没什么rou,颧骨就显得略高,有点刻薄的样子。沈家男人都是浓眉薄唇,天生一副薄情样,却没有这样带着刻薄的。估计比较像那个母亲。这么一想,沈务更加对这个孩子没什么好感。但是来都来了,还是要过问两句,便轻声问医生:“怎么回事?”医生换好吊瓶,又从小孩胳肢窝里拿出温度计看了看说:“长期营养不良,感冒也没好,身体太虚挨不住鞭子。”说这话时看了看沈务,似是带着不满。沈务失笑,随即又正正脸色,“能好么?”“先生这话说得,又不是什么大病,好好调养自然就好了。”说话间,躺在床上的孩子醒了,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眼里带着警惕,手悄悄地攥紧被子。管家眼尖,悄悄在沈务耳边说:“先生,人醒了。”沈务瞥了一眼,在床边坐下来,想起个话头说几句,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名字,就朝管家递了个颜色,管家立刻会意地把一叠资料交给沈务,开头就是这个“儿子”的名字,叫张释与。这么看来,这孩子的妈姓张。暗忖着合上资料,就听那小孩儿先开口了,“你们是谁?”声音很细小,嗓子估计是感冒的缘故沙哑着。“我是你爸爸。”沈务看着张释与倏地睁大的眼睛,有些好笑,“你妈死了,以后你跟我过。”又问,“你几岁了?”“八、八岁。”沈务有些吃惊,这小孩居然有八岁?沈湛六岁看上去也比他大,难怪会被沈湛误认为弟弟了。“我、我渴。”张释与两只手绞在一起,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沈务。旁边的下人眼疾手快递上水杯,张释与两秒钟的功夫就灌下去一杯水,肚子又咕噜一下,在安静的房间内被放大无数倍。他赶紧捂着肚子,看着一屋子人,仿佛每个人都憋着笑,仿佛每个人都在心里嘲笑他,于是慌张看着这个刚认的“爸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沈务心里也在发笑,这个小孩儿还挺好玩的,慌慌张张的,吩咐人去端了饭菜来。饭菜端上来,张释与捧着碗吃得狼吞虎咽,沈务于是就问下人,“怎么少爷这时候还没吃晚饭?”下人一听沈务称张释与“少爷”,知道先生是认下了这个儿子了,结结巴巴回道:“少爷、少爷他,受不住家法晕了,到现在才醒……”一听“家法”二字,张释与捧着碗的手抖了一下,沈务也注意到了张释与袖子里似乎是有几条鞭痕,有注意到这个儿子果然是营养不良,那手腕比他拿着的筷子也粗不了多少。“你好好休息,过几天跟着你弟弟们一起去上学。”沈务又交代几句,就离开了。张释与看着这个便宜爸爸走出门,咬咬牙,端紧了手中的碗。“咳咳咳、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把沈务拉出回忆,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间长到这么大的儿子,这个儿子从来都不在沈务的计划范围之内,事实上沈务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个儿子却又在沈务看不到的地方一夕之间长大了。从原来不到膝盖高的小鸡仔儿,长到现在这个成年男人的模样,中间经历了什么,遇到了哪些人,沈务通通不知道。他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仿佛这么多年才刚刚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有个儿子。沈务给张释与盖了张薄被,退出房去。☆、第三章生日第三章生日早上七点,张释与被尽职的手机铃准时吵醒,宿醉的头晕恶心的感觉消失不退,他晃到浴室里冲了个澡,又使劲用冷水泼脸,总算清醒了一点。他看着床头柜上刚送进来的衣服,沈家的下人比起十几年前可真是尽职多了。他叹口气,穿上衣服试试,居然还挺合身,对着穿衣镜整理好褶皱,就听见几下敲门。张释与快步走过去开门,就看见沈家的下人毕恭毕敬站在门口,“什么事?”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缓。“释与少爷,先生让您下去吃早饭。”“知道了,我就去。”打发了下人,张释与简单的收拾了房间就下楼了。刚到餐厅门口,张释与就发现沈家父子三个都在,多年未见,沈家兄弟二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大儿子沈湛穿着休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在沈务下首左边安静地喝牛奶,他的五官很浓重,一双剑眉像极了他父亲,挺立的鼻子被阳光打下一道阴影,薄唇紧抿着,颇有沈氏继承人的风范。沈湛见了站在门边的张释与,也不多话,朝他略微颔首就算是打了招呼了,又安静地喝他的牛奶去了。倒是旁边的小儿子沈清顺着他大哥的目光注意到了张释与,本来还和父亲说笑的脸立刻沉下来,把手上的玻璃杯重重拍在桌上,哼了一声。沈清的眼睛明亮有神,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骄傲。张释与看着这位小少爷,心里一百个不痛快,面上倒还是笑笑的,他边往里走边打了声招呼:“先生早,大少爷小少爷早。”然后恭谨地站在桌边。沈务目光从手中的报纸上移开,冲他点点头:“坐下吃饭。”“是。”张释与坐到了不好惹的沈清少爷对面,在桌上拿起一片面包,蘸着牛奶往嘴里送。“以后别喝那么多酒。”张释与吃了几口,又听到沈务如是说。他抹抹嘴,讪笑着回答道:“这、院里应酬,推不开。”“既然回来了,就搬回来住,你好歹是个沈家人,老住在外面像什么话。”搬回来?张释与一惊,手上的面包掉进杯子里,“先生,这里离Z大实在是太远,不合适,不合适……”“你既然回了C市,自然是进沈氏,难不成还要去做那个Z大的小讲师?”沈务放下报纸,看向张释与,“就这么定了,我会通知你们院长的。”“不行!”张释与拍桌子站起来,看着沈务目光坚定,“这是我的事,先生还是不要勉强的好。”“你!”沈务正要发作,就听一直不做声的沈湛开口说道,“大哥,父亲一番好意,你就别推辞了。”他这一声“大哥”不仅叫得张释与心里咯噔一声,也让那边沈清火大起来,“哥,你才是大哥!何必要委屈求全认一个外人!”他说外人时眼睛还狠狠地剜了张释与一眼,被沈湛扯了一把才委屈的撇嘴不做声。“大少爷,这声‘大哥’我可担不起,我母亲死得早,小时候又多病多灾,幸好先生怜悯收养才能有今天,实在是不敢继续赖在沈家了。”张释与朝沈务鞠了一躬,“先生养育恩情,我一定记在心里。”说完头也不回出了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