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十二章 扮演

    生体：灰街·第十二章·扮演

    29年10月31日

    “喂！别乱来！”

    海瑟薇的动作毫无先兆，待到约瑟夫有所反应出声阻止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直直地向后倒去。

    该死！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约瑟夫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居然只剩下了一个。他不得不先冲上去抱住海瑟薇的身体，避免她就这样毫无遮拦的把自己的后脑砸在地上，但他这么做的同时也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阻止海瑟薇手上动作的机会。

    激烈的肢体碰撞与鞋底踩在地板上的摩擦声骤起又骤停，局促的空间内霎时间只剩下了两道同样急促的呼吸声，只是一道更加急促且带着些许的慌乱，另一道则节奏平缓似乎带着一丝莫名的从容。

    “海妮，你在做什么……”

    约瑟夫停顿了片刻才气急败坏地开了口，他已经无法掩饰内心的慌乱了，以至于直到亲手感受到海瑟薇身体上传来的温度那一刻，他才能够重新发出声音。

    然而约瑟夫的责难却被海瑟薇用一个动作轻松化解了。

    海瑟薇伸出了手，轻轻环住了约瑟夫的脖子。

    她的动作真的很轻，几乎没用什么力道，却让约瑟夫感觉自己像被套住了般无法挣脱。

    “我就知道你会来接住我的。”

    海瑟薇的嘴角勾勒着一丝轻笑，眉眼更是眯得如同得逞的狡狐一般。

    “你……”约瑟夫咬住了牙，但却只能从喉间叹出一声叹息。

    他本就没有责备海瑟薇的心思，无论方才还是此刻，充斥在他胸口中的都只有担心。

    但当约瑟夫看向海瑟薇的脖颈时，他的目光却瞬间被某件“本不存在之物”牢牢锁住，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海妮，你……”

    海瑟薇松开了一只环在约瑟夫脖子上的手，抚摸着自己脖颈之间闪烁着冰冷光芒的金属环。

    “好看吗？”

    银色的颈环与白皙的肌肤互相映衬，冰冷而坚硬的金属与温暖而柔软的血rou形成鲜明的反差，而颈环所象征的“被所有物”这一意义与人作为人降生于世便先天具备的自由属性之间更是形成无比尖锐的矛盾对立。

    好看……不，这是美，别样的美。

    一时间，约瑟夫看得出了神，他丝毫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拉近与海瑟薇之间的距离，仿佛一名猎手正在一步步靠近已经落入自己圈套的猎物。而海瑟薇也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她的呼吸随着约瑟夫的靠近而逐渐加重，原本还带着挑逗的眼神也逐渐开始迷离。

    仿若暴风雨之前短暂的平静，一男一女此时此刻都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言语，只是通过最直接也最原始的肢体语言维系着彼此之间的交流与联系。但这交流也并非对等的，雄性的一方逐渐占据所有上风，每一个动作都在宣示着更加强势的入侵；雌性的一方则完全顺应着对方的节奏，任由从身体到精神的每一丝每一寸的主导权都被对方剥夺、攫取。一进一退之间，二者仿佛建立了平衡，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他们自己才知道，所有的平衡、和谐、平静都只是虚伪的假象，都不过是被道德、伦理、常识这些后天而来的外物所约束的表现。

    就像一只已经充气到极限的气球，只需要针尖那么大的破口，就会让之前全部的积蓄与忍耐都在瞬间爆发。

    而此刻在约瑟夫·康纳的心中，那只名为“理性”的气球便已经被吹鼓，逐渐膨胀，直至到达崩溃的边缘。

    只需要针尖那么大的破口……任何小小的刺激，都会让现在的他彻底舍弃掉一切理智。

    约瑟夫的手已经抬起来了，他看着，不，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海瑟薇，盯着他已经视为囊中之物的女人，盯着他已经攥在手心之中的猎物。

    但是……

    约瑟夫的手在触碰到海瑟薇的前一刻停下了。

    时间仿佛于此停滞。

    另一边，海瑟薇早就已经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结局来临。在她的心中何尝不是已经放弃了身为海瑟薇·爱德华兹甚至是身为一个人的身份与立场，她已经做好把曾属于自己的一切都交给眼前的男人的准备了。

    毕竟，是她自己选择戴上了项圈的，是她自己选择了放弃女人的身份，而去迎接一个属于一只雌性的结局。

    但是……

    海瑟薇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约瑟夫眼中的挣扎与犹豫，也看到了自己抛弃一切之后所迎来的结局。

    失望与感伤不由自主地涌现在她的眼底，但与此同时，另一种名为庆幸的情绪也充斥着她的大脑。

    他没要我……

    作为一名女人，此时此刻的海瑟薇心中不可能没有失望，但同样作为一名女人，海瑟薇·爱德华兹的心中又充满了庆幸。

    至少，对方表现出的占有欲已经足够了。

    嗯，足够多了……

    海瑟薇·爱德华兹于心中暗暗叹气，把这一次的失望与对下一次的期待一同深埋进了心底。

    而在海瑟薇于沉默中整理心绪的时候，另一旁的约瑟夫也终于重新找回了从容。

    “咳，咳咳……”

    约瑟夫以手捂嘴，一开始只是虚张声势地干咳着，但不知不觉中咳嗽开始变得一方不可收拾，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本打算借干咳掩饰过去的尴尬非但没能减轻分毫，反而变得更加顽固了。

    “哎……”

    约瑟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重新看着面前的海瑟薇。

    他那带着浓郁苦涩的声音缓缓地想起：“何必呢……你就非要做到这一步吗？”

    海瑟薇看着面前脸带难色的男人，俏美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苦笑：“我不这样做你会听我的吗？”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彼此已经再熟悉不过的他们心里都清楚，刚才的那种情形并不存在两全其美的可能，唯一的结局只会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妥协。只不过这一次，是海瑟薇选择了先下手为强而已。

    看着沉默不语的约瑟夫，海瑟薇的心中突然有些刺痛。

    她在害怕。

    她不想承认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她其实很清楚。

    她在害怕面前的男人，准确的说，是害怕那个男人的心中不再存在属于自己的位置。

    海瑟薇必须打破现在这种凝重的气氛，不然她怕自己会坚持不住这层虚假的外壳，会直接在约瑟夫面前暴露出自己最真实也最自卑的一面。

    于是，她再次开口打破沉默道：“我说过的，这个项圈是门票，是进入会场必须的通行证。而且……你也清楚那里的特殊性，他们是不会承认没有被戴在脖子上的门票的。”

    约瑟夫无言，只是继续用复杂的眼光看着海瑟薇。

    海瑟薇暗中咬了咬牙，她鼓起最后的勇气，用完全与内心不符的欢快而轻佻的语气道：“其实这个项圈谁戴都是无所谓的，怎么，你要不要再试试？”

    看到男人一瞬间皱紧了眉头，海瑟薇心中的那根弦也瞬间绷紧。

    然而片刻后，约瑟夫还是开口了：“我不要……”

    并不是他一贯的强硬口吻，也丝毫没有属于治安管理局西南区最年轻（前）警长的霸气，但就是这样一句小声嘟囔一般的回答与拒绝，却让海瑟薇瞬间放松了全身的神经。

    啊……他回来了。

    海瑟薇眨了眨眼，她的脸上还挂着调戏的微笑，不能在这种时候流出令对方生意的眼泪。

    但她的心里已经开始泣不成声了。

    这样的约瑟夫……这样的约瑟夫·康纳，才是她最熟悉的那个男人啊。

    不被外人所知，甚至会让外人怀疑那是否是名为约瑟夫·康纳的男人的反应，却是她埋在心底的最甜美的秘密。

    而这样的一句话也好似打开了约瑟夫心底的闸门，他耸了耸肩，叹气道：“好吧，看来我已经被你拉上贼船了对吧？”

    “是的，没错，如果你不帮我，我就保持着这副样子去见我爸爸，然后告诉他是你为我戴上这个项圈的！”

    海瑟薇语气轻快地说着，这一次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愉悦，也是发自内心地开始调戏面前的男人。

    而约瑟夫也果不其然地竖起了汗毛，露出那副让她百看不厌的表情，口中连连道：“别别别！老乔……额，你爸爸可不是那么容易讲道理的人，我怕我会在向他解释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就被直接一枪毙掉的。”

    “呵呵，那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海瑟薇愉快地说着，眯起眼睛享受着这让她屡试不爽的快感。

    “唉……好吧，好吧。”约瑟夫举起双手，摆出一副完全头像的姿势。

    放下手，他看向海瑟薇的目光已经没有了玩世不恭的随意与散漫，取而代之的是同样让海瑟薇无比熟悉的坚定。

    “说说你的计划吧。”

    海瑟薇知道，此时的约瑟夫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他不再是可以仍由她调戏也不会说出一句怨言的约瑟夫，而是约瑟夫·康纳，整个西南分局最优秀的治安官。

    于是她也收起了轻佻，正色道：“很简单，我们只要扮演就好了。”

    “扮演？”约瑟夫反问着，同时挑起了眉头。

    “对。”海瑟薇点了点头，接着道，“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那家会所对于自己的会员是有十分严格的规定要求的。不过再严格的规定也仅限于入场之前，入场以后的行为他们就不会做过多地干涉了。你也明白，这里毕竟是‘那种’场所，没有人会乐意在自己最享受、最快乐的时候被别人打扰的。”

    约瑟夫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但与此同时他的心底却感到一丝异样。

    嗯？刚才……她是在开黄腔吗？为什么海瑟薇会显得这么熟练，难道她之前已经有过类似的经验了。

    这可是一个无法让约瑟夫轻易介怀的话题，但海瑟薇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约瑟夫的异常，她还在继续说着：“约瑟夫，其实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什么？”约瑟夫下意识地反问道。

    “只有一件……扮演好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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