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1）非人之人 第二章 伊娃

    第二章伊娃

    我无法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是太过栩栩如生吗？还是方才触摸到的体温影响了我的判断吗？无论如何，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的“生体”，我的心中却无法生出一丝一毫的恶感。

    那双大眼睛，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紫色的大眼睛，是那样清澈的凝视着我。

    “你是……谁？”

    我本能的张开嘴，想要回应，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但眼前的“女孩”却开始了进一步的动作，她双手着地，缓缓地爬了出来，一步一步，接近着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完全僵住了，做不出任何的动作，只能这么看着她接近我。

    看着一个生体，一个生体！就这么靠近到与我接近零距离的地方。

    “女孩”的身上是赤裸的，越过她曲线优美的锁骨，我能直接看到她没有做任何束缚的rufang。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两点嫣红所吸引着。

    “嗯？”

    “女孩”歪了歪头，长长的黑发滑落她的肩膀，披散在地上。她的眼神中射出浓烈的好奇，那纯净到找不到一丝杂质的目光，让我不由得侧过了头，不敢与她继续对视。

    她继续向我靠近着，两边的身体已经几乎贴在一起了。

    我几乎可以听到她呼吸的声音！

    等等，呼吸？

    我猛地抓住了“女孩”的肩膀，将她推开。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没有慌乱，只是愣愣地看着我。

    然后我将手指放在了她的鼻翼之下。

    这不是我的错觉，的确有气流在规律的进出。

    生体是需要呼吸的吗？

    这颠覆了我对生体的一切常识，我进一步进行着自己的验证，将手放到了她的脖颈处。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我的右手一直在颤抖，这让我无法去判断那里是否存在着我预想之中的脉动。我索性直接推到了她，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她的胸口。

    “咚咚，咚咚……”

    尽管十分微弱，微弱的几乎听不真切，但这毫无疑问是心脏搏动的声音。

    心跳？有心跳的生体？

    会呼吸，有心跳，还有体温……

    这样的生体，真的只是“生体”吗？

    我骤然想到了什么，抓起手机，急切地开口道：“喂，伟峰！你……”

    “冷静，你先冷静一下。”

    画面中的徐伟峰表情十分淡然。对了，在我和这女孩解除的期间我一直都没有放下手机，通讯始终是联通着的，我所做的一切徐伟峰都看在了眼里。

    而他看着我，缓缓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咽了口唾沫，静静地等待着。一旁，被我推到在地板上的女孩正缓缓地爬起来，她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异常，那双紫色的大眼睛依旧在看着我，似乎没有因为我方才的粗鲁而产生任何变化。

    徐伟峰继续道：“首先，那的确是一个生体，货真价实的生体。”

    “可是她有呼吸，还有心跳……”

    “还有体温对不对？”徐伟峰打断了我的话，他那双因为长期熬夜而无神的眼睛中射出我似曾相识的光芒，“呼吸和心跳算什么？她还有血压，有脉搏，有完整而功能完善的消化系统，她的视觉神经和听神经也都是正常的哦，而且她的嗅觉也是一般人类的水平……嘛，其实我想的话完全可以做到更好的，但太过灵敏的鼻子对于她来说用处也不算大是吧？还有就是她的……”

    我看着滔滔不绝的徐伟峰，心中某处掀起巨浪。

    “伟峰，你……”

    “啊，怎么了？”

    “是你，造出了她吗？”

    徐伟峰的表情一滞，然后，他露出了笑容。

    骄傲，自豪，愉悦，幸福……狂热的笑容。

    “没错！是我创造了她，我将她命名为伊娃（EVA）！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很俗气？其实我也想过给一个亚洲人种起这样的名字是不是很不合适，但管他的呢！她是我创造出来的，我是她的上帝，那她就是我伊甸园里的夏娃（EVA）！”

    我看着表情有些扭曲的徐伟峰，心中的温度渐渐降到冰点。

    我早该想到的。

    看到这巨大到足以装下一个人的箱子后，我就该想到的。

    这是徐伟峰送给我的“礼物”啊。

    五年前，当我选择了放弃自己的所有研究，删除了全部的数据黯然退出研究所时，他就是这么宣言过的啊。

    “恭喜你啊。”

    我语气淡淡地说着，虽然我是最不合适说出这句话的人。

    但徐伟峰依然十分满足的接受了我的祝贺，道：“谢谢，没有你，也没有今天这一幕啊。”

    徐伟峰的话让我心中一动。

    我回头，看着依然用纯净，亦或者茫然的眼神注视着我的女孩……对了，她叫伊娃来着？

    我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伊娃的眼神十分自然地追随着我的手臂，但当我停止了动作之后，她就又恢复到了刚刚的茫然之中。

    “伊娃。”我喊出她的名字。

    她的表情开始了变化，脸上开始露出笑容，然后用清脆的声音开口道：“伊娃，我是伊娃。”

    接着她看向我，用不变的语气道：“你是谁呢？”

    果然是这样吗……

    而此时，被我晾在了一旁许久的徐伟峰开口道：“怎么，你才发现吗？”

    是的，我才发现这一点。

    伊娃的所有反应，都与我多年以前完成的一套初级AI的反应一样。

    你是谁？（Whoareyou）我是谁？（WhoamI）

    认知与自我认知，这两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是我当年一切理论的起始点，也是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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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删除掉了全部的数据，亲手毁掉了自己十年的全部心血。而那套初级AI系统是我送给徐伟峰的礼物，也因此，只有那套系统，还留存于世。

    伊娃，EVA……我怎么现在才想到呢。

    当年和徐伟峰怀有同样理想的我，也是出于近乎一样的理由，给这套AI取下了EVA这个名字啊。

    如果眼前的女孩，伊娃，她的思维系统真的是源自当年我留下的EVA系统的话……

    那我，又算是她的什么人呢？

    “伟峰。”我开口。

    “嗯，我在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

    “哈哈，猜到了？不对，应该说推理到了？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做到这一步，你可真的是迟钝了不少啊。”

    “别废话，直说吧。”

    “好，我就直说了……我想让你帮我。”

    我就知道。

    只可能是这么一个理由的。

    “你也看到了，虽然我近乎完美的将EVA系统写入了人造大脑，但EVA……毕竟是未完成品。”

    是的，当年的EVA系统是半成品。

    把最初的EVA当作礼物送给了徐伟峰之后，我用了五年的时间继续完善EVA系统，我几乎就要成功了。

    而徐伟峰还在说着：“现在的伊娃只是个稍微有些反应的人偶。我制造的rou体是完美的，所有的模拟机能都达到了和常人无二的程度，但中枢……没有中枢的话，她也只不过是个高级点的洋娃娃罢了。”

    他继续道，声音越来越亢奋：“所以，如果是完全体的EVA系统的话，结果会不会完全不一样呢？这些天我的脑子里一直都回荡着这个想法啊！”

    或许吧，然而——

    “伟峰，EVA系统已经不存在了，无论是初代，还是完全体。”我开口道。

    徐伟峰的表情愣住了。他顿了一下，说道：“这个我知道，毕竟当年你经历了那些事情……但不要紧啊，那些数据不在了，但你的人还在啊！”

    我笑了笑，是苦笑，也是自嘲的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伟峰。”

    “不！我不是看得起你，我是相信你！”徐伟峰的表情变得凌然。

    “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咱们是……同志！”

    “当年遭受了那样的打击之后，你会选择退出，我理解……但是，我不相信你会这样放弃掉自己的梦想！当年你可是走在我的前面的啊，离成功你就差那么一步了啊！现在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你为什么还沉浸在过去的失败中不愿意继续前进呢？”

    是啊，我为什么还要沉浸在过去的失败中呢？

    但，那真的，只是失败吗？

    我忘不掉啊，忘不掉自己亲手——

    亲手“杀掉”她的感觉啊。

    真的，忘不掉啊……

    “伟峰，抱歉。”

    “嗯？怎么……”

    “我没法帮你。”

    徐伟峰的表情，从极度的失望，最终转变成淡然。

    “好吧，我理解。你会拒绝，也算是我预料之中的结果吧。”

    我埋下头，不去看画面中徐伟峰的脸。我无颜面对他。

    “不过，那孩子……就留在你那儿吧。”

    孩子？

    布料的摩挲声提醒了我。

    我猛然抬起头，看向一旁。不知何时，伊娃已经爬到了我的身旁，她那双人造的大眼睛仍注视着我，而且，她的身体正紧贴在我的身旁，那两团发育……不，该说是制造的曲线良好的乳rou，正挤压着我的手臂。

    这是她自己主动的动作？

    初代的EVA系统，应该不会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做出任何的主动行为啊。

    难道……不，不可能，初代之后的数据我都消除了的，这世界上不会再留下任何她的存在的！我是确定过无数次的啊！

    我看向空中的画面，看向徐伟峰。

    画面中的他正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开口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张哲。我对你的系统做出了一点小改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然我也没法对赞助我的金主交代了。”

    “你改了什么？”

    “你也知道，研究所的那点经费根本就不够用的，而且我必须尽量避开他们的耳目来完成伊娃……所以，我找到了一个赞助商。而那个赞助商，对于最后的产品有一些成人方面的要求。”

    成人方面的……要求？

    徐伟峰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道：“毕竟现在的大人物，有不少是好这一口的啊。而且打着‘生体’的名头，就不用担心任何伦理的问题，毕竟就算玩坏了也可以随便的处理掉，比真人方便多了，还能做各种各样真人做不到的改造。”

    “啊，不过你身边那台可还没有做过任何的改造哦，是完全拟真的产品。”

    “你既然不愿意帮我，那也把她留下吧，当作玩具也挺不错的，玩坏也没关系，只要记住她是一个生体而不是真人就成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刚要开口，却见徐伟峰挥了挥手，示意要挂断通讯。

    “那就这样，玩的开心啊。”

    “喂，你什么……”没等我说完，画面就切断了。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我不由得低下头，视线和紧贴着我的伊娃相交，她那双紫色的大眼睛，依旧没人一丝的杂质。

    伊娃，居然是为了那种目的而生的？

    仔细一想，我居然完全能接受这个说法。毕竟人类无论过了多少年，发展了多少个世纪，唯独性欲是亘古不变的啊。

    而且，徐伟峰的那句话，的的确确触动到我了。

    玩坏也没关系的，生体吗……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到了伊娃的脖子上。她的脖子很细，细到我用一只手都能握住，感觉稍微有些力气就能拧断一样……

    完全按照人类的rou体所仿造出的生体，也会和人类一样，拥有致命的要害吗？

    我晃了晃头，甩掉了这个在我心中占据越来越多空间的黑色想法。我的手已经放在她的脖子上了，我怕我下一秒就会这么做。

    而伊娃，则像完全不知道我已经产生了“杀”掉她的念头一般，继续紧贴着我。

    她那温暖的与真人别无二致的身体，柔软的身体，悄然挑拨着我内心深处的欲望。

    真的可以吗？

    任由自己的想法，去做，去弄，去玩弄眼前的……rou体，

    另一种黑色充斥在我的胸口，而这次，我无法甩掉了。

    我张开有些发干的嘴唇，道：“伊娃，到床上去。”

    伊娃眨动着眼睛，开口道：“床，是什么？”

    我愣住了。一分钟后，我做好决心，站了起来，牵着她的手，走向了卧室。

    现在回想起来——

    其实从一开始，徐伟峰怕就已经谋划好这一切了。

    从伊娃来到我家开始，他就已经笃定了我的反应……

    我，必将陷入这个泥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