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先帝崩殂后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尔同朝为臣!”

“徐鸣山!朕敬你是元老,平日里处处忍让,你竟不知礼数,胆敢御前咆哮!传旨,徐相年事已高,不宜cao劳,即日起荣归故里,不得回京!”

“陛下三思!”后面年轻些的文臣们连忙跪地求情,“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可在此时内斗啊!”

“请陛下速速发兵,有冀川侯在,我大越方可无虞!”

……什么都是有冀川侯在,有他在,自己才能坐稳这个帝位。

一片嗡嗡哀求里,宣帝脑海里又浮现了当年站在城头上,殷切地等过了一整个雨天,却等来襄慈和季蒙先结为连理的消息。

是不是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军权、名望、挚爱,都是他的?甚至自己坐拥的天下的安危,也要仰仗他?

宣帝沉喝出声“拟旨!朕膺昊天之眷命,兹令冀川侯季蒙先,率军援三黎……”

旁侧负责伴驾拟旨的翰林闻言一愣,知晓这是一张让冀川侯送死的诏书,一时未能下笔,刚要出言相谏,便被宣帝抢过纸笔。

“朕乃天子,言出无人可逆,朕亲自写!”

石莽看着宣帝在下面文臣的哀求声中毫无动容,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就在此时,一直冷眼站在一侧的成晖,从袖中拿出一截青白玉尺,在一片倏然扩散的死寂里,“啪”地一声,重重打向了宣帝的手背。

“你!”

宣帝本能涌上的暴怒在看到成晖手中的青白玉尺后,瞬间压了下去,手背上传来火辣的疼痛下,他咬着牙道:“成……晖,你敢带着祖皇帝的玉尺上殿……”

☆、第二十九章风骨·其三

“请陛下下三道旨意,其一,命西北沧夔两周守备军驰援崤关。”

这玉尺一直被成晖笼在袖中,便是露出一截,也被人认为是笏板,是以一直无人察觉。直到亮出来时,所有人才看到上面刻着“天授律君”四字,刚想出口的谋逆之言便不得不生生咽下去。

这玉尺乃是开国皇帝当年赐予成家,作为帝师的象征,以前打过晚年昏聩的僖宗,强令他传位,而现在,也打到了犯了糊涂的宣帝头上。

宣帝宛如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恶狼一般死死盯着成晖,握笔握到手指发白,好似要与他刻意对抗一般,笔势执着地要坚持让冀川侯分兵去三黎,那一笔“率军援三黎”尚未落定,接着又是一尺落下。

只要宣帝笔势朝自毁长城的意图一转,成晖手中的玉尺便再次打下,同时口中宛如教训学生一般训斥道——

“字要规整,人要为正!重写!”

“姿仪不够端正!重写!”

“为人君者需心悬百姓,此字有怨毒之意,重写!”

祖皇帝是卫氏最初的荣光,他所赐之物,荒唐如前代厉宗、僖宗,也不敢违逆。

更何况……成晖有这个资格。

太傅、太傅,在最初的最初,他便是宣帝的师父。

死寂的殿阁里,群臣呆呆地看着成晖一尺一尺,敲得宣帝手背皮开rou绽,直至宣帝在这场对峙中,屈服于成晖带来的莫大压迫,咬着牙一字一句写下成晖的话。

“……诸州务竭尽全力,御敌于崤关之外,永保大越安危,钦此。”

看着玉玺和着手背上蜿蜒流下的血重重地盖在诏书之上,石莽只觉得一股凉气自足心蔓延而上,想到自己身家性命系于宣帝,强自定了定神,道:“好了,太傅的气也算平了,那——”

“臣还未说完。”成晖又道,“其二,太尉石莽,战前动摇军心,多年来又以方士妖术蛊惑圣听,消磨国力,请陛下秉公执法。”

石莽惊慌道:“陛下!”

然而宣帝并没有理会石莽,口气漠然道:“太尉石莽即日起禁足百日,自查身家所设方士道观,无诏不得入宫上朝。”

石莽脑中轰然一声,在眼里对于宣帝的怨恨浮上来之前,猛地转向成晖:“太傅,莫要欺人太甚!”

可此时无人在乎他的说法,在殿中侍卫请走他之后,宣帝蓦然冷笑一声,道:“那,其三是什么?要朕自己扒了这身龙袍,如僖宗先帝一般离开这龙椅是吗?”

“其三……”成晖低头看着玉尺上露出的细小裂痕,深吸一口气,徐徐摘下头上峨冠,多年来让人畏惧的严厉目光在此时倏地一缓。

“臣,自陛下十二岁时,始执教皇室,六年师生,恍然已这些许年。成氏族人,素喜闲散,经年以来,自兄长仁公成晔仙去后,族人虽无过错,亦乏功绩,请陛下允我族人即日起卸下朝中一切官职勋爵,放归岭南。”

“太傅!”徐鸣山便是素来最为耿直,却也未见过成晖这般决绝的姿态,“太傅要弃下朝中诸事?岂不是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成晖对微微有些发怔的宣帝道:“郡主若愿勤勉,何来小人可乘?”

宣帝面如寒霜道:“朕已不是当时登基时任尔等摆布的稚子了。成晖,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弃说教?”

“人之一生,即便再沦落于世,也终归要做一件正确的事,为了这件正确之事,师者便不会放弃。”成晖言罢,躬身行礼道,“臣今日伤及龙体,本该腰斩弃市,然身上犹有国计苍生压身,且先自领百杖,待内忧外患一解,便即刻授首,臣告退。”

荒唐,即便他沉溺于寒食散逃避人世、即便他听信jian佞疏远贤臣,成晖还是觉得他是有救的?

待成晖拿着圣旨离开后,宣帝驱走了所有还想劝谏的大臣内监,一个人自晌午坐到入夜,直到门外一声轻响。

“臣奉丹廷尉石梁玉,孙天师为陛下新炼的丹药已齐备,不知陛下可有暇一观?”

“不看,滚出去。”宣帝甫说出口,复又道,“罢了,进来吧。”

石梁玉一言不发地带着两个捧着丹盒的内监走入其中,见了宣帝,先是跪地一礼,随后看向了宣帝双手上已干涸的血迹。

“陛下不宣太医吗?”石梁玉问道。

宣帝的面容隐在屏风落下的阴影里,半晌,道:“朕听石卿说过,你在成晖座下学过一段时日……成太傅待你如何?”

“太傅教书育人,素来尽心竭力。”

宣帝道:“即便你是石莽的儿子?”

石梁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