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先帝崩殂后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花酥一边道,“我回来前还去问这行宫的一个主簿,人家说这病人就这样的脾气,谁也奈何不了他,哪个大夫能想法子兵不血刃地闯过那匹马的堵截,必有重赏。”

季沧亭听了一会儿,总觉得这出十分眼熟,当年哄他家小侄子吃药也是如此,家里大人束手无策,只能广邀天下豪杰群策群力,不把药送进小侄子肚子里决不罢休。

“如此大费周章,就不能用强吗?”季沧亭道。

“能用强还用得着找这么多大夫?你不是会相马么,教教我呗。”

穆赦脾气暴躁,能让他安分下来没撂挑子走,多半是被财帛动了心。

季沧亭对他的医者贪心十分动容,道:“有点意思,我也想确认一下这般矫情的到底是何方妖人,你且将那匹马儿的形貌细细说来。”

穆赦拿了张废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就是匹白马,毛色忒怪,全身雪白,只有眉心一簇红毛。”

穆赦时常勾画草药,倒也有几番画画的功底,季沧亭接过来一瞧,发出一声百转千回的哦,复而道:“腹圆臀窄,谅必是匹妙龄母马,却不知可有许配人家?”

穆赦:“……能换个简单的问题吗。”

季沧亭:“你这画得不全面,罢了,你就告诉我它屁股够圆吗?”

穆赦:“挺圆……呸,流氓都流到马身上了,你还是人吗?”

季沧亭的手指在桌案上轻叩三下,听穆赦催着她一起去会会那马中吕布,摇了摇头道。

“我肩膀疼,不想出去,不过有个法子你可以试试。当年匈奴南下时,曾带有驯狼上阵,若那匹马是上过战场的马,必对狼的味道极为憎恨,找些狼rou或新鲜的狼皮卷在象草里丢出去,这马儿必会扑过去撕咬,你趁机闯过便是。”

穆赦大喜,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季沧亭一个人在屋里慢腾腾地摆设药磨药杵等杂物,待到了入夜时分,她刚点上灯打算休息,一个兵士喜气洋洋地敲门拜访。

“请问可是穆大夫的得力手下季姑娘?”

季沧亭披上衣服,拄着拐杖推开门道:“正是,军爷有何见教?”

那兵士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穆大夫被贵人看上了!”

季沧亭微微色变:“他不是去给人看病的吗?怎的还多催发出来个断袖之癖?”

兵士连连摆手:“姑娘误会了,穆大夫是因为医术高超才被看上了。”

季沧亭:“哦、哦。”

兵士眉飞色舞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家国公爷半年前大病一场,后来一直忙于公事,疏怠诊治,庾大人四处寻良医,始终无法说服国公爷安心养伤,今日穆大夫妙计安宝马,国公爷听了,头一次放下公事松口让人诊治,庾大人高兴得不得了,务必让小人带厚礼来留住穆大夫……”

兵士说得高兴,季沧亭却只听进去前半部分,尤其是听见那人半年前大病后一直拒绝诊治,握着拐杖的手不免便紧了许多。

“请代我等多谢庾大人,不知军爷此来可是我家穆大夫还需要我去帮忙?”

兵士道:“可姑娘看上去行动不便,是否……”

季沧亭道:“无妨,待我收拾些东西便来。”

兵士本想帮忙,却没想到这跛足女动作挺快,随手装了个药匣便出来了。

“……想来一路上姑娘也多有所闻,受诊的并非庾光大人,而是成国公。”兵士路上细细叮嘱季沧亭莫失了礼数,见她听见“成国公”三字后,身形微微一滞,笑道,“姑娘莫怕,公爷虽然闻达于天下,却素来是个好相与的人,从不苛待下属,姑娘只要少言守礼,便不必太过拘束。”

季沧亭微微点头,被那兵士引着走过数道侍卫关卡,便来到一处水榭外。

这水榭极大,足有五层高,月色下显得灯火迷蒙,其中流泉飞瀑,金叶满池,足可见得主人品味高雅。只是在此之外,又特地开辟出个马厩,之前穆赦所描述的那匹白马正安安静静地埋头在马厩里进食。

“就在前面,姑娘慢走。”

季沧亭的目光在那匹白马身上停留了若久,直到穆赦在水榭二楼朝她招手,她才收敛神色,顺着廊角同穆赦汇合。

穆赦的模样十分高兴,避开打哈欠的看火童子,把她拉到角落里唧唧歪歪道:“咱们遇上有钱人了,老规矩你配合着我点儿,咱们诓他点儿好药材。”

季沧亭拿过他开的药方,抿了抿唇,道:“心火郁结,五脏迟滞,迟早要完……这是你写的?”

穆赦:“人都是迟早要完的,我这么写不对吗?”

季沧亭道:“没什么不对,那人……真的情况很严重吗”

穆赦道:“那倒没有,这公爷从前有练武的底子,年岁也不算大,莫说只是区区心病,便是真有个什么五劳七伤的,那也比咱们县太爷那酒色肚皮好治多了。”

季沧亭浅浅呼出了一口压抑了多时的郁气,道:“这儿可不是普通地方,人家也是有神医傍身的,你就不怕被戳穿了?”

“所以你得帮我看着他喝药呀。”穆赦把一份熬好了的宁神汤药塞到季沧亭手里,把她往楼上推,“我已经和他们说了,要想好得快,大夫不能换,万一他们喊了别的大夫,你就拿你那条三寸不烂的毒信子帮我忽悠忽悠。”

这种诓有钱人的套路,他们之前也做过两票,穆赦没有察觉到季沧亭脸上尴尬的异色。

“其实我有点怕生——”

“怕个啥?你就当给财神爷上贡,去吧去吧。”

季沧亭托着一盘热腾腾的药盏,慢慢挪到楼上,有两个抱着一些公文路过的侍者让她折去东厢稍等,边扔下她匆匆离开了。

这地方颇有些奇怪,分明只是一层之隔,楼下人声绰绰,此地却灯影阑珊,清寂得宛如隐士居所。

季沧亭犹豫了片刻,推开门,一股清冷的气息迎面扑来。

“……”

屋内陈设古雅,看得出来极有讲究,却不知为何,季沧亭觉得这地方没有一丝人味儿。

她将药放在桌上,转头看向一侧,整个人浑身一震——那是一杆残破的枪,枪缨已断,枪尖亦磨损,通身如干涸的血一般凝成一抹杂乱的暗红。

季沧亭伸手握住,只往上提了数寸,还未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沉手感,便感到手腕伤处传来一丝酸痛。

……这是她的枪,而今连提起来都做不到了。

季沧亭苦笑了片刻,蓦然一阵清冷的夜风掀起一侧的幔帐,帷幕翻飞间,露出一侧梅花瓶后,一个静悄悄地坐望窗外的修长人影。

“放下。”那人轻声说道。

沉重的枪尾咣当一声磕在地上,季沧亭僵在原地,浑身仿佛浸在腊月的冰水里一样。

成钰,果然是你。

☆、第三章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