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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招娣没再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她们都赤着脚,但走在山路上居然也不疼。招娣带着她爬过一座又一座山峰,到了一座最高的山峰处,四周风景尽收眼底,招娣突然就松开了孟真的手。她独自一人,走到了悬崖边。孟真喊:“二姐,快回来!好危险的!”招娣向她摇摇头,笑着说:“真真,二姐要走了。”“你要去哪里?”“去一个好地方。”招娣的神情里充满向往,“那里有树有花,有漂亮的房子,温暖的家。”孟真跺脚:“可我们家就在那里啊!”她指着山脚下某个地方,那里是一片小小的村庄,有些屋顶上还升起袅袅炊烟。招娣又摇头:“不,真真,那里不是我的家。”孟真不懂。山风吹起招娣的裙摆,她说:“真真,我会想你的。”“二姐!”孟真哭了,也跌跌撞撞向那悬崖处走去,“二姐,你别走啊!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啊?要不你带上我吧!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招娣笑了,说:“不行的,真真,你还没长大呢。”“我已经十岁了!我长大了二姐!”“真真,真真。”招娣说,“每次念你的名字,都觉得,你这名字啊,真好听。”孟真快要走到招娣面前了,抬起手,就快要抓住她了。“真真啊,再见了。”就在孟真的手快要够到招娣的一刹那,招娣张开双臂,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二姐——”孟真大骇,整个人往前一扑,只看到那白色裙摆像朵硕大的白花般,在她面前绽放。她收势不住,“啊”的一声,也向山下坠去。孟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满身虚汗,胸口急剧起伏,眼睛无焦距地四处乱看。这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捉住了她的手,她投入到一个宽阔的怀抱里,听到那人说:“真真,真真,别怕,你做梦了。别害怕,别害怕,我在这儿呢……”孟真花了好长时间才搞清楚自己在哪里。她在医院,身边坐着的是简梁,孟真摸摸自己的身体,又摸摸自己的脸,思维混乱又迟钝。她闭上眼睛回忆,可是一回忆,就记起了那个可怕场景。招娣的脚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晃得她眼睛都花了。“呕……”孟真想吐,简梁连忙找了垃圾桶过来,还是没来得及。她一半吐到桶里,一半都吐到了他的身上。虽然只是些液体,还是泛着难闻的气味。简梁却不在乎,依旧拍着孟真的背,安抚着这个小小的女孩。孟真干呕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躺下,眼睛瞪着雪白的天花板,她开了口,声音是嘶哑麻木的:“二姐死了。”简梁不语。“我看到二姐死了。”孟真的魂魄终于回到体内,她咧开嘴,双手捂住脸,大声地哭起来,“我看到二姐死了!二姐死了!我二姐死了!啊啊啊——”简梁安慰她:“真真,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你二姐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孟真哭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简梁,原本哀恸的神情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她坐起来向他扑去,一拳一拳地打在他的身上,大喊大叫:“都是你!都是你!你不是说会帮我二姐的吗?!你不是说你有办法的吗?!为什么二姐会死?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我二姐!你把二姐还给我!你这个坏人!!”这边的吵闹把医生护士都吸引了过来,护士赶紧抓住了孟真,那么小的孩子,兀自挣扎不休尖叫不止。简梁再也撑不住,站起身快步地出了病房,冲到了停车场。他开着车,上高架,上高速,连路牌都不看,漫无目的地狂奔了100多公里,直开得汽车快没油,才在一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国道上停了下来。雨下得很大。似乎一直没停过。雨刮器在车前机械地运动着,简梁脑袋空空地坐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从身上摸出一包烟来,他抽出一支,点燃,两只手不停地抖。从小到大,不是没见过死亡,但那都是正常范围内的生老病死。还从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认识的,说过话的,那么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戛然而止,像烟花一样消失在他的人生中。简梁想起几天前那个雨夜,招娣站在他面前,撕心裂肺地哭泣。她细瘦的双手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衫,她给他跪下,一次次地求他带她走。难道当时她就已经起了这样的念头?而他,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简梁不敢想,一点也不敢想。他一支一支地抽着烟,直抽得头晕眼花,胸口阵阵恶心。他开门下车,雨水淋到身上,简梁冲到路边止不住就呕吐起来。吐完了,他摇摇晃晃往车上走,走了没几步,脚被石头一绊,整个人就摔在了泥泞的土路上。他翻了个身,仰面看天,任由雨水迎面而下,很快就把他全身都浇了个透。很久很久,简梁抬手捂住了脸,呜咽出声。雨水混合着另一种液体,从眼角流下,漫延过他的全身,最后汇聚到心脏处,钝钝地疼。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简梁,是你害死了招娣。是你害死了招娣!是你!是你害死了孟招娣!!简梁回家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带了些日用品又赶去医院。这时距离他离开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夜很深了,可孟真并没有睡着。她之前睡了很久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连着大小便都失禁。要不是简梁来到孟家,把她送去医院,她或许就醒不过来了。这两天,简梁一直陪在医院,偶尔,唤儿来换个班,让他回去休息一下洗个澡。孟家现在一团乱,没人在乎孟真的死活,倒是唤儿还受点重视,毕竟她是干活好手,话又少,家里老老小小吃喝拉撒,几乎离不开她。简梁在孟真身边坐下。他见过医生了,医生说孟真是典型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身体无大碍,心理上需要持续的辅导和治疗,要不然长大了容易出现心理问题。简梁看着孟真,小姑娘的眼睛红通通的,似乎哭了很久,简梁叫她:“真真。”孟真不理他。“对不起……”简梁俯下/身来,双手捂住脸,“对不起,我没有帮到招娣。”孟真的身子抖了一下。简梁:“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我的错。”孟真:“……”“你生我气,是应该的,我自己都恨自己。你讨厌我,恨我,我都接受。只是真真……”简梁抬起头来看着孟真,孟真也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