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向天举起叛逆之剑（下）

    柏伊斯到达宴会厅外时，恰好看见门口不远处停着塞西尔的马车。而马车边上，金发及腰的精灵冷眼站在人群外围，审视着从他面前经过的每个人，格外醒目。

    有点眼色的人，应该都能看出他的身份，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胆子大的上去搭讪，然而都被塞西尔冰冷的眼神瞪回来了。

    虽然这两日柏伊斯一直躲着塞西尔，但今天毕竟有外客到访，他便特意走过去，与塞西尔问了声好。金发精灵似乎没什么话要同他说，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两人站在一起，惹人注目的程度大大增加，一时间不少在柏伊斯之后才到的贵族纷纷围上来与他问好，其中又大多是一些贵族小姐，他实在没法推辞。

    聊着聊着，大门附近便开始喧嚣。一辆马车停靠在门前，哈里夫亲自站在阶梯下方，笑容满面地迎接来人。

    看来是那位「索尔」已经到了。

    柏伊斯自知不能继续站在这里躲闲。他转身欲走，却发现塞西尔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加雷斯阁下，您不进去？」

    「不必。」塞西尔淡淡地说，「我不是来参加宴会的。一会儿就会回去。」

    柏伊斯微微皱起了眉。他可不觉得塞西尔是会凑热闹的人。对方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他快步走进大厅，此时内部已经开始奏乐，大厅两侧围绕着不少精兵护卫，在场的全是贵族派的核心人士。看得出，哈里夫为了这次庆功宴确实花了心思。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身边这位，是达博利大臣，是父王的左膀右臂……」

    哈里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柏伊斯闻声转头，刚好就瞧见哈里夫引着那位一身漆黑、头戴面具的雇佣兵，身后跟着一群贵族派的人士，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真是巧，柏伊斯，我们刚刚和索尔阁下提到你呢！」哈里夫看见柏伊斯，顿时假惺惺地笑道，「索尔阁下，这位是我弟弟柏伊斯，也就是二王子。」

    索尔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微微地点着头，将沉默寡言的雇佣兵特性发扬到了极致。

    柏伊斯微微挑了挑眉，对于哈里夫这种将弟弟一笔带过，恨不得将「招揽」两个字写在脸上的行为，有些啼笑皆非。他绅士地退后几步，没有挡着一群人的去路，还向着索尔行了个礼：「很荣幸见到您，索尔阁下。请允许我代替马尔库斯的子民感谢您的付出。」

    他这番话，似乎有些将贵族派这群人架在火上烤的意思。几位大臣纷纷皱起了眉，不远处的莎芭赛蒂则是慵懒地依靠着一张小桌，时刻盯着这边的情况。

    现场的气氛凝滞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哈里夫打破了沉默。

    「对了，柏伊斯，父王与母后为什么没来？」他半真半假地发问，转移了话题，「难道是在路上耽搁了？」

    哈里夫这是……怕索尔因为国王没有到场而觉得受到轻视，迁怒于自己，所以直接将话题抛给他了？柏伊斯瞥了眼上方空空荡荡的王座，不动声色地答道：「‘大灾难’已经过去，民众的生活却还未恢复正常，父王仍旧有不少政事需要处理。解决了手上的问题，他一定会及时赶到。」

    「但愿如此。」哈里夫唇角微勾，轻轻地冷笑了一声，「请随我来，索尔阁下。」

    火药味浓厚得不容忽视，无形的战火似乎从柏伊斯与哈里夫二人的脚下蔓延开，灼烧着整个大厅。

    两方人擦肩而过，柏伊斯慢条斯理地将额前一缕红发拨到耳后，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他皱起眉，回过头，却没有关注他的哥哥，而是一味地将注意力放到了索尔的身上。

    他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错觉？

    宴会开始后，歌舞尽欢，哈里夫一行人围着索尔说说笑笑，言语之间满是恭维与拉拢。

    国王与王后始终未到场，不少无党派的大臣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期间纷纷离开了。这简直成了一场贵族派的专属宴会，事已至此，柏伊斯想走也走不了，与几位大臣聊完公事后，便坐在原地一杯杯地倒着酒。

    他倒是不着急，也完全不怕索尔被哈里夫拉拢。对方顶尖高手，哪怕是接受了哈里夫，也绝不会为他卖命，最多是帮一些小忙罢了。更何况，他留了能让对方为自己干活的后手。

    酒过三巡，他喝得身体有些发热，总觉得这大厅里空气沉闷，便站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气。

    宴会厅外，果然比里面凉快不少。

    柏伊斯站在栏杆边上，吹着夜间的凉风，沉默着思考事情，脑中思绪万千。

    这样从宴会中途溜出来的经历，让他想起卡俄斯了。

    这个念头只是冒出来一瞬间，就被柏伊斯自己掐断了。

    一旦想起她的事，自己就容易变得犹豫不决。他叹了口气，暂时先别想这些了。

    ●

    宴会厅内。

    哈里夫感觉自己喝得似乎有点多了。

    他本来是没想灌那么多酒的，可是连同他和八个大臣在内，一起给索尔敬酒，对方一点没推脱，全都悄悄掀起面具喝下去了。

    见他本人都这么爽快，哈里夫等人自然不可能喝少，一杯又一杯烈酒下肚，很快眼前就开始旋转。

    哈里夫毕竟有点魔力傍身，情况还算好的，此时已经有一个大臣大着胆子，坐到索尔的边上，同他们这位大英雄勾肩搭背了。

    「索、嗝，索尔阁下，」此人正是哈里夫先前介绍过的达博利，他虎背熊腰，略显肥胖，「你这么年轻，嗝，实力却这么强，我、嗝，我实在是羡慕啊！」

    哈里夫脸有些黑了：「达博利，你喝多了。」

    喝酒误事，别忘了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索尔似乎不甚在意，与达博利一碰杯，又喝下了。

    「我、我没喝多，殿下！」达博利瓷声瓷气地吼了一声，「少年英才的朋友，嗝，一定也是少年英才！索尔阁下，能不能介绍你的战友给我们认识认识？」

    哦？哈里夫略有些诧异。

    听见达博利这番话，索尔捏着酒杯的手似乎微微收紧了。

    「……他们牺牲了。」索尔低声道。

    有戏！哈里夫瞬间意识到，达博利压根就没醉，顿时给了对方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是在掀索尔的伤疤呢。事到如今，他必然会更重视自己的战友被图兰德尔害死的事。

    「原来是这样。」达博利闻言也相当配合地垮下了脸，沉痛地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欲擒故纵道，「逝者已逝，再一味追寻也没意义了，索尔阁下多节哀。这杯我干了！」

    索尔没有回话，只是迟缓地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将这番宽慰的话听进去。

    看见这一幕，哈里夫不禁微微侧过脸，与远处的莎芭赛蒂对视了一眼。

    他的母亲戴着面纱，看不出表情，但眼中满是赞许之意。

    看来是成功了！他瞬间松了口气，看来这大费周章的庆功宴也没有白举办！

    他当下瞬间感慨万千，对索尔此人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敬佩与感谢，连带着对索尔去世的战友们也颇为惋惜。

    哈里夫站起身，礼数周全地向索尔敬酒，正色道：「无论如何，索尔阁下和您的战友，都是我们马尔库斯的大英雄！这杯酒，敬各位英雄！」

    索尔自然也跟着站起了身，斟得半满的酒杯与哈里夫的轻碰。

    「干杯！」哈里夫笑道。

    下一秒，他的视线突然向上飞起，升高了一会儿后，又骤然下坠，直到掠过自己那具断了头的身体，彻底掉在了地面上。

    他看着自己无头的尸体跌落倒地，血液从他的脖颈处喷发出来，染红了脚下的地毯，和贵族们身上精致的华服。

    他看见周围一张张惊恐无比的脸，四处逃窜的身影，看见大臣们惊叫出声，纷纷吓傻在原地的样子，看见大厅周围的护卫们皆拔出了刀，但却迟疑着不敢上前。

    他看见索尔所握着的那把长刀，血迹未从刀身滴落，便已然被吸收殆尽。

    他看见，索尔站在他倒地的尸身前，手中酒杯倾斜，鲜红的酒液尽数倒在了他的身上，一滴不剩。

    「干杯。」

    凶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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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面偷懒摸鱼的柏伊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