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若凭忠义安身立命（下）
215 若凭忠义安身立命（下）
摩诃商会在建立之初，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势要成为利波城的地头蛇不可。最开始，只是某个堪培拉人试图在马尔库斯建立一条专属的商道，才特地创办了这个组织。 彼时，利波城已经是马尔库斯进献给圣树教会的一枚「弃子」。 由于这座城特殊的地理位置，糟糕的气候环境，交通的不便与物资的匮乏，还有几乎全体居民都笼罩在火山监狱管辖之下的恐惧感，让这里的发展在极长一段时间内陷入停滞。在王城卢赫拉姆歌舞升平、万商云集的阴影之下，马尔库斯无数的偏僻城邦，都不过是用于撷取财富的工具。 而利波城，显然是其中最弱小的一个。 这里的居民没有受到教育的权利。茫茫沙海阻隔了所有外来事物，甚至连最基本的自给自足都很难做到。他们唯一的生存方式，就是将目光投向赤山之上那座巍峨的官邸，将劳动力出卖给这座巨山，日夜不休地挖掘矿物，以换取食物或是其他物资。 以涌流不止的岩浆作为分界，大地之下，是血腥与火焰织成的地狱，亡命之人与异教徒在这里汇聚，凄厉的尖叫与刑具刺向rou体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地之上，是利波城民在矿场中不停劳作的身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因意外与过劳堆积起尸体，尽数被岩浆吞没。 火山监狱关押着囚犯，而除去少数罪大恶极之人，大多数囚犯终有离开这里的一天。 可利波城的人没有。 他们的一生，他们子子孙孙的一生，都被死死地囚禁在这座火山之中。他们没有锁链，没有镣铐，但他们无法离开这里半步。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摩诃商会让利波城的不少年轻人看见了转机。他们明白，这样的机会很难再遇到下一次了。 渐渐的，摩诃商会的规模越来越大，能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他们将食物、商品，又或是其余方便运送的东西，一车车地运进利波城，又想办法抬高价格卖出去。获利不高，但比起以前已经是一笔极大的收入。 不少人找到了新的生存之道，又或是积攒了足够的本钱，终于从这座城中走了出去。 但好景不长。商会会长是个堪培拉人，他不可能长期停留在这个城市之中，何况摩诃商会也并非他主要关注的对象。于是在一段时间后，他将自己当时为保证安全而雇佣的佣兵团留下，并将自己的全部权力过渡到了其中一人的手中，离开了马尔库斯，自此再也没有踏上这片土地。 那个人，名为「图兰德尔」。 图兰德尔身为前雇佣兵，手段相比起会长，更加极端而激进。他厌憎虚伪的王城贵族，拒绝了所有来自卢赫拉姆的橄榄枝，势要让利波城、让摩诃商会，与契兰宫彻底划分界限。而这样的行为惹怒了一些大人物，其中以大王子哈里夫·塔特尔生母莎芭赛蒂·尼塔苏洛为首的一众贵族派成员将整个摩诃商会视为眼中钉，开始了长达数年的镇压。 在谈判失败后，摩诃商会逐渐被扣上了「利波城地头蛇」的帽子。他们被视为藐视王权、觊觎王土的野蛮之人，并且多次受到军队侵扰。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摩诃商会一度濒临消亡。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挺了过来，只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图兰德尔招揽了无数亡命之人，许诺他们财富与欢愉，将整只商会武装成了由尸骨、刀剑与黄金铸就的庞然大物。这条商道无限延伸，抵达了堪培拉、雷德斯，甚至是远在东方的罗兰帝国。 而身处在庞然大物背上的亡命徒们，日夜纵欢享乐，已经做好了要在头颅落地的前一秒都沉溺在狂欢中的准备。阴影吞噬了利波城，又向着马尔库斯的腹地蔓延，直到摩诃商会控制了整个西南部才终于停息。 后来「大灾难」来临，魔物泛滥，灾变横行。火山监狱抛弃了利波城，这里的人失去了曾经能够安身立命的唯一工作，他们只剩下为摩诃商会卖命这一条路。 而图兰德尔也做出了足够明智的决断。他组建队伍狩猎魔物，以魔物核经济来延缓这座城市的衰败，勉强抵御住了前来侵扰的沙虫或是其他物种。 换句话说，倘若没有摩诃商会—— 「倘若没有摩诃商会，这座城早就已经『沉没』了！」 在无数长如蟒蛇的身影飞舞晃动，掀起的风沙之中，被挟持的男人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低吼，「基普林也好！大王子也好！你们只是想来抢走我们的功劳！还有你们！你们也是！你们这群无耻又伪善的小人！」 沙虫一条一条地从沙地中蹿出，如同无穷无尽一般，四周遍布密密麻麻的黑影，将沉寂的夜空彻底撕裂。呼啸的风沙让卡俄斯皱起了眉，她松开了刀，将手中这个已经疯魔的男人猛地扔了出去。 一道黑影应声寻来，细长的身体剧烈地摆动，将尖锐的尾刺穿过了半空中的男人的腹部，让他还未说完的话语全都被堵在了喉咙中。 周围早就一片混乱，哈里森把奎因拽了起来，随手踢起一把刀扔给了他，三个男性将黛西围在中央，勉强与铺天盖地的沙虫对峙。 而其余那帮摩诃商会的人却像是发了疯一样，不顾被沙虫袭击的危险，一个劲地向着哈里森他们攻来！ 这群沙虫怎么回事，攻击性怎么会这么强？！ 看着摩诃商会的一个个成员被沙虫贯穿了身体，像是甩垃圾一般随便甩了出去，营地里的人数在飞速减少，但这群人依旧不死心，有的甚至还转身朝着卡俄斯攻来！ 卡俄斯闪身躲开一柄刺来的长刀，一脚将那人踢飞，朝着哈里森他们喊道：「别在黑暗中战斗，去篝火旁边！保护好自己，沙虫我来对付！」 现在这种情况，大范围雷系魔法为引，再施展引火，就能一次性把魔物杀干净！ 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什么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了！ 卡俄斯迅速调动魔力构筑回路，魔力汇聚成的暖流在手心集结。 在「五星雷系魔法·雷暴」即将施展的一瞬间，那金色的电光在指尖跃动了一下，接着就悄无声息地哑了火。 卡俄斯愣住了。 没有时间留给她过多思考，她按动手杖上的机关，鞭刃飞出横扫过去，将面前拦路的数只沙虫与敌人都拦腰斩断。 魔法无法施展？怎么回事？以太含量不足？ 不对劲，她明明已经一次性注入了过量的魔力，不可能毫无反应！ 卡俄斯心下涌出一阵极其不详的预感，她的直觉催促着她尽快消灭眼前的敌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沙虫源源不断地从沙地中涌出来，如同沙粒般无穷无尽，好像整片沙漠的沙虫全都汇聚到了这个地方。卡俄斯砍倒了一批，又是一群新的魔物，完全杀不干净。 她一边劈砍，一边飞速接近哈里森他们身侧。摩诃商会的人早在不知不觉中尽数躺倒在地，有的尸体甚至还在被沙虫啃食，场面混乱而血腥，恍若人间地狱。 被她挟持的那个男人，在被扔飞出去之后，就被沙虫哄抢着一拥而上，彻底分食了。 要问他的讲述有没有让卡俄斯有所动容，那当然是有的，毕竟她起初还以为摩诃商会只是个脸谱化的反派组织。但既然事已至此，再假惺惺地放人一马或是握手言和就已经没有意思了。 先从这里杀出去，她再想办法和图兰德尔与基普林友好交流一下！ 卡俄斯杀敌间隙分神出去，发觉哈里森他们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似乎是彼得斯受了伤，防线裂开了一道口子，黛西非常危险。 她的大脑飞速转动，目光在营地内部不断逡巡，终于在其中一辆沙地车旁边看见了几桶形状奇特的东西。 那是……卡俄斯的鼻尖动了动，依稀能闻到其中的气味。 火油？ 一群出来猎魔物的人，带这么多火油做什么？想必是这群人留的后手…… 鞭刃飞出，灵活地卷起其中一桶，尽数浇在了由无数蜿蜒的沙虫织成的无尽夜幕之中！ 第二桶，第三桶，第四桶！ 被哈里森与奎因二人勉强保护着的黛西看见卡俄斯的动作，又看了看不远处、在风沙吹拂之下越发微弱，马上就要熄灭的篝火。 她心下一狠，咬牙冲了出去！ 「黛西？！」 「你去哪里？！」 哈里森他们惊诧的喊声同时响起，黛西却管不了那么多，她几乎是颤抖着双腿，直接扑到了在了篝火旁边。 不停飞旋扭动的黑影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其中有一只则是试探着靠了过去。 在那只沙虫就要刺向她的下一秒，她的手终于够到了其中一根沾染上火星的木棍，接着翻过身，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那火折子在空中翻滚几圈，彻底砸到了刚被淋浇过火油的成片黑影之上！ 火星闪烁。 不过片刻，火光燎原，彻底点亮了整片夜空！ —————————————————————— 卡俄斯：（回忆起上一卷末尾打伥蛛的事）……我怎么次次都在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