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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为了念书?!”他猛然回过头来,眼睛瞪溜圆,低声吼道:“我想念书有错吗?你是你,我是我,你犯罪跑了,凭什么牵累我!”“你知道个屁!”我的嗓门盖过他的,忽而想到身后是两个不知听不听得懂中国话的日本人,便努力吸口气,压下音调,冷静道,“你生在老依家,还是老大,又是这个时代,需要舍下的海了去了,这他妈就是你的命!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而不是他妈的把你的家人送上刑场!”“你教训我?你有什么资格!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我们吃不上饭的时候你在哪儿?你下落不明的时候,你东躲西藏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是你先放弃的,我不过是添了把柴火,至少这样我能过得好一些!”“我从来都没放弃过。”我咬着牙,眼眶憋通红,“你长成大小伙子了,有主意,你怨我,我也怪不得你。但是我做的,是尽力的去保护你们,而你,是引狼入室。知道你这叫啥不,你这叫吃里扒外,狼心狗肺!”依诚愤恨地握住铁栏杆,双臂摇动,哐啷直响,高声叫道:“人往高处走,我没错!日本怎么了?被占了地盘,是我们满洲人没本事,承认败了有这么难吗!你有瞎嚷嚷的时间,不如多去学点东西,前朝还知道师夷长技以自强,你们一群跳梁小丑,还妄想扳倒大腿?简直可笑!”“你这是在给自己的堕落找借口!”“爸!”他急躁地劝诱道,“你们现在做的,和四十四年前没半点区别。想想那些人的下场,大清已经灭了,认清事实吧!”“大清灭了,老子也他妈不会让一群小鬼子骑到头上来拉屎撒尿!”我一撑额角,脑海里苍蝇乱撞似的嗡嗡作响,轻轻一叹道,“我来不是找你吵架的,也不是上赶着让你来质疑我的作为。”说着抬起头来,满面疲倦,“你年底就去\日本了,东西都置办齐了没有,钱还够吗?”依诚怔了怔,万没想到我找他是为了这个,他垂下头,蚊子似的道:“有点紧巴,但是政府有补贴。”意料之中。我从衣服内兜里拿出个鼓鼓囊塞的小布包,里面是一沓钱,最顶上是几张毛票,是我和刘国卿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总能应应急。主动交给日本宪兵检查后,我将钱交给了依诚。他踌躇着不敢接,我塞他手里,说道:“你再王八蛋,也是我儿子。以后照顾不着你了,去了日本,也别亏着自己。”依诚嘴一撅,眼一红,轻声叫道:“爸……”“得了,我也该走了,你上课去吧。”“爸!”不待我转身,他叫住我。我停下脚步回头,他却扭捏起来,半晌才道,“爸……我妈他们还好吧?”我彻底转回身,心底最后一道裂口随之崩裂开,种种情绪透过绷直的声线和淡漠的眼神过滤了大部分的心伤,却掩饰不住失望:“说道这个,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做到把你meimei往火坑里推,还无动于衷的?她叫你一声哥,你就这么狠心糟践她?她可是你的亲妹子。”“什、什么?”我再次靠近他,轻声道:“她一个年轻姑娘,还有你小姑,要是让日本人带走了,你说她们会怎么样?”依诚慢慢张大了眼睛嘴巴,骇然攀爬上他年轻的脸,成为他唯一的面具:“爸,我、我不知道,爸,你相信我,我不知道!他们说拉女孩去培训当护士,我……我再畜生我也不会——”“依诚,你真是脑子念书念傻了,我们正在和日本人开战,他们会强征敌方的平民做护士?能杀人的不止是枪炮,医药品同样可以。”我徐徐说道,“打仗的都是男人,诚诚,你也是个男人了,生理上的正常欲求不给满足,怎么打仗?”他扑上来,隔着栏杆握住我的手,鼻涕眼泪糊满脸,大小伙子哭得像个孩子。他求我说:“爸!爸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想,我不知道……我不去日本了,我不念书了,你咋打我都行,你带我回家吧!爸……我想回家……”我给他揩净眼鼻,擦干嘴角,像小时候那样和他讲道理:“你不是小孩儿了,别任性,自己选的路只能自己走,回头也来不及了。但是你得时刻记得,你姓依,所以你得做个对得起良心的男人。”他哭到失去力气,顺着铁栏杆坐到地上,尘土沾了一裤子,丧家之犬般狼狈。我心里不是滋味儿,低头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回教室之前先去洗把脸,把衣服裤子收拾干净……我走了,今后你一个人,好自为之。”他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含含糊糊叫了两声“爸”,一边淌眼泪,一边点头道:“我记着了……我记着了……”他终是长大了,没有再叫我带他回家。我曾想过,面对孩子们的成长,更多的,我会报以欣慰的态度,仿佛完成一件任务似的,见证了血脉在我这里得到了传承。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我的心怎么空落落的,就好像送走了绒瓣的蒲公英,只余下光秃秃的根茎,从此满月难圆。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四年前是指义和团运动~留言在哪儿呢!☆、第一百九十五章当晚我们没有回到春日町,而是应横沟的命令,被监\禁在内城的一幢小公馆里。小公馆外形鲜亮,设施齐全,宪兵给围得滴水不漏,连只苍蝇都进不来,平头百姓瞧了,大概会以为里面住的是某国的公使大臣,谁会想到是两个绝境逢生的囚犯。脱了鞋,我和刘国卿赤脚踩在客厅的地毯上,一齐仰脖子往楼上瞅。总共两层的房子,却装饰得奢华气派:宽大的沙发舒适安逸,侧门出去沿着小径便到花房——就是人身不自由,所以侧门给锁上了。我低头看看脚下深灰色的地毯,上面绘着凤尾草的图案,越看越眼熟,好像在罗大公子于小河沿的公馆见过。有价无市的舶来品,换谁都难忘。正独自出神,忽然脸颊一凉,刘国卿的手捂了上来。我正来气,挥开他的殷勤,脱下风衣用力掷在他脚边,径自坐到沙发上,这才发现佐藤他们已经退到公馆外执勤。我更是没了顾忌,揪下几颗紫水晶似的大葡萄,将双腿交叠着搭在茶几上,连皮带籽糊撸进肚子,酸甜盈口。刘国卿叹着气,捡起衣服挂上门口的衣架,然后端来一盆热水,抓过我的脚就往盆里按。我挣扎着向后撤,嘴里还顾涌着果rou。它们堵在嗓子口,使我发不出声,我像只沾了水的猫崽子,张牙舞爪,毛炸得根根分明。刘国卿道:“别动,烫烫脚,看你脚底凉的。”我好不容易咽下葡萄,只来得说上一句:“滚犊子!”“依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