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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的加入而变得嘈杂。灯光下,我辨别出了这人的身份,他是刘国卿的副官,姓何,之前一直充当司机,他知道我的存在。刘国卿回头看我一眼,我这才走进客厅,想了想,决定抬高刘国卿的面子,径自去厨房给他的副官倒了杯热水,里面还放了一小撮茶叶。刘国卿意外于我的平易近人,但他没有就这点小事大惊小怪。何副官接过热茶,道了声谢,却没有喝,而是握在手里取暖。他神色焦急,言辞清晰地说道:“刘文书,依先生,事情有变,我们得改变计划……”刘国卿道:“怎么回事?”何副官将双目转向我,道:“依先生,令公子——大公子领着宪兵队去家里了!”我双耳轰鸣,几乎站不稳当,双手死死抠着桌面,咬紧牙关,字音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依诚?!”刘国卿转身进屋拿了一把雨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对我道:“你在家呆着,我去看一眼。”“我也去!”我回过神,抓住刘国卿的胳膊,一手往腰间别抢,“小兔崽子找死,老子他妈的亲自送他一程!”“你!”刘国卿气急败坏道,“宪兵队可都在!一票日本人,我看是你找死!”“那是我儿子!”我俩像被侵犯领地的狮子,相互咆哮,皆不退缩。何副官抬腕看看表,说道:“刘文书,我开了车来,依先生可以待在车里头,我不停在宪兵队眼皮子底下就成了。”这主意暂时使我们偃旗息鼓。车子一路风驰电掣,蹑影追风。何副官驾车技术上佳,一心二用亦不成问题,于是简单叙述了来龙去脉。他也所知甚少,只是偶然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依诚与宪兵队行在一路,交谈过密,行进方向正是依家老少暂居之处,便连夜赶来通知了。我手攥枪杆,冷汗连连,背后湿了一片。刘国卿扒开我紧如鸡爪的手,十指相扣,问道:“老何,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我当时在开车,啥也没听见。”刘国卿又问我:“依诚原来和宪兵队的认识吗?”我摇摇头,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我实在想不通,依诚究竟要做什么!刘国卿瞧了眼前排,低声安慰道:“依诚那小子做事有分寸,事情也许还没那么糟糕。”多说无益。我没有回应,侧脸看向车窗,玻璃上已爬满藤蔓般的水滴,全然不见外面景象。山雨已来风满楼。老何将车停在了街尾胡同边。他关了大灯,因为我们并不需要光源——日本人已先一步到达了!我眯起眼睛,使劲儿往前玻璃凑,雨刷器疯狂地舞动身躯,却只能短暂地掀开雨帘一角。这位置选得巧妙,若没有恼人的雨,我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日本人的行径。可今日不是黄道吉日,时辰也非良辰吉时,有了密密麻麻的雨针织成的碧纱橱遮挡,我只能依稀瞧见,有两个宪兵在拽依宁上车!我头脑发昏,推开车门就要往外撩。刘国卿抱住我的腰,急促道:“你别急,有我呢!我去看看!”被他拖回座位上,我咬得牙根吱吱作响。那车是装人用的大篷车,我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可不论如何,都轮不到我的女儿有此“殊荣”!刘国卿下了车。老何从后视镜盯着我,忧心忡忡地说道:“依先生,您可别让我难做,可不能出去啊。”我心脏里面敲锣打鼓,整个人都在震颤。咽了口唾沫,密切地关注情势。又有两个宪兵从屋里出来,他们押解的,是我meimei!坑洼的雨地中有个瘦弱的人影狼狈地向依宁爬去,她抬起脸来,泥浆敷面,只能从脏乱湿长的头发辨别出这是个女人。这房子里能称为女人的只有三个,依宁依诺被日本人抓在手里,那这女人还能是谁!领头的队长一类的人物凶狠粗暴,抬脚踹翻了我端庄优雅的太太,将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她沾染黑泥的额头。队长回过头,咧嘴笑着说话。他的身边站着依诚,我十七岁的大儿子,他年轻英俊的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漠视,仿佛枪口下的女人不是他血脉相连的母亲,而仅仅是一只渺小的蚂蚁。依宁扭头朝依诚哭叫着,我看得到她的口型,她在叫“哥”。这一刻我忘记了呼吸,瞳孔如死人般放大。车里紧密的空间静悄悄,似乎所有的力量均供给了眼睛,我聋了、哑了,世界静默,时间慢流……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嘭”的一声,枪响!举枪的日本兵应声而倒。刘国卿仍保持着扣枪的姿势,在宪兵队端枪所指的包围中大步流星,来到了我太太的身边,悉心地扶起她,并给了她一条手帕。我垂下眼睛,像是要把余生的心跳尽数用光,脑袋一阵阵眩晕,手脚冰凉,衣衫浸满了冷汗。分不清哪里不大对劲,体内深处泛着疼——好像是疼,我辨不出了。依宁傻愣愣的,小妹也受了惊吓,唯有太太尚存一丝冷静。刘国卿没有收枪,转而对余下的宪兵下达指令。然而没人服从。他们一直在交谈,却扞格不入,看得我胆战心惊。疼痛越发密集,我缓缓靠坐在座椅上,强忍着没出声。老何忽然欢呼道:“依先生,宪兵队放人了!”我仓皇抬头,四名宪兵松开了依宁和小妹,依宁哭着朝太太乳燕投怀,小妹被刘国卿护在身后,笨重的大篷车载着凶神恶煞逐渐远去,依诚也在其中。雨水不断地冲刷着泥泞的地面,稀释了血迹。太太搂着依宁,埋头落泪;小妹瘫软在地上,复又想到些什么,连滚带爬往屋里冲去。是了,依宸呢……依礼呢......刘国卿将雨伞移交到太太手上,口型变幻,扬手一指我们的车;依宁涕泗横流,不忘抬头索寻,我却做起了缩头王八。我在锥心泣血,可是感情的痛苦一无是处。在我的家人受到伤害,在她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有气力推开这个单薄的车门!你个王八犊子!我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却轻飘飘没半分力道,整个人没了骨头似的,瘫软下来。“依先生!”老何慌忙回身,然而被困在了小小的驾驶座里。我找到了疼痛的根源,除了心脏,还有肚子。我在后座蜷成个虾米,双手抵住小腹,粗重地喘着气;视线朦胧,声音慢慢远去。老何好像开了车灯,眼前光芒大盛,他按响了车喇叭,鸣笛声搅得人心慌意乱。我低声咒骂一句,他很会察言观色,因为我没再听到任何声音了。作者有话要说: 丢上来就跑...打人别打脸!QAQ☆、第一百九十一章“依舸!依舸!”声音极轻极小,如同跌落湖面的羽毛。耳朵被搔到痒处,一个激灵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