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Hi，查尔斯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眼下我们连这个办公区出不去。”

    昏蒙而空气闭塞的办公区内，星球日报的员工满头黑线，发泄着满腔怨气。

    他们体内的怨气，浓得几乎要破出体内，化作实质化的黑雾了。

    吉米环顾四周，突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从旋转式办公椅上站起身。

    “对了！”

    “怎么？你想到出去的办法了？”

    吉米摇了摇脑袋，抓住一旁同事的肩膀，不停晃动：“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们有谁联系过克拉克吗？”

    同事挠了挠头，说：“他不是一直在照顾小孩吗？我们都不好意思打扰他呢。”

    “克拉克这混蛋，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消失——”吉米露出不爽的表情。

    “咳咳！”露易丝打断吉米的话，扯了扯他的衬衫衣袖。

    吉米随手拍掉露易丝的手，继续发泄着心头的不满：“我们都被困在这四天了，这老兄也不打个电话来。”

    “还有超人，也联系不上。”吉米将信号手表解下来，拿在手上摆弄来摆弄去，手指不停地按动上面的联系按钮。

    可无论怎么按动，信号手表都毫无反应，上方的按钮只是徒劳地重复着按下弹回的姿态。

    露易丝从角落的咖啡机处，端来一杯冰美式，递给吉米。

    她语调轻松地说：

    “克拉克联系不上很正常，他不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消失吗？放心吧，他总能在事件发生的时候跑到最安全的地方，在事件落幕后又递上一份合格的新闻报道。至于超人，我想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拯救世界，一直，且始终。”

    吉米原本鲜亮的一头红发都显得有些颓靡，他猛灌了一大口冰咖啡，让冰冷的苦涩味道穿过喉咙，直到神经都被咖啡因浸泡得更加清醒，他的表情添了几分凝重——这样严肃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对超人很不利，同样，对克拉克也很不利。我担心，如果克拉克被围堵怎么办？他毕竟是报道超人的首席记者，人们肯定以为他手上握有超人的第一手资料。总有人知道他的电话和地址，如果有人这些暴露出去……”

    露易丝说拍了拍吉米的肩膀，安慰他：

    “放心吧，克拉克不会那么蠢的。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联系超人，让超人和他自己陷入众矢之的的——”

    吉米皱起眉。

    “可我担心中情局已经盯上他了——”

    ＊

    克拉克换上西装外套，拎起玄关衣钩上的公文包，手往公文包的夹层里掏了掏，只有一把钥匙。

    他又掏了掏，还是没找到第二把钥匙。

    宽敞的客厅内铺了一层浅灰色的羊毛地毯，是今早让人送来的。客厅向南一面的玻璃窗紧闭，窗帘也拉紧了，安赤着脚，盘腿坐在窗帘前，脸贴紧黑压压的布料。

    他张开一只眼睛，鬼鬼祟祟地从左右两块帘布间，扯开一条细线般的缝隙，探出半只眼睛上下飞快地打量外面。

    克拉克走近他，他的右手闪烁着一点银光。

    克拉克把银光抽出来——那是一把银色的钥匙，在荧光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好了，别玩你的侦探游戏了。”他揉了揉安的脑袋。

    安张大嘴，“嘘——”了一声，他跳起身子，拉过克拉克，在他耳边低着嗓子，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小心点，房间里可能装了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

    “不，没有。”

    “你怎么肯定？万一他们趁我们睡觉的时候混进来，在客厅，卧室，厨房，浴室，更可怕的是——连厕所都装了怎么办！”

    “——嗯，我确信没有。”

    确实没有。

    安用一种“你太天真了”的表情看着克拉克。他趴下身子，匍匐前进，拿出放大镜观察着地毯上的一举一动。

    “敏感时期。这张地毯可能被动过手脚，我得好好检查过。说不定就是刚刚送货上门的哪个快递员动的手脚，他的真实身份是供职于美国FBI大都会分部的英国间谍。”

    “这是你昨天刚从《神探夏洛克》看来的吧？”

    “不，是一周前看的。”安指出克拉克的错误。

    “好吧，我去上班了，你这几天呆在家里别出去——等这场风波过去再说吧。”

    克拉克走向玄关口的正门，按住门把手，正准备打开门——

    “小心，说不定有人正倚在门板后面，准备偷袭你。”安着急地提醒他。

    “我确信没有。”

    安又用那种“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看着克拉克。

    他点评克拉克：“在侦探剧里，你最多就是个华生。”

    克拉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甩着手上的银钥匙，“两把钥匙我都拿走了，你今天就呆在家里吧——”

    “哇——！”安唰地指着他，一手叉腰，大叫道，“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在你沉迷于你的侦探游戏的时候。”

    安失落地坐回角落，丧气地说：“可是超人怎么办？都这种时候了，我怎么能还呆在家里……”说着说着他将矛头转向克拉克，“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去上班。超人遇到大麻烦了，你去上班。超人遇险了，你去上班。超人都快没了，你还去上班……”

    “咳咳”克拉克清了个咳，以防安越说越夸张。

    克拉克想了想，沉吟道：“……事实上，我也觉得房间里有些不太对劲。说不定你会有大发现——比如在客厅里找到十个窃听器之类的。”

    他双手合十，拜托安。

    安摊开双手，露出一副“你看怎么着，还不得靠我”的表情。

    “行了，你去上班吧，我来搞定它。”

    安抓起放大镜，重新匍匐回地上，像只毛毛虫一样，别扭地在地毯上爬动。他身下刚买的全新地毯，纠成一团，毛边都卷巴起来了。

    “今天的晚餐是什么？”他随口问道。

    “牛rou披萨，你最爱吃的那一家。”

    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哦——你走吧。”

    克拉克打开房门，来到公寓的公区走廊，按动向下的电梯按键，静静等待。

    这栋公寓是近几年建成的，房龄不久，配套设施齐全，健身房、游泳馆、咖啡厅、餐厅等一应俱全。

    下到一楼的时候，他透过大厅咖啡馆的偌大玻璃窗，看见工作日里一向清净的咖啡馆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顾客。

    阳光穿过云层，投下纯白的光柱，四周的大地仿佛都笼罩着一层银白的光晕，宁静，平和，充满力量。

    克拉克感受着体内充盈的能量，穿过公寓大门，来到紧邻公寓的十字路口，在人行道上右拐穿行到第五大街。

    他绕进公园，沿着公园的石板小路前进，小路两旁铺设着草地，地上种着枝繁叶茂的常绿树，也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树叶掉落一地的乔木树，还有绕着树木生长的绿色常春藤，褐色的茎叶间开出白色和紫色的小花。

    空气中飘散着青草，烂树叶堆，花香，泥土混合在一块的气味，带着清晨露水的湿润，散发着自然的芳香。

    克拉克挪动双脚，慢慢地踩在石板路上，散步般悠闲。

    他听到身后有人的呼吸声和嗒嗒的脚步声——声音很轻，但传到他耳里的时候变得很清晰，有如暴风雨夜的雷鸣声。

    他们没在房间里偷放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

    他们监听了家里的有线电话机，记者克拉克·肯特的移动手机，调用了周围五公里的监控摄像头，并派了两名职业CIA探员，随时随地监视克拉克在外的一举一动。

    感谢美国宪法第三修正案——

    军队不得进入民房。

    总算他们还遵守了这条神圣的法律。

    克拉克走上一条红砖制成的小桥，河面倒映着湖边的绿色，他脱下外套，一跃跳入水中。

    水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他潜入水中看不见了。

    浊白的水花如雪般堆积在水面，数秒后，克拉克的脑袋从水面探出来。

    水花如雪般消融了。

    一则无线电信息从大都会出发，通往华盛顿中心。

    “报告！该目标生活作息健康，热爱游泳，暂未出现异常联络和举止。”

    华盛顿回复：“收到，专家组分析，该目标和超人获取联系的可能性极大。继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12小时后，再次报告。”

    两则讯息均以摩尔斯密码精心加密。

    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种加密对超人来说……呃……毫无意义。

    当他真的想听到什么东西，全世界的讯息几乎都对他大门洞开，并送出亲切的邀请。

    超人听到这段加密通话的时候，刚从北大西洋某个偏僻的海岸冒出头来。

    他站在海岸东北侧突出的岬角。

    海面风平浪静，倒映着天空的浅蓝色，微风阵阵，送来海水咸湿的气息。金黄色的沙滩包围海岸，四周空无一人，附近是无人区。

    此时，他已经位于美国大陆的另一端，换上红披风和深蓝制服。

    海洋里的声呐和传感器很少，环绕地球的红外线卫星也无法捕捉到深海的情况，不会有任何机器捕捉到他变身的那一幕。

    他像一艘高速舰艇，以10马赫的速度在深海飞行——如果不是担心误撞到黑暗深海中的生物，他本可以飞得更快。

    留在大都会浅水海域中的，是以氪星技术制造出来的仿真机器人，有体温，会交流，大脑接口中52TB的内存条，储存了克拉克·肯特的所有记忆，完全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超人站在岩灰色的岬角上，一切尽收眼底。

    一条隐形的路线，由日光、海风和无形的空气构成，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摆出飞行的姿势，飞离地面，行进在空中。

    像一直自由的鸟。

    鸟飞进一片建筑群中，停落在被常春藤环绕的塔尖。

    一个轮椅上的身影正坐在尖塔前方的大草坪上。

    他向他打招呼：

    “Hi，查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