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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确实自己屁事太多了。 光是“我讨厌的人类叫什么名字”清单估计就能用五号字顿号间断单倍行距列出满满十页A4纸,正反面。 世界上讨厌五条的人有很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所以小心眼的怨气也无伤大雅,不会对自己造成多余的心理负担。 但庵歌姬不一样,对她的厌恶情绪简直让你都觉得心里有愧。 明明是位温柔可爱,怎么想都值得被全世界善意相待的女性,自己阴暗发霉的龌龊恶意还是来的有如无根之水无本之木 ——真讨厌啊,大方从容的和男性接触;真虚伪啊,做出那些讨人喜欢的可爱举止;真肤浅啊,竟然还能建立与实力毫不相称的人际关系——你也觉得自己差劲透顶,无来源的向对你素来亲切友善的同性倾倒无止无休的愤恨。 说白了还是内心戏太足。于你而言对方连呼吸都是错的,和善的措辞听起来尖锐讽刺,温和的安慰感觉活像装腔作势“母仪天下”,率直的举动根本就是绿茶十级教科书式参考资料,连见面时毫无防备的热情拥抱皮肤相贴你都会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对自己才是最糟糕的那一个心知肚明,但也拿这些过分的负面黑泥没什么办法。 早说过了,人这种极大恶于一身的劣根性动物就是能轻易向与自己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倾泻全部的恨意。 越想越觉得愧疚。出于不能言说的理由,心里找补便对她更亲近,善良的好姑娘才看不透这些,只会受宠若惊般的对你也更亲近,你便更痛苦,除了更贴近对方别无他法——完全成了缜密闭环的衔尾蛇,到头来只有你一个难受的抓耳挠腮。 下意识用指甲尖在手机上敲了两下,屏幕上正显示着庵的回复, “什么?!你竟然要和人渣五条一起出任务??他没欺负你吧?!我给你拨电话,让他接,我替你骂他!!” 看着消息提示上的文字内容,心情就更复杂起来了。 感觉出于“亲密的关系”应该和庵讲,又早预料到讲完一定更心烦,再想起还要回复这条“令人心烦的消息”,简直心烦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会产生“心烦”想法的你,和明知道“心烦”还去做这件事 的你,才是人类线性社交关系网里的最大毒瘤。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对方也真只是单纯没过脑子,为“相熟”的“朋友”“打抱不平”,反而是自己这种活在阴沟里的小人自找没趣又自取其辱。 这样半尴不尬的安静中,小桌板上的手机在震,听起来过于吵闹,比列车行进的轰鸣还要刺耳。就当自己聋了好了,你别着脑袋看,夜幕做的黑镜里是自己令人作呕的脸,像边缘折朽的残花败叶,嘴角也挎着眼角也耷拉着。有很细的水线斜打在窗上把面目分割开,不出几秒便拉长消失。 不塞耳机也不是无法忍耐。 毕竟下雨了,大概。 “有电话哦。不接嘛?” 抹了果酱的那面永远会掉在地上,情况永远还能变得更糟。 “没事的,”你回头,扯出一个笑,在“我稍后会回电”和“歌姬姐只是担心我”之间选择了一会,接了完全不相干的后半句, “还是对一下现场情况吧,相关信息您想必也已经接收了。”装模作样的把头发捋到耳后,展开手帐。这章页头写着今天的日期,下面是自己誊抄的任务背景资料——数字化时代多此一举莫名装逼脱了裤子放屁的恶臭典型。 男人勾了勾墨镜,托着下巴要凑近过来,你支开隔壁座的小桌板,把笔记本平放过去, “五条老师您先看一下,如果任务信息和您收到的有出入请一定和我说。” 能有jiba出入。 如果全世界都是你讨厌的人,多半你才是那个最惹人讨厌的。你知道这个道理,那又能怎么样呢。 别人讨厌你就怎么了,难不成还大公无私自我了断? 才不要呢。哪怕就是为了那一张张别扭的臭脸也要咬紧牙活着,恶心死他们。 ——当然这一套自我调节机制只针对因生来相性不对付产生的恶意,伤天害理举报作恶的建议直接枪毙。 “字还是写得又小又密啊……现在真的还有用万年筆的人?” 五条手肘压在桌面上,撑着脸颊鼓着腮帮,尝试着吹气翻页。人像被硬塞在窄小的车座里,长手长脚无处安放,一条长腿都斜伸去对面那排了。 车厢全空,躺过道里都够了。快躺过去吧,离你远点,求求了。 在你摸出万年筆替天行道一笔捅死他之前。 ——抛出来的话头没法接。你替对方翻了一页,男人看着你。 被盯的有点头皮发麻,忍不住躲开视线,下意识瞥了一眼手机。来电响了很久,刚刚才未接通挂断,屏幕亮了一下。 这才几点,接下来的八九个小时可怎么熬。 男人似乎又要开口,被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打断了,不知道向谁说着“抱歉抱歉”就随手摸出来,笑着接听 ——笑的一如既往,让你恶心。胃都翻腾起来,胃液酸水都犯到牙根舌底。 “哦——……当然没有欺负她了,我什么时候有欺负过别人嘛——诶,是歌姬记错了而已,难道记忆力也和咒力挂钩?……再怎么说也是我可爱的后辈呐。更年期?莫名其妙——” 嘴里都泛苦,胸口都揪着,表情大概不算好看。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说不好正在盯着什么瞪,或许根本不想听谈话内容。 那就别钻进耳朵里当背景音。 眼前看见的,分明是落在地上的面包片,覆盆子果酱紧贴着月白色的厨房瓷砖飞溅的到处都是,沾的像凶案现场。 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