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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领又被他奶奶拎起,带回去了。他奶奶还包着围裙,看来每次都趁他奶奶煮饭偷溜出来给赖安世带吃的。赖安世有礼貌地对徐奶奶点头问好,关上门去找另一扇门的痕迹。还真有。他看看钟,他妈快回来了,不知道今天会带什么,不过他胃很小,从小吃的东西少,胃没给撑起来,已经没那么强烈的饿意了。但是他依然期待mama回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妈,他谁也不认识了。谁也不认识吗?徐汇泽算认识吧?他们是朋友。赖安世想到这就特别开心。小孩子忘性大,即使赖安世三天两头被他mama打骂,可是心里依然愿意与他妈亲近。过了这年,他就六岁了,赖妈带了新衣服,外面还听到鞭炮声。“没吃多少东西,个儿倒挺能长的。”他妈坐在床边看赖安世自己套裤子。保暖内裤厚,赖安世套得吃力。他妈不耐烦地扯过赖安世胳膊给他迅速套好:“做事别磨蹭,每天时间都不够用懂么?”赖安世似懂非懂,但还是很聪明地点头。第二章一天,徐汇泽给他带了一袋子零食,还把阿二抱来了。阿二是他两一起给哈士奇想的名字。徐汇泽神情凄楚道:“我以后不能经常来了。”“嗯,怎么了?”赖安世有小孩子没有的淡定和冷漠,他没法对周遭表现出兴趣或者情绪,每天吃饱穿暖都没有保障,其他人、事他真不关心。他其实最关心的是他妈回来会不会打他。他只关心自己。“我爸妈说得去念一年级了。”徐汇泽摸着阿二脑袋。阿二在两人怀里轮流蹭。“读书好。”赖安世道。“我不想去!我想每天和你说话!每天给你带吃的!”赖安世想了想,拿开揉阿二脑袋的手摸了摸徐汇泽脑袋:“我也去读书,到时候又可以一起。”“真的吗?我怎么没想的?!”“嗯。”赖安世没法保证,含糊地用鼻音回。然而徐汇泽满足了,他欢天喜地地回家收拾文具,这次不用他奶奶出来抓他。回去前还说,到时候送他一些文具,他爸的同事买了不少文具呢。读书吗?赖安世也说不出来想不想去,但他希望能和其它孩子一样,别人做过的他希望也能一样不落地体验一次。那个年纪的他没有什么“人生”的概念,后来回头想,他第二天早上那么勇敢地和他妈提出自己想读书的想法,不为什么,只希望人生完整。“哪来的钱读书?!没这闲钱!”他妈火气很大。赖安世低眉顺眼,又坚持那句:“妈,我真想读书了。”他的声音很小,却很坚定。他妈瞪着他,浓妆使那张愤怒的脸看过去有些狰狞。他妈的眼角有些细纹,法令纹深到粉底盖不住了。三十几岁的女人还非要穿二十出头女孩的裙子,与烫的头发极不相符。可是后来赖安世回忆起来,这是他记事以来,觉得他妈最美的一次。哪怕后来他妈踢掉了高跟鞋,光脚走到卧房,踩了张塑料椅,从衣橱上的饼干铁盒里找到了几张一百元,甩到赖安世脸上,他也觉得这样的mama算温柔了。赖安世站在那眼眶很烫,他没有流泪,是很使劲咬着下唇才止住了眼泪。小小的指甲掐在手心里,他没有去捡那些钱。他担心他蹲下的时候他妈会踹他一脚。他妈又翻包,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钱,恶狠狠道:“拿去拿去全部拿去!我他妈欠你的!欠你的!”说完,这个无助的女人哭了起来。昨晚一个老变态玩她,用特粗毛笔捅她那里。后来她才知道那老变态平时练书法。赖安世开始抽泣,他盯着地板的钱,觉得那粉红色格外刺眼,他不知道自己几岁,从没人告诉过他,不过他觉得自己肯定可以上学了。铁门被摔过去后,他妈出去赚钱了,这次连锁门都忘了。赖安世这才蹲下一张张捡钱,有的新,有的旧,然后都特别扎手,十指连心,他觉得心脏也很疼。说不出来为什么,好像被万箭穿心,呼呼漏着风,全身都冷,连最后淌下来的眼泪都特别冰冷。眼泪打湿了钱。徐汇泽是傍晚时分出来的。他妈带他注完册又赶回单位上班了。“赖安世!你哭过?”徐汇泽很紧张的样子,放下铅笔笔盒和橡皮擦,忙去检查他身子,没看见新伤。赖安世不好意思地穿好衣服:“学费多少钱?”“800多还是?我没问他们,不过差不多。”赖安世在心里算了算,他妈扔给他一千,应该够了。不过,注册自己去吗,学校在哪?那晚徐汇泽被提前回来的徐爸带走,很严厉地瞪了赖安世,那眼神分明在警告,离我儿子远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赖安世就知道那些眼神的含义,觉得他脏,觉得他碍眼,觉得他恶心,觉得他长大后是社会潜在的祸害。赖安世这次没有鞠躬问好,冷静地与徐爸对视,迎上那目光,用稚嫩的脸庞。第二天,他妈只化了淡妆,穿了一条还算朴素的连衣裙,匆匆吃着面包。赖安世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看什么看!快吃!最后一天注册知道么!”“妈,你……”赖安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的喜悦已浮在脸上,他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对面的女人。“我带你去!不然你自己去?”他妈从不肯好好和他说话。赖安世嗯嗯应着,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面包。面包是面包店晚八点后打八折的处理品,隔天吃不算过期。赖安世终于有机会走出那扇铁门了。他眼睛都忙不过来了,虽说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可是距离上次他妈带他出去买衣服已经过了两个月。他想努力记住路线,因为他知道他妈是不可能送他去学校的。出门左转,卖油条大妈,然后是一间杂货铺,上坡过马路,走人行道……赖安世在心里记下路线,然后是……学校!他眉眼弯了弯,抬头看了看他妈:“妈,谢谢你。”他说过很多句“谢谢mama”,唯独这一句,真挚诚恳。他妈嗯了下,淡淡道:“走吧。”赖安世回去的时候,看见门口放着两粒果冻,肯定是徐汇泽来过。“谁放的东西?”他妈皱眉问,抬脚要踢。“妈,我可以吃吗?”赖安世并不喜欢吃果冻,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问,也许只因为那是徐汇泽带来的。“吃吃吃吃什么吃!扔了!来路不明的东西!”说着就抬脚进屋,“赶紧拿去扔掉。”赖安世温顺地应着,捡了两粒果冻往厕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