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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调节功能都会减退,有的人甚至不到四十岁就会患上老视。医生为他配了一副眼镜,铂金细框架,镶嵌着黑乌木,看上去格外高贵文雅,他却很少佩戴。也许从那时起,就隐隐揭示了他无法接受苍老的命运。现在,他尽管不至于像约翰一样健忘,心里却十分明白,总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寻找一样还在身上的东西。这是死亡的预言,是命运的诅咒,是所有活着的人都逃脱不了的神谕,是走向生命终点的必经之路。谁能想到,他会在踏上这条路之前,爱上一个玫瑰骨朵般鲜嫩的少女。安娜唤醒了他沉寂已久的青春,也唤醒了他对见老的抗拒,他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坦然面对苍老的灵魂,甚至看见报纸上,说雅各布是“小谢菲尔德”时,心里都有些异样。“小谢菲尔德”,仿佛另一个谢菲尔德已经是一支残烛,一座墓碑,灰色报纸上的一则讣告,一个需要用过去式的人名。他知道,媒体这么称呼雅各布,更多是因为他的声望远远高于雅各布,即便雅各布继承了他的位置,也没办法继承他的声望。是他太过多心,突然开始在意这些细微末节。现在也是这样,安娜描述的雅各布过于古怪,与他记忆中的雅各布可以说是大相径庭。这些年,雅各布一直帮他处理各种公事及私事,与女性绝缘,也很少跟他谈及女人。他把雅各布当成继承人培养,也把雅各布当成无性别、无感情的下属支配。现在,这个继承人兼下属,忽然对他的少女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情感,而他的少女似乎也很依赖对方。这个发现如同毫无预警的暴风雨,在他的心中掀起深蓝色的海啸。与此同时,他冷不防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安娜那些照片,雅各布也看过。他要是没看过的话,绝对不会在寄过来之前,一字不提照片上的内容,正是因为看过,才会这样刻意地避嫌。会避嫌很正常,但是避嫌之后,他却突然离开了安娜,然后又在听见安娜生病后,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就不太正常了。谢菲尔德与雅各布既是上下级关系,也是父子、好友和事业上的合伙人,安娜察觉不出雅各布的异样,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雅各布对安娜有了特殊的感情。有感情也很正常,他们两人的年龄差距不大,安娜又是一个热辣辣的迷人精,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她都会无意识地挑.逗雅各布,更遑论他不在。明白前因后果后,他却并没有释然多少,反而更受妒忌的折磨。因为,如果雅各布向他袒露对安娜的感情,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拦或反对,就像他没有理由教训安娜拍那些照片一样。雅各布尽管也比安娜大,但也只是大二十一岁而已,跟他与安娜四十七岁的年龄差相比,他们之间的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雅各布能见证安娜从青春走向苍老,运气好一些的话,说不定能和她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被葬在同一座墓碑之下。对安娜来说,他是比谢菲尔德更好的选择,他有什么理由阻止他们在一起?——安娜发问以后,迟迟没能等到谢菲尔德的回答,有些奇怪:“老东西,你在做什么,怎么不理我?”许久,谢菲尔德低沉平稳的声音才响起:“你刚说什么?”“我说,你说雅各布究竟怎么了,我最近可没有得罪他。”“不知道,可能他有其他事吧。”谢菲尔德淡淡地回答。雅各布是自愿离开,还是被某个人叫走,对安娜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她跟谢菲尔德提到他,只是跟谢菲尔德多说一会儿话而已,于是她快乐地说道:“好吧,那不说他了,反正他已经回来了!”这话在谢菲尔德的耳里,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她在庆幸雅各布没有离开。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问问安娜,她对雅各布是什么感情。这个问句在他的头脑里盘旋着,嗡嗡作响,是一句滚热的魔咒勒束着他的神经,疼痛从太阳xue一直蹿涌到胸腔,化作嫉妒的烈焰,灼得他心跳急促而沉重。他想问,却问不出口。因为只要安娜有一点儿犹疑,或是告诉他,她对雅各布有男女之情,虚伪的道德都会促使他同意,甚至鼓励她这种想法。所以,他问不出口。然而,一想到雅各布也曾像他一样,对着安娜的照片心神震动,用视线抚摩过她浓墨色的发睫、晒成深色的肌肤、纤细的腰肢、圆滚滚的臀,他就无法控制内心膨胀的嫉妒。雅各布还是个青年,拥有青年人的所有特征及需求,也许他曾充满罪恶地梦见过安娜,看到维纳斯悄然经过的身影……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他整个人都要被某种幽暗、疯狂、恐怖的冲动掌控了。安娜还在喋喋不休,讲完了所有能讲的趣事后,她忽然发觉,谢菲尔德已经沉默很久了。他在想什么呢?是觉得她说的话题太过幼稚,还是被英国的哪个小妖精勾走了心神?对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拍的那些照片?知道的话,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安娜心里藏不住事,想到什么就问了出来:“那个……你不生气吗?”不知是否她的错觉,这次打电话,每次她问什么,谢菲尔德的回答都非常不及时。这一回也是如此,十几秒钟后,他才低声回答:“生什么气?”“照片的事。”谢菲尔德顿了顿:“不生气。”“不生气?”安娜的脸蹙了起来,语调尖利地、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生气?你怎么可以不生气?雅各布看见的时候都快要气死了!”她的本意是,指责谢菲尔德还不如雅各布关心她。谢菲尔德却解读成了另一个意思:这女孩知道雅各布有多在意她,却并不介意。狂烈的嫉妒再次席卷了他的头脑。再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像安娜一样,让他的心神如此剧烈起伏,短短几句话,就摧毁了他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情绪。而且,这一回通话,“雅各布”几乎成了安娜最常说的名字,不到两句话,就会提到雅各布。他听着这三个字,鲜血从guntang变得冰凉,胸腔再从冰凉变得guntang,恨不得命令她再也不准提起这个名字。这一刻,他对“雅各布”的忌惮与怒意,超过了安娜拍照片的事情。但是,没有理由命令她,也不能命令她。他只能像个雕塑一样沉默,听她在电话里粗野不客气地质问。得不到回复,安娜更加确信这老家伙被某个不知名的小妖精勾走了。她不是谢菲尔德,吃个醋都要思虑再三,她生气不需要思考,想到什么就骂什么,什么难听就骂什么。她先是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