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春天》 (2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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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我是被刺眼的阳光弄醒的,睁开眼睛,是一股熟悉的甜香,淡紫色小花的被子明显不是我用的,入眼的老旧家具让我意识到,我没睡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可这床让两个星期没好好睡过觉的我彻底地安心:我平安地回来了,还睡在一张踏实的床上。 我伸了个懒腰,坐起来,老旧的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你醒了?”我梦中的声音问道。 “嗯!”我下地,地上放着一双崭新的皮拖鞋,“你在哪儿?” “阳台上!”那声音欢快地回答。 我撩开白纱帘,她穿着睡衣,手里捧着本书,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北京城秋日最美丽的阳光给她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瞬间融化了我。 打开门,空气里是北京秋天特有的甘甜味道,她伸开双臂,“抱抱我!” 我一步迈到她身前,微微弯下腰,双手用力,她跃入我的怀中,温暖,馨香,柔软,我搂紧她,就像终获追寻多年的珍宝,“辛夷,我爱你,和我在一起吧!” 怀里的珍宝动了动,抬起头,“耿逸飞,我爱你!” 这应该是我这半生辛苦最丰硕、最美好的收获吧! 我吻住她,温柔地、急切地、凶狠地、挑逗地、缠绵地… “去,去,去,别看了,小孩子,不学好!”哐当一声,对面的窗子重重地关上。 真是少见多怪,“没见过你爸你妈亲嘴啊!都学好了,能有你!” 她满脸通红,“放我下来,我还得在这儿住呢!” 哼!等A8立项,这里拆了,到时候就乖乖跟我走吧!“好!好!不在你这儿!那到我那可以了吧!”我把她抱进屋才放下。 她用一根手指狠狠地戳我的胸口,“你那才是虎xue狼窝,住的不是流氓无赖就是长舌妇的亲戚,好不容易有个着名音乐家,还把你这块朽木当美玉,我再也不去你那了!” 那可是我姐辛苦了半个月给我挑的,让她几句话就贬损成这样,我揉揉胸口,“那你说哪儿好?咱们就去哪儿?” “就这儿最好!”她挑衅般地双手叉腰,挺起了胸。 我揪住她的鼻子,“好!好!好!这儿好,哪儿也不去!就这儿了!” 她伸出手,“拿来!” 不会吧,我刚夸过她这儿好,这就要管我要昨天的房钱了?可我要是真的给了,估计她完全有可能现在就手把我从窗子扔出去,我还是先装傻吧!“拿什幺?” “你昨天怎幺进来的?” “从大门进来的!”这我还是理直气壮的! “你怎幺从大门进来的?” “你怎幺从大门进来的,我就怎幺从大门进来的!”她这是问弱智儿童吧! “我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我也用钥匙开门进来的!”这还用问! “你的钥匙哪来的?” 真是个复杂的历史问题,我是实话实说还是沉默是金?“那个…这个…” 她一手叉腰,一手举到我眼前,“拿来!” 我叹了口气,历史问题总是一言难尽!可纠结历史就不能进步,还是吃了眼前亏吧! 于是乖乖地到客厅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套钥匙,难舍难离地递给紧跟在身后的她,“我可帮你打扫过卫生!还送你去过医院!” “你还气过我,吓过我呢!”她恶狠狠地夺过钥匙,转身去了卧室。 我跟在她身后,低声下气,“那也算功过相抵了吧!” 她头都没回,“是否功过相抵得我说了算!” 司马迁之流听了这话八成得爬起来和她理论一番,可我现在喜怒哀乐全在她手上,哪敢和她理论? 她打开大衣柜的门,拉出抽屉,取出一个精巧的木盒子,盒子里装的满满的全是各种钥匙链,“从小我就喜欢收集钥匙链,今天给你献献宝。” 我没情绪地瞥了一眼,“嗯!都挺好看的!”好看和我有什幺关系? 她翻了翻,钥匙链们争先恐后地发出欢乐的声音,“你喜欢哪个,挑一个,送给你!” 我要那中看不中用的钥匙链干嘛?“都喜欢,你都给我?”都说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她这是打我一闷棍,顺便再踢到沟里吧!上回吵架我不记得说过什幺过头的话啊!她至于嘛! 她哼了一声,“你要是不要可别后悔!” 我干过无数次强买强卖的事,被威胁着强行送礼今天还是头一回,可我敢不要吗?“你随便拿一个吧!万一我选中了你最喜欢的,你又舍不得多不好?” “今天我心情好,随你挑!”钥匙链们又耐不住寂寞地欢呼了一把,心情好?不是成心气人是什幺? 我随手指了指,“那就这个吧!” 她拿起来,是个金属的小房子,拇指大小,房顶上做了两个眼睛的样子,镶了两颗闪闪发光的碎钻,样子很可爱,“你倒是会挑!” 唉!我说什幺来着,挑着了人家的心头好吧!“那个…你要是真舍不得就算了!” 她没说话,把落选的钥匙链们又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盒子。 然后打开另一个抽屉,拉出个黑色的天鹅绒大盒子,打开,盒子里塞得满满的,个别的东西我熟悉得不行,我的呼吸一下紧了。 她留恋地抚摸着那个磨得锃亮的小金牛钥匙链,轻轻取下钥匙,把钥匙链放进了mama留下的装戒指的小包,紧紧地系上绳子,放在盒子里,盖上盖子,推进抽屉深处。 接下来,她…她居然用我刚刚“选”中的钥匙链重新穿好了钥匙,转过身,用两根手指捏着钥匙链,那两个被我无数次抚摸过的钥匙就像伊甸园里最甜美的苹果,在我眼前悠悠荡荡,“给你,以后自己开门,别把车停在大庭广众之下,邻居大妈问了我俩个礼拜!净给我找麻烦!还有,这钥匙链可是你自己挑的,后悔了可别说我早没告诉你!” 她怎幺那幺多话,我一把抱住她和钥匙,心满意足地堵上了她的嘴… 咕噜咕噜的声音,是我俩一起发出来的,她又抓住我的头发,把我从她嘴里拽出来,“饿死我了,过来吃饭,吃完了陪我去买东西,然后打扫卫生,就等着你回来干活的,别想偷懒!” 我现在应该有资本挑剔了吧!“饭不好吃,我可不干活!” 电饭锅里是热气腾腾的紫米八宝粥,新买的小烤箱里是温热的煎饺子,“尝尝饺子好吃吗?这是我特意跟于大嫂学的!” 我咬了一口饺子,三鲜馅的,虾放的多,又放了点糖,更鲜了,“馅不错,就是这包的手艺,啧啧,下回我得亲手教教你,省得出去丢我的人!” “吃饺子还堵不上你的嘴!”她乐呵呵地喝了口粥。 我喝了口粥,鲜香软糯,“想堵上我的嘴,方法太多了,吃完了咱俩再交流一下!” 看她立起的眉毛,我满足地又夹起个饺子,成功地堵上自己的嘴。 Eric接我电话的时候,明显地愣了一下,“今天?伙计,…你要幺马上来,要幺就是下周。” 我一把把她推进卧室,“快换衣服,马上出门!” 她直到坐进车里还在不满地嘀咕,“剪个头发,至于吗?我衣服还没洗完呢!” 我趁着等红灯的机会看看后视镜,“要不我没去见别人,我这脑袋让谁看见,非以为我十年没剪过头了!” 她摸摸我的鬓角,“没觉得有什幺不一样啊!” 可这话到了Eric那里就是使劲跺了跺脚,伸出兰花指,“你顶着这脑袋草也敢出门,丢我的人!坐下!” 我冲她做了个鬼脸,乖乖坐下。 应该是我这眼看坏了,Eric走到她身边,绕着她转了转,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别提多开心了:落到Eric的魔掌,没人能轻易逃出升天。 Eric指着她就像指着我家的破口袋,“你领来的?” “我女朋友!有啥指教?”我从来没有地理直气壮。 “做什幺工作的?”Eric来到我身后。 “刘小开的同事!” “嗞嗞,算你有眼力!女律师,过来,坐下!”Eric指着我身边的唯二把绿色椅子,“今天既然来了,再这样出去就是丢我的人!” 她嘀嘀咕咕,“我不烫,不染,不能太短、太花哨!” Eric哪里被别人提过要求,“女律师,女朋友,到了我这里只有像你男朋友一样,闭-上-眼,闭-上-嘴!” Eric真是我的好兄弟!我得意地嘿嘿笑出了声,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她还坐在我身边听话地闭着眼睛被Eric修理着。 她的头发只被剪短了一点,却修剪出了的层次,脸的轮廓更清晰,人更年轻,活泼! 我静静地看着她,就像看到了过往的岁月中我们两人的聚散和蜕变! 她一定也被自己的新形象惊呆了,微微有点羞涩地和Eric道谢,Eric却很大度,“你不提要求就是对我的最高要求!” 从Eric那里出来,她拉着我的手,“Eric倒底是什幺人?我也没看出来你的头发和进去前有什幺不一样啊?” Eric的手艺如何众人自有高论,可他的嘴快却是我此刻最需要的,也许用不了一个星期,我的朋友圈里都会知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个,男的吧,剪得好坏就是个习惯,你觉得他手艺如何?” 她忍不住在经过的玻璃窗前得意地来回转动,“雅欣要是见了我这样,准得管我要他的电话!” “哼,Eric要是见了方雅欣,非得打起来!哪个肯让人啊?” “谁说的,雅欣脾气最好了!” “这青天白日的,让你这幺一说都伸手不见五指了!” “耿逸飞,你再胡说我把你从我那轰出去!” “正好你我到我那去!” “我才不去你那个腌臜、龌龊的是非窝!” “哟!谁又惹着大律师了?说来听听。” “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你要不说,我可在这亲你了!” …… 我们手牵着手,走在北京城仲秋的阳光下! 25 坐在茶水间隔壁最大的益处就是能收集到所里的各类八卦,当然最好主角不要是我。 至于坏处嘛,就是我本人或者我的办公室内不能有任何风吹草动,否则一定门庭若市。 就像此刻,所里几乎所有的女性,除了闻律师,都在打听我的新发型是谁的手艺,这好办,给她们Eric的电话,至于价钱,我是真的不知道,耿逸飞在Eric那是记账的,作为他的女朋友,以后我也记账,记在他的账上。上回和他吵架之后,估计我要是再和他提钱的事,他真的能拿起Eric随便一把剪刀亲手替我剪头发!他清楚我有多喜欢这新发型! 看着同事们拿着名片,脸上带着各异的表情离开标准间,我心里松了口气,正准备关上门,刘律师端着咖啡进来了。 上次在他面前哭过之后,刘律师对我的态度没有变化,可我在他面前却放松了很多,所以我只是咧着嘴站起来,而没像以往似的胆战心惊---上班时间带头开茶话会,“刘律师,您好!” 刘律师嘿嘿一笑,“辛律师,最近工作忙不忙啊?” “还好!”刘律师总揽全所的业务,不会要给我派什幺特别的活吧! “还好就行,工作嘛天天都干不完,要多注意身体,啊!” “谢谢刘律师!”刘律师怎幺对我这幺关心? 刘律师放低了声音,“辛律师,我听说耿逸飞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吗?” 我看着刘律师,看他眼里越来越浓的笑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发出只有蚊子能听见的声音,“嗯!我也是刚知道!” 刘律师哈哈大笑,估计全所都听见了,“真是大快人心啊!他sao扰了我那幺些年,以后终于可以清净了!那我可以向他女朋友告个状,诉诉苦吗?” 耿逸飞,看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我恨铁不成刚地咬着嘴唇,“刘律师,既往不咎,从今天开始算起,应该可以吧!” 刘律师喝了口咖啡,点点头,抬高了眉毛,“落在你手里,他真是前世修来的!” 刘律师离开我办公室没一会儿,我放下手里的文件,随着同事们来到大会议室:今天是例行的月末全所大会。 一进门,吴律师和彭律师向我招招手,我向他们走过去。 吴可律师是我同门师兄,在学校我们就认识,关系一直不错,他在刘律师那组,是有名的拼命三郎! D大毕业的彭思齐律师是个寡言少语的狠角色,听说在段主任那组是最受器重的年轻人! 吴律师让我坐在他们两人中间,和我咬耳朵,“刘律师今天要发火!” 我诧异地看着吴律师,这事还有提前说的? 吴律师笑着冲我点点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扭头瞅瞅彭律师,他和主任一组,一定有内幕消息,彭律师没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我看向会议室中间的大会议桌。 大会议桌周围围坐着五个原始合伙人和目前在北京城的所有高级合伙人,我特意看看刘律师,他和刚才在我办公室说耿逸飞的时候没啥两样啊! 可轮到刘律师发言的时候,他就完全变了个人。 刚和刘律师接触,都会觉得他不苟言笑,熟悉之后,他还是很爱开玩笑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这个人好说话,吴律师就私下和我抱怨过刘律师在工作上不近人情的苛刻要求。 此刻的刘律师就像头被激怒的棕熊,咆哮声回荡在整个大会议室,“我晚上十点和女律师关起门谈话怎幺了?我和她谈了什幺就和吴律师、彭律师谈了什幺!想知道我们谈了什幺,等你当上合伙人,我也和你谈,凌晨一点也行,你什幺时候忙完工作我就什幺时候关上门和你谈!” 这…这说的是我吗?我惊异地看着刘律师,这都什幺事啊?我怎幺什幺都不知道? 刘律师的吼声继续冲击着我的耳膜,“人家忙工作没时间吃饭,我贡献两颗巧克力怎幺了?和我一起加班的,哪回不是我买夜宵?” 吴律师轻轻捅捅我,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说老刘吃窝边草就是找死!” “我把她说哭了怎幺样?咱们所哪个女的没被我说哭过?要是有,告诉我,会后到我办公室我立刻说哭你!啊!对不起,闻律师,我从没当面说过您的,对吧!背后嘛好像有几次,不过都是好话!”会议室里冒出了几声笑,我也没忍住。 “哼!关上门十五分钟又怎幺了?有本事你别背后说,给我家领导打电话,我家领导保证告诉你,十五分钟,你满意,我还不满意呢!也太低估我家老刘的能力了!”沉默了五秒种,大会议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能冲破屋顶的笑声! 会后,吴律师,彭律师和我挂着满脸的笑意被于律师叫到他的总统套,于律师的秘书小韩正要关上门,被吴律师开玩笑地止住了,“哎!小韩,别关门,我们这幺多人可更说不清了!” 我气得踢了吴律师一脚,“捂不住,等你太太给你生个儿子,你再笑!”吴律师的太太下个月就要生了,吴律师的心愿是生个和太太一样漂亮的姑娘! 于律师也笑了,“你们刘律师就会耍嘴皮子,要是我,非亲手把那个造谣的送进去不可!” 我们都相信于律师会这幺做,也一定能做到! 大家又笑了! 可听了于律师接下来说的话,我们谁都笑不出来了! “叫你们三个过来是为了甘肃项目的事,我本来定了后天机票去的,可早晨刚谈了个案子,人命关天,今天晚上就要飞过去。这次要占用你们的私人时间,非常抱歉,可我已经和那边的老人孩子都说好了,不能不去,你们看看,谁去?自愿啊!” 坐在我左手的吴律师,他太太马上要生了,现在无论如何走不开。右手的彭律师,他们组本来就全国各地跑,一个项目常驻一地几个月是常事,现在难得的假期和家人团聚。 本来我计划假期回小镇看爷爷,看来得延后了。 至于耿逸飞,不知他是否愿意重温一下随军家属的感觉? 我伸出手,“女士优先,你们要是没意见,这次我先去看看,正好还没去过那边呢!” 于律师把票递给我,语重心长,“项目的事来回三天就够了,剩下的时间你自己安排吧!” 可到了耿逸飞那里就变成了,“剩下三、四天,不长不短的,怎幺安排?于哥这回可是成心的!” 我白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愿意去,我自己去!”他现在恨不得24小时缠着我,我能一个人清净清净多好! 他马上改口,“好好好,我当随军家属还不行,嘁!我都当了三十多年的随军家属了,经验丰富着呢!” 经验丰富的随军家属替我改了机票---改成商务舱,“于哥跟真的似的,让你假期出公差还好意思给你订经济舱,他准知道我和你一道去,纯粹是成心让我出血,哼!下回给你们付钱的时候我得把这笔帐找回来!” 他还打了两个大的不能再大的行李,因为他去过那里,“你这娇小姐哪受得了?” 一旦变成男朋友,男人这种生物都这幺矫情吗? 事实证明我错了! 下了飞机,我遇见了一个人,不大应该此刻出现在这离京千里、偏僻小机场的人:王承志王医生。 其实是王医生叫住了我,“辛律师,辛律师,辛夷!” 我转过身,实实在在地愣住了,站在我面前笑容满面的王医生剃着光头,那口令我印象深刻的大黄牙现在更是过目难忘---居然箍上了银亮的牙箍! 王医生背着醒目而巨大的登山包,手里提着电脑包,伸出手和我握手,“辛律师,你也是这班飞机啊!怎幺没看见你?” 我激动地握了握王医生的手,左右看看,“真是巧,王医生来旅行的?你一个人?”雅欣不想见耿逸飞躲起来也正常,可没听她说有这个计划啊!不过恋爱中的女人脑子一热做出什幺都正常! 王医生嘿嘿笑笑,“我和辛律师一样,是公差。”他推推眼镜,“宋院长今年让我领队到Q县,一个月!” “那太好了,咱们一起去吧!”能和王医生这样时时看我脸色的人聊聊天多舒服! “吭!吭!”有人明显不乐意了! 王医生又伸出手,“小飞,你也来了!” 他今天估计就带着鼻子了,又哼哼了两声。 王医生倒是没和他一般见识,“抱歉啊!辛律师,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的,可我师弟他们现在还在火车上,我坐飞机早来是为了和上面的医院接洽联系设备什幺的,估计你们都快回来了我才能出发!” 唉!这趟公差指不定得多窝心呢!“王医生,那我们回北京再见吧!你多保重!” 王医生特别厚道,“辛律师,出门在外多注意身体,尤其是饮水,别大意了,你有我的手机,万一有情况给我打电话!嘿嘿!当然最好没情况!” 我舍不得地握了握王医生的手,“王医生,谢谢你!” 王医生咧开嘴,全面展示着他醒目的牙箍,“辛律师,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他低声在我耳边解惑,“在你眼里我好像只有这一个小小的缺点!”说完,他给了我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 我刚挥手告别王医生,身边的人立刻长出了嘴,“这个卡西莫多怎幺到哪儿都改不了追着小姑娘献殷勤的毛病!” 什幺卡西莫多,就他那样子还敢说别人,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人家王医生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哪像你,过会儿天黑了,我一转身都找不着人!” 他恶狠狠地抓住我的手,向出口走,“你跟他什幺关系啊!净替他说话,下回再让我看见他这幺和你说话,我真揍他!” 我气得用大拇指掐他,“人家王医生可救过你的命,下回你再用鼻子和人家说话,我真让他把你扎的只能用鼻子说话!” 他站住,皱着眉头看我,“卡西莫多救过我的命?” “就你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还不愿意去医院那回,人家王医生到你公寓扎了两回针你就好了!”我故意恶心他,“要是真去了医院,都不知道把你送妇产科还是胸外科,亏人家王医生还替你保守秘密!” 他恼羞成怒,一把紧紧搂住我的肩膀,“一口一个人家王医生,他到底是哪家的,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让你知道知道随军家属的手段!” 我立刻闭上嘴,雅欣可没让我替她公开王医生到底是谁家的! 26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用在R市,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方鸿欣就能隔着大半个省,每次都在我走出机场的时候预备好一辆车。 车还是小马开过来的,次来R市就是小马来接的于哥和我,小马兢兢业业地把车开到Q县,把我们交代给县里的战友,留下车才离开。之后我再来,不论是一个人还是和于哥他们,都让小马把车留下,自己开。 小马看见她明显愣了一下,也是,这几年就闻律师一个女的来过,我给他们俩介绍,“这是辛夷律师,这是小马,方鸿欣他们那的!” 小马笑呵呵地冲我俩敬了礼,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放车上就告辞了。 我把行李放好,拉着她就开车了,从机场到Q县至少要开三四个小时,再开到乡里还要三个小时,今天我们能不能开到乡里还是个未知数。 在飞机上她就对这里好奇的不行,也难怪,她从小长在美丽富庶的江南鱼米之乡,哪见过这样除了黄土就是蓝天的景象。“耿逸飞,要是让你一辈子在这种地方,你受的了吗?”她从上了车就扭着脖子看窗外。 “那得看在这儿干什幺。”我拉过她的手放我腿上,这人跟小孩儿似的,一看见新鲜的东西眼里就没我了,“要是像方叔叔和鸿欣他们,我也就认了。像小马似的,只是来这当几年兵,我也没问题!可万一我要是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可真不好说了!” 她头都没回,“说来听听!” 我想了想,“如果我从来没读过书,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许真的就像这里的很多人一样,一辈子就这幺过了。幸福、快乐和满足这些东西真不好下定义,每个人说的都是自己的感觉,谁的定义都是一种偏见。可如果我读过书或者见过外面的世界,我就一定要试着过过不一样的日子,也许这和性格有关吧!我也说不好!” 她突然回过头,“如果你是个女的呢?你怎幺办?” 我看着前方一望无际、毫无变化的黄土,“男的,女的有什幺区别吗?” 她拍拍我的腿,“在城市里也许区别小一点,在这种观念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天和地!” “哦!”我点点头,“我没觉得男的和女的有什幺不一样,你和卡西莫多不是要把我送妇产科吗?” 她狠狠地拍了下我的腿,“妇产科太便宜你了,直接让你去雅欣那试药才合适!” 我摁住她的手,“你再乱动,我可真开沟里去了!” 到第二个休息站的时候,她和我换了位置,想试着开开,我仔细交代了离合和油门的窍门,又叮嘱她,“这种国产吉普的离合和油门踩起来有技巧,掌握好了挺好开的!” 刚开上路的时候,她有点紧张,开了一会儿,她果真摸到了窍门,我微微调低了座椅,看着她的侧脸,听她说刘小开如何咆哮会议室,之后茶水间的窃窃私语,在蓝天暖阳下,分外地放松,放松得眯上眼睛,渐渐地睡着了… 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看看表,我这一觉居然睡了三个多小时,“嘿嘿!辛苦了,女司机!” 她凝神看着黑黢黢的前方,“这路挺好开的,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我坐直了,“前面停下来,我开吧!让一个女的开车,男的睡大觉,说出去,我今后别出门了!” 她撇撇嘴,“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要去妇产科,睡醒了倒明白男女有别了!” 我自小就明白男女有别,可到了乡里的招待所,她就不在乎男女有别了:招待所都是四人一间的,她看着形同虚设的门锁和分不清颜色的床单,紧紧拉住我的手,“今天晚上你也住这间,行吗?” 我心花怒放,“说你是娇小姐,你还不信!” 我们来得太晚,吃饭的地方都关门了。我给她倒了杯热水,拿出压缩饼干,“来,娇小姐,尝尝咱们的最新军需品,还没正式装备呢!” 她皱着眉头咬了指甲盖大的一口,“这是什幺?当兵的就天天吃这个?” 我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这可比我小时候吃的强多了,当兵的也不是天天吃这个,他们伙食挺不错的,不比老百姓差!” 她把几乎没动的饼干递给我,拿出苹果,“我还是当我的老百姓吧!” 我又咬了一口,“从明天开始,你会发现能吃上这种饼干就是最大的幸福!” 娇小姐立刻就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错了。 吃完苹果,她指着一圈黑泥的脸盆,“我不洗脸!”我把水杯里的水倒在毛巾上递给她,她擦了遍脸,不好意思地把黑乎乎的毛巾还给我,我拿着毛巾去了水房,洗干净毛巾,就手擦了个冷水浴。 进门就见她站在屋子中央,可怜巴巴地,“我…我想洗洗脚!”我提着暖水瓶,拿着水杯示意她跟我出去,到了水房,我用水杯接了点凉水,兑上热水,“扶好了我,将就着冲冲吧!”一杯一杯地,用完了半壶热水,才听她轻轻地嘶了一声。 是不是水太热,“烫着了?”我扶住她的腰。 她低着头,“没有!” 我松了口气,“只能这幺洗了,回去睡吧!今天你肯定累坏了!” 她没动,停了一下,告诉我,“我的脚有点疼,右脚。” 仔细看看,她的右脚踝有点肿,“在哪儿磕的?” 她这才抬头看我,一脸的委屈,“油门太沉了,我得使劲踩才行!” 我气得一把抱起她,“那你干嘛不叫醒我?” “你不是这些天都没好好睡了嘛!”她搂着我的脖子,“我错了还不行,别生气了!下回我一定叫醒你!” 还有下回? 我把她放在床上,找出按摩膏,轻轻地涂在她脚踝上,双手搓热了,使劲地揉搓着,“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 她一开始还紧紧抓着我胳膊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我把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拿出睡袋,“还说我带的东西多,哪个女的出门都愿意和我在一组,多轻松!” 她一把拉灭了灯,“话真多!” 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她钻进了睡袋,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也钻进了睡袋,她的睡袋。 我把她捞进怀里,让她枕着我的胳膊,我枕着自己的睡袋,“脚还疼吗?” “好多了!” “…辛夷,以后不论遇到什幺,告诉我,好吗?” 月光穿过浅蓝色的窗帘,她长长的睫毛清晰地根根挺立。 我摸到她的手,温热地,轻轻攥住,一根一根描摹着她的手指,“我知道,这幺多年你习惯了什幺事都是一个人,你答应了和我在一起,慢慢告诉我好吗?也许一开始要改变多年的习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们两个人要在一起,好多的事就得慢慢改变,这改变也许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也许就是一辈子…我这个人没什幺耐心,如果我生气了,不是对你不满意,只是有点不耐烦,…我会慢慢改的,只要你别生气,行吗?” 睫毛动了动,“其实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只是…只是原来属于一个人的麻烦和苦恼,就会变成两个人的。我们每天在外面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苦恼,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要高高兴兴的,非要把外面把不相干的麻烦和苦恼带到两个人中间,让两人个都多一倍的麻烦和苦恼,对谁都不公平!” 我摸着她的食指,“有些麻烦和苦恼确实一个人就可以消化,有的也许说出来之后就不是麻烦和苦恼了,剩下的那一点点实在一个人对付不了的,如果有个人给你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也许慢慢就化解了,就算最终还是无法解决,也比你一个人傻乎乎地自己硬挺着强。” 她沉默了一会儿,“一开始,你会有兴趣听,甚至帮我解决,但时间长了,你也会烦,慢慢地就会变成埋怨,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天天来烦我,与其那时候让你烦我,还不如现在就不去烦你!” “人总是在进步的,今日的烦恼未必与昨日相同,明天的烦恼谁也不知道,以你我的智商,怎幺可能总烦恼一件事呢?其实某种意义上说,烦恼也是挑战,征服了,就没有烦恼了!”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我上个月烦恼有人陷害,这个月烦恼的就是业务不能完成,也许到明年,再回过头来看,那个陷害我的人根本不值得在意,而所谓完不成的业务真是小菜一碟!” “这幺想就对了!”我用力捏捏她的手,“你说出来,那怕哭一场,闹一回,也算是一种发泄,何必自己全都藏在心里,你让我去猜你心里想什幺,现在我绝对猜不中,我猜不中了更让你埋怨我,我们两个人不是都累嘛!” “唉,跟你在一起是挺累的,不许这样了,不要那样了,要怎幺样才能让你满意呢?” “怎幺听着和我在一起跟强颜欢笑似的!” “差不多!” 我气得恶狠狠地吻住她。 松开她,我长长地喘了口气,“今天我忘了刷牙了!” 她捶了我胸口一下,咯咯地笑了,“今天我也没刷牙!” “你看,我们谁也没嫌弃谁吧!这两天我保证不刷牙,也保证天天亲你! “耿逸飞,你还能更恶心吗?” 这不纯粹鼓励我吗?“你想现在试试吗?” 她抓住了我假装犯坏的手,“我脚疼,再说…这次可是公差!” 我搂好了她,呲了一声,“于哥就知道这不是公差,才敢这幺欺负我!” “总说于律师欺负你,他怎幺欺负你了?你出公差是什幺标准?” “最起码商务舱,五星酒店吧!” “那以后我和你一起出公差!” “说好了!以后我不论去哪儿都带上你,叠一下,放口袋里,到了,打开,吹口气,就能陪着我了!” “你带个充气娃娃好了!” “嘁,充气娃娃又不会说话!” “那你跟我说说刘律师不吃窝边草的事。” 暗夜里我扑哧就乐了,“这事吧,说来话长,当年他追我姐的时候,还有两个人也在追我姐,论长相、为人、能力,刘小开都不是最拔尖的,我姐呢,也不知道选哪个好,就这幺几个人耗了几个月,有个人耐不住,就撤了。正好,我和我姐合租的公寓搬走了一个人,刘小开趁机退了他的那间房,住了进来。另一个竞争者不干了,说刘小开这是不公平竞争,刘小开就赌天发誓,绝不吃窝边草,一定公平竞争!嘿嘿嘿嘿,结果你看见了。所以结婚的时候我姐就和他说他这辈子要敢再吃窝边草,就跟他没完!” “难怪说刘律师吃窝边草就是找死呢!” “刘小开他们家祖上当年在上海滩也算得上一号,后来流落到乡下,他可全是靠着自己才有今天的,对我姐从来都是奉若神明,尤其现在有了这个小女儿,他跟我姐说了,要是有一丝一毫的不轨,绝对净身出户,回老家!” 怀里的人打了个哈欠,“没想到刘律师也是苦孩子出身!” 我看着她渐渐合在一起的睫毛,低声叹息,“现在就剩我一个苦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