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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岗……”柳宁不拽着他宽大T恤的衣摆,轻轻摇晃着,四年之间,周岗的脸变得更加瘦削、锋利了,他的肩膀和大腿上的肌rou看起来更结实了些,皮肤也黑了点,似乎是四年以来的风吹日晒和日夜cao劳重塑了他的外壳,柳宁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求饶道:“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出去呗……” “这是第几次了?”他推开了柳宁的手,拉开椅子在她面前坐定,柳宁突然用脚勾住他的小腿,轻轻握住他的手,慢慢地,她的脚缓缓挪到了他的双腿内侧,周岗打了个激灵,居然直接把隔在二人之间的小桌板给掀了。 “胡闹!”他指着柳宁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你打算成天在外头跟乱七八糟的人瞎混到什么时候?” 四年来,柳宁无数次从周岗这间小小的审讯室里进进出出,每次的起因都是和机械师的争端,她噘着嘴不服气地说:“地盘全是占好的,要靠抢,否则花着差不多的租金也只能去人流少的店铺,我不要嘛!” 周岗冷静下来以后重新把桌子和椅子放好,他提起柳宁的胳膊肘快速检查了一下,确认方才掀桌子的时候没有伤到她,这才重新在她对面坐好。 沉默半晌,周岗重重叹了口气,“你本来不是这样的,你本来挺好的一个小女孩儿,好好学习好好交朋友,你现在这是在干……” 话还没说完,柳宁突然冲他抛了个媚眼,“小女孩?我告诉你,我除了年龄不大,其他哪里都大,嘿,你这张嘴,与其口头上关心我,不如直接口上……” “赶紧滚!” 周岗没听她说完,立即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是仓皇而逃。 他站在大门口边点上一根香烟,蹲靠在墙边慢慢吞吐,忍不住用二指拧了拧眉心。他感觉通身疲惫,他入行入的不是时候,军方明里暗里给他们加了很多工作,恰巧迎来了唐魏汝这座挪不走的大佛,又要应付像柳宁这样不知好歹的、时不时犯点事给他添堵的二流子,又不能真的给人关个十年八年。 其实,他不仅要处理繁琐的公事,还要处理私活。他常常迟到是因为他还在私家侦探所里打工,那家侦探所紧挨着高级写字楼,处在一座破旧的十楼建筑顶端,窗下挂着的一块发黄的幕布即是招牌,不过前来拜访的并不是写字楼里穿着西装、行色匆匆的白领,而是颇有小资情调的太太们,让周岗帮她们调查丈夫在外面养了几个情人,分了她们几处房产的事,好规划一下怎样才能尽可能多花丈夫的钱此类。 虽然大部分案件都不是什么关乎人命的大事,但却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全身心扑在调查上的机会,这简直是他憩息的港湾。 柳宁被拘留了一周,某天晚上她正躺在小床板上睡觉,突然听到了铁门的钥匙孔转动的声音,她警惕地半支着身体,紧紧盯着大门口,却见开门的人是周岗,他进屋后立即反手关上了门,一屁股坐在了她床前的地上,然后整个人侧躺在地呼呼大睡。 他嘴里喃喃着:“还是这里清净……” 他的大衣衣摆垫在身下,怀里捧着一叠资料,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在黄色灯光下尤为明显,柳宁上前拽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上床,可是拉也拉不动,只好躺在他身侧,钻进他的怀里,端详着他耸立的鼻尖和瘦削的下巴,柳宁忍不住轻轻亲吻了他的嘴唇,感受到胡茬扎在她的下巴上,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柳宁紧紧闭着眼睛,钻进她鼻腔的是一股烟酒味道,渐渐地,当她的意识已经迷迷糊糊时,周岗半眯着眼睛悄悄注视着胸前的她。 柳宁出去那天,雷霆把关在另一间屋里的补丁也放了出来,补丁紧紧跟在柳宁身旁,二人突然被身后的周岗叫住。 周岗细细端详着补丁,他忍不住捏着补丁的手和身体上的皮肤,牵着她的手将她绕了个圈圈,柳宁突然横在他们身前,不满地盯着周岗说:“你别这样,她不是个物件。” 周岗摸出了兜里的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问她:“她记起什么来了吗?” 柳宁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周岗掸了掸手里的烟灰,“她要是哪天恢复记忆了,她就是我跟你共谋的证据。” 话音一落,柳宁立即拉着补丁离开了,回去以后,她紧紧扳住补丁的肩膀并严肃地说:“我要改装你。” 柳宁在郊区租了间地下室,三个月来闭关不出,不断地改装她曾经与咏喃喃共同制作的一件大型玩具,给它增添了许多的折叠机关和武器功能,直到将它打造成了一件“绝世武器”,并安装在了补丁的后背上—— 这件武器像八爪鱼的爪一样,触发开关后,三条大触勾会从背后破出,以后背为支撑点,如花瓣一样撑开,每条触勾十分轻盈并富有弹性,形状似蛇,上有可以竖立的鳞片,触头似蝎钳,可以判断温度变化。 补丁看着此时的柳宁,她的发梢长长了许多,皮肤因为缺少日晒而变得更加白皙,手指被磨出了厚厚的茧,乌黑的眼珠下也生出了青黑的眼圈,明明顶着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倒是神采奕奕。 补丁背后的触勾是用灰黑色的金属制成的,在白炽灯下寒光凛凛,鳞片翕动时发出呲啦呲啦的细小声音,面貌极其美观,这是连柳卫锋生前都没有尝试的大型身体机械武器,柳宁这回简直是把柳卫锋教给她的仿生技术发挥到了极致,展现了极佳的空间延展性以及与躯体的契合度。 柳宁带着这样的补丁再次开始了漂泊,这次她又进入了某一位机械师的店里当学徒,这位机械师知道柳宁的前科,但由于店铺里很少会有年轻的女性学徒前来,还是收下了她。这位机械师看起来老实本分,可是暗地里却对年轻的姑娘动起了心思,动不动就邀请柳宁去高级餐厅吃饭、给她买衣服和包,悄悄放在她的柜子里。 长此以往,虽然柳宁总是半推半拒,但机械师的太太早已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掏出了一张名片并拨了上面的电话。 某天晚上,机械店的里间亮着玫红色的灯光,机械师费尽苦心完成了一件高精度的机械腿,正拉着柳宁全方位展示他的成果,并一手端着红酒和她高谈阔论,柳宁趁他侃侃而谈之际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大腿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凑到他的耳边说:“亲爱的,我给你看个东西。” 机械师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他咧开一口大黄牙呵呵笑着,只见柳宁打了个响指,接着小门被推开,补丁慢慢走进来,她穿了个露出后背的吊带衫,光洁的皮肤被衬成了一块玫红色的幕布,见状,机械师粗糙的手指慢慢抚摸上柳宁的腰肢,笑嘻嘻地凑到她耳边问:“还有助兴节目啊?” 唰——突然之间,三条触勾从补丁的后背蹿了出来,像破土而出的三只巨蛇,正左右摇晃着身躯,张开獠牙锁定了目标。机械师喝得醉醺醺的,犹如漂浮在云端,见此状以为是真有三头巨蟒怪物突袭他,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窜出门。 随着他翻身落地,柳宁也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她见状一头雾水,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追出去,冲他喊道:“嘿,你这老灯,我给你看点好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这才是让你发大财的货色,抵得上你做三五年那半吊子破腿,狗日的不识货!” 话还没说完,柳宁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她注意到了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个人影如风一般从墙角边掠过,那是有人在监视她! 她不由得浑身紧绷,立刻叫来了补丁,二人一同追着这人影没入了小巷。 柳宁打着手电,隐约看到前方奔跑的男人穿着黑色夹克、戴着棒球帽,时不时还回头瞟两眼,他跑得飞快,霎时间,补丁的眼底闪过一道绿光,她突然贴地奔跑,也大大加快了速度,背后的三条蛇状的触勾在空中呈流线型浮动,并不断向前伸展,化成三条带钩的锁链捆住了前方的男人。 柳宁举起手枪对准了他,脱掉他的帽子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周岗?!” 在一条脏兮兮的、充满泔水味的小巷子里,柳宁、补丁和周岗三人沉默地坐在红色棚子里,桌子前摆着刚出炉的烧烤,苍蝇在头顶的白炽灯边上打转,这一刻他们目光呆滞,全都盯着头顶的嘤嘤乱叫的苍蝇。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拍掌声想起,柳宁和周岗全都回过神来,原来是补丁拍死了这只扰得人心烦意乱的苍蝇,周岗喝了一大口啤酒,问她:“你好端端的,干嘛又跑去当二奶啊?” “不对不对,据我调查,这人已经养了一、二、三、四……六奶了,你排行老五。” 见她不说话,周岗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有难处就说。” 柳宁朝天翻了个白眼,她把一条腿驾到了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烤rou,吃得满嘴油星子,“你是我爸啊你管我那么多?” 这时,周岗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了个电话后,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掏出兜里的手铐给柳宁铐上,“你涉嫌故意杀人未遂,跟我走吧。” 柳宁嘴上的油星子和芝麻粒还没擦掉,她狠狠瞪着周岗,手脚不断挣扎着,在他身上乱踢乱踹,周岗干脆一把将她抗在肩上带走,“我上辈子跟你有仇,不是你爸也得管你!” 周岗悄悄朝补丁使了个眼色,补丁见势便慢慢后退,随即转身跑开,消失在了漆黑的小巷子里。 柳宁喝了点酒,靠在审讯桌边昏昏欲睡,她嘴里迷迷糊糊地喊着:“要问什么快点问呐,老娘快困死了!” 不一会儿周岗走了进来,他咳嗽了两声,柳宁抬头一看,这次他换上了工作服,一身灰色的制服就像是刚刚熨过一样服帖,连领子都不带一丝褶皱,光泽细腻的黑色领带顺着胸腔的走势没入纽扣后方,他端坐在对面,质问她:“听受害人说你用特殊武器恐吓他,还想杀了他,老实交代,武器藏哪里了?” 柳宁半眯着眼睛,盯着他的喉结和胸膛,摊了摊手说:“不知道,我没用武器,没想杀人,那老东西喝多了!” 随后她一只手撑着脑袋,扭头注视着一旁斑驳的墙壁,她噘着嘴,若有所思,表情竟然不像平日里那样嬉皮笑脸,而是拧着眉毛,做出一副难得的严肃认真的神态。 “想什么呢?” 柳宁一动不动地沉默了片刻,嘴里喃喃着:“公孔雀……” …… 数日后,警方没有搜查出证据,只得暂时把柳宁放走了。当时柳宁微微着低头,表情凝重地走出了公安监的大门,周岗靠在大门边调侃她:“慢走,你争取一下永久居住权,老子这辈子给你端茶倒水!” 谁想她竟和没听到似的,看也不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走下了台阶,慢慢走上了送她回家的警车,弄得周岗还不习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 自从柳宁这次离开以后,有小半年没听到她的消息,也找不到她人,周岗做梦也想不到,再次听到她的消息已经是她的结婚喜讯了。 在一个冬季的午后,一张红色的请帖寄到了公安监,粉色的珠光卡片上用白字写着—— [新郎:赵周罕&新娘:柳宁 诚邀您参加我们的婚礼] 周岗和雷霆面面相觑,雷霆看着面色呆滞,久久缓不过神的周岗,他摩挲着下巴,感到匪夷所思,一边喃喃着:“这个兔崽子找了个什么男人,居然半年就结婚了?”,一边去查这位名叫赵周罕的男人的信息。 柳宁在半年前遇到了这个男人,他样貌平平,身型瘦削,永远穿着长袖长裤,每日安安静静地泡在五金店的里间捣鼓自己的产品,他不爱说话但也挺好说话的,当柳宁“上门学艺”,提出要做他的学徒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柳宁清秀的脸蛋,然后点了点头。 柳宁这回收敛了性子,每天与他对坐,安安静静地给他打下手,一声不吭地一起吃饭。 直到有一天,她意外看见赵周罕正瘫软在地上,他掀起了袖口,上边全是针孔,一管残留着透明液体的针管滚落到了地下,他双腿绷得僵直,嘴里还不停喃喃着: “我感觉……我飘在云上,我的手和腿越来越轻了……” 补丁看了他半晌,走上去来回摩挲着他的腿部,然后下了定论:“都是机械。” 她们本来就对这位沉默寡言的机械师感到好奇,这下终于逮到机会,趁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大胆翻起了各处的抽屉,看到了很多关于柳卫锋生前研发的产品的资料,还有很多剪报,都是关于警方追踪M82消息的报导,除此之外又看到了几张发票,她们发现赵周罕的手脚都是从M82的分销商处购入的。 二人确定了此人是柳卫锋的信徒,便有了新的计划。 一开始,柳宁给他当学徒、向他要工资,他还会支使柳宁以进货为由顺势为他拿违禁药,后来,当柳宁告诉了他自己就是柳卫锋的女儿这件事时,二人之间的地位彻底发生了翻转。 柳宁给他送来他常注射和药物时,偶尔会谎称这是添加了新成分的升级版,而赵周罕竟然深信不疑,嘴里喃喃着:“真是要命了,我升天了……” “他这样子下去,还没等到真的升天呢,咱们一点钱就被败光了吧?”补丁不安地伏在柳宁耳边小声地说着。 赵周罕命硬,一副单薄的身板依旧在支撑着他的体征,街坊邻里不断有人借口买货来看他的身体状况,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店面,柳宁知道就算他死了,好事也轮不到她。结婚前夜,柳宁还在为他举行“仪式”,往他的手臂里注射真正的新药,然后她靠在墙上,默默地等待黎明到来。 婚礼在郊外的一家酒庄里举行,街坊邻居都来吃酒贺喜,周岗和雷霆二人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双手插在裤兜里,默默地看着缠绕着鲜花的拱门,周岗上前拿起白桌上的甜点含在嘴里,然后在最后方的椅子上坐定,嘴里的甜浆糊久久不能下咽,直到新娘出现在众人身后,他转头看到了穿着洁白婚纱的柳宁,她的眉眼如同被墨水染过,向来苍白的小嘴变得和樱桃皮一样鲜红,她抱着一束捧花面露微笑,可是新郎却不见踪迹。 周岗总算将嘴里的甜点咽了下去,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楼房里响起一阵惊呼声,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一拥而上往楼房里跑去,只见室内的酒柜和酒瓶碎了一地,穿着西装的新郎正伏在地上,鲜血和红酒融为一体,向宾客脚边蔓延,众人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带着黑色面罩的女人如同一只黑猫蹲在窗台,她背后有一只钢铁触勾,就像摇摆的猫尾巴,随后立即收进了她的背部,她一跃而逃,消失在窗沿。 周岗低头,看见新郎身上千疮百孔,他赶忙上前将他翻过身来,看见他面露微笑,如濒死的河鱼一般翻起白眼,他看着天顶,嘴里不停喃喃着:“神……神啊……” 话音还未落,原本充斥着蓝天白云和绿叶的窗外,一只末端呈蝎尾状的锁链突然从窗沿窜了进来,如同抛来的锚,且不断变细变长、变得更加锋利,在宾客的惊呼声中下落,刺中了新郎的心脏! 周岗伏在窗沿向下看,看到补丁正依靠着触勾的支撑力攀在墙上,她随即一跃而下,伏在葡萄树林里并飞速向远处逃走。 他转头看向柳宁,捕捉到了她脸上一秒的笑容——她定定地看着窗外,那一刻,什么地盘、什么未来蓝图都抛之脑后,她得意得看着自己的作品,仿佛是柳卫锋的魂攀上了她的身体。 她洁白的婚纱裙摆上浸满了红酒,胸口是血溅三尺的痕迹,邻里宾客仰视她如同仰视一尊神像,众人皆失声,对她不免忌惮三分,随后三三两两散去。 在柳宁的婚礼当日,新郎一命呜呼,死在了柳卫锋式的大型武器之下,死在了父亲化身的獠牙下,死前他并未反抗,还沉浸在幻觉当中。 周岗上前,他面色极其凝重,给柳宁戴上了手铐,带走了还在神游天外的她。 在公安监里,柳宁穿着婚纱,化开的睫毛膏沾满了下眼睫,她一会儿不停啜泣、呜咽,一会儿又大吼大叫的,说来说去都是那一句:“我好可怜啊,新婚当天就成寡妇了!” 周岗整了整衣领,自从柳宁消失了半年以来,穿着整洁、服帖的制服似乎成了他的习惯,他破例在审讯室里点了一根烟,一直到烟烧到底,他才说:“我就该把你一直关在这里,我就该一直看着你。” “我老公莫名其妙死了,你还要怪我?!我可是在婚礼当场就成寡妇的倒霉鬼!” “谁说你杀人的事了?我是说你消失半年结果找了个男人结婚的事!” 柳宁一把扯下了她的头纱,她把一只脚架在椅子上,噘着嘴不满地说:“我说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人杀。” 她瞥了眼周岗,见周岗低头又要点上一根烟,便小声凑到他面前说:“你不是认识军人吗?你有关系,你去和他们说我什么都没做,快点放我出去,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周岗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是被戳到痛处一般,沉默地走了出去。 夜晚,躺在小床板上的柳宁再次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她猜到是谁来了,一声不吭装作睡着了,门口,穿着T恤的周岗露出他那布满紧实服帖的肌rou的手臂,他抱着一沓资料,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柳宁的床边,把头伏在床沿小憩了片刻。 夜里,柳宁感觉脸上有手指抚过的痕迹,她被婚纱裙闷得燥热,忍不住睁开了眼,她感觉到周岗正静静凝视着她,突然之间脸颊传来一阵温热,口腔被搅了个天翻地覆,柳宁迅速做出了回应,室内瞬间升温,二人来不及细想,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抱在一起,互相靠着对方摩擦,周岗的手忍不住钻进柳宁的纱裙里,抚上她的大腿,直到柳宁把他推开。 黑暗中,二人看不清对方的五官,只得额头抵着额头,霎时之间,周岗架起了柳宁的腿,飞速钻入了她的纱裙里。 数日后,警方仍以动机不足、证据不足为由放走了柳宁。 赵周罕的小店已经被补丁看护了起来,大门边藏着各式智能武器,她甚至雇了几个打手天天在门边游荡,来者一见这些人高马大的男人,尤其是见到了补丁,都不敢向前靠近。 柳宁回来后,她们就以遗孀的身份将这间店面运转了起来,打理地井井有条,周岗经常带人来附近巡逻,假装经过柳宁的店铺,随后便被邀请进去坐坐,喝喝茶。 柳宁在大门边的柜子里装满了周岗喜欢的茶包和点心,周岗爱吃她婚礼上的仙豆糕,她会用简陋的铁盘子装好,配上泡着茶包的不锈钢壶一起端给他,直到后来周岗变得熟门熟路,一进来就知道各种小玩意儿放在哪里,偶尔在那里睡过晌午才离开。 “那老赵家的小寡妇,老公死了才半年呢,就跟别的男人好上了,青天白日的,那男的就大摇大摆往屋里走,老赵在天上不得看急眼了!” 邻里察觉到了二人亲昵的关系,经常私下谈论此事,不满柳宁将警察引入此中,坏他们的规矩,可正因有警察经常伴随左右,论谁也不敢轻易惹是生非。不过柳宁倒也大方,常把客户推给四周邻里,时不时给送点好材,街坊关系还算过得去。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不久后周岗消失了一段时间,任何通讯方式都联系不上他,此时一场秋雨来袭,大街小巷散发着雨水潮湿的气息,薄雾散去,天清气爽,水泥地像被秋雨洗礼过一番,倒映着钢铁楼房的轮廓,不染一丝灰尘。 柳宁叼着一根香烟,默默地坐在阶梯上,吊带衫的带子从肩膀上滑落下来,露出她汗湿的、结结实实的臂膀,烟雾在微风中消散,一直没有等到周岗来,她便把头埋在臂弯里,不一会儿就冻了个哆嗦。 她先是想,周岗或许又出去接私活了,但直觉告诉她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女人的直觉是极其准确的——事实上,是唐魏汝把周岗叫走了,唐魏汝给他安排了一次重要的、秘密的任务。 公安监今日接到了一起投资诈骗案,被控告方之一是一名大校军官,他是Dorado星际工程的技术指挥官,负责各种作物和文物运输的指挥指导。这起案件从三年前的年初就传到了公安监的耳朵里,奈何当时他在火海计划中担任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军方要留他,便压下了负面的消息。 可是短短一年之后,他反对军方在短时间内急速制造运输飞船,他提出是因为军方火急火燎,导致一艘运输文物的飞船在运输途中出现疏漏,文物差点全数损坏,而计划如此无序和混乱,也是同僚们评估不当导致。 此人也是裘睿铭的手下,和唐魏汝平级,靠着技术一路上升,从南方调来了淮城。他酷爱花天酒地,喝醉了便大肆吹牛,拉帮结派,他在专业领域中是老手,能给你细细道来,但对政策毫无觉察力,上头渐渐地想放弃他和他的团队,但由于他已经在移民人选当中,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只得把压着的案件重新翻盘。 “突发性地大批制造飞船,是前期评估不当导致的混乱无序。” 当他在会议上直白地提出了问题时,唐魏汝悄悄打着哈欠,上头的领导和她一个眼神会意后,她便拿起了手机走出会议室,给周岗所在的单位打了电话。 而公安监近日成立了专案组重察此案,周岗忙得不可开交,日夜出外勤搜集资料,在一日极度疲惫之时经过了柳宁的店铺,他径直走进去,一屁股坐在了旧旧的皮沙发上。 他眯了会儿眼睛,拍了拍沙发,“这是什么时候的古董了?下次给你换一个。” 柳宁站在他身前,双手交叉靠在墙边,她俯视了周岗一会儿,看着他脏兮兮的衣摆和下巴上青黑的胡茬,已经疲惫的面容,问道:“最近怎么都不见你人影?你难道不需要告诉我讲一下你在做什么吗?” 周岗半睁着眼睛拉过她的双手,把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柳宁抽开了手,问了句:“是那个姓唐的女的对不对?她又支使你做什么?” 周岗睁开了双眼,坐起身默默看着她。 “你别这么看着我,过去的事我还记得。” “呼——”周岗交叉双手,垫着自己的后脑勺,再次躺在了沙发上,“忙点好啊,不然我都忘了自己是个警察,有活我就接着。” “我早就想到你会这么说……毕竟因为你,我放下了关于以前的记忆,放弃了思考包括我爸妈在内的人都在我的人生里做了什么,慢慢也就没有了那种让我咬牙切齿的恨意,麻木地生活好像也不错。” 柳宁噘着嘴别过了头,周岗瞥见她不满的样子,他一把搂过了她的腰,“要不,咱俩结婚吧。” 柳宁低头看着他头顶的发旋,然后慢慢推开了他:“我们还是……互相不够了解。” “没关系啊,这世界上的夫妻海了去了,有几对是因为互相了解结的婚?男的女的嘛,就是至少有一人在奋力拉磨,使劲朝前推啊推,嘿,就成了!” “周岗……我,我想离开这个小城,你有没有想过,你反抗不了的话,就干脆逃走?如果直接当个私家侦探,日子不也潇洒快活么?” 突然间,周岗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浑身绷得笔直,拳头重重锤了锤身下的皮沙发,拳头打在海绵里,陷了下去,毫无反弹力,他反问道:“我为什么反抗?穿着一身灰皮囊制服,人模狗样的,想去哪去哪,有个金饭碗傍身还能打着招牌出去行骗,我巴结土匪,换来土匪罩着,就这么一辈子怎么了?” 沉默的空气笼罩着二人,周岗心绪平静下来后,才意识到自己语出伤人,他小心翼翼地拉起柳宁的手,抬眼却见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眼底掉落,他慌里慌张地想要抱紧她,可是她挣脱了他的双手,转头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周岗在她的房门口坐到了傍晚,一门之隔二人皆无言,周岗无奈只好拿起外套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