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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底下的脉络正从根底发着淡淡的光,那亮蓝色很快要蔓延到叶子尖端了,“我赌那朵花十秒以内开。”那三个孩子盯着它,随后一齐张大了嘴巴。“我们没说好赌这个。”其中一位忽然咕哝道,把他身前那堆硬币向内拢了拢。“知道,”我说,“我就是来玩牌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玩星星牌,最早是和雷德蒙顿对垒,再后来跟奥德也玩过。总体来说,这规则是要持牌者牌面上的星星总和达到一个值,而该数值又是由所有人丢出的星星数目决定的。其原理稍显复杂,但摸透了的人往往能循出一套规律。我在这里跟几个半大孩子赌博显然胜之不武,但我此时不得不摈弃年长者的颜面,强作自己是手痒的嗜赌者,同他们干干脆脆地玩上了几盘。起先我衡量着输赢,进出了几笔小数目的钱,当下令我那“逢赌必赢”的吹嘘宣告破产。他们围绕着这个话题笑了好几声,但之后也就专心于牌面了。我们的赌注在几轮后变得更大;他们屡屡不经意地让视线溜过我身侧,仿佛在揣测我兜里剩余的数额。“赢了这局,这些都归你们。”我说,“我要一把琴。”“六弦琴可比这值得多些,”有个孩子眼神闪烁地说,“我不跟你赌这个。”“可我只剩这么些现钱了,总数不少。小钱来往太无聊,每天手心里就是那么多——我都没先抱怨输多赢少!我的手气多半是随你们的胆气散干净了。”我压低了声音说,“赌吗?不赌就走。”我认定近来几天出城的关卡处大约会排查得很严——尽管我所剩余的钱足够我买张车票,我仍旧打算等到风头过后再踏上返程。巡游卫或许会挨户排查旅馆和民居,外城街边这些不起眼的游荡者身份反而是更好的一层掩饰。而就在刚刚,我拿到了我那样无法在此刻去买、但流浪者们人人常备的东西。我拎着一把琴离开了那个赌钱的小圈子,身后还隐隐传来几个小孩的相互埋怨声。我边走边想着今夜的露宿之处,顺手在它的琴身上轻轻地拨了拨。那弦的颤动浮出一层温柔的声响,消散在了这个迷雾蒙蒙的夜里。在这几天里,我听闻街上各处风传,第九城的中心地段戒严了。外围的巡游卫也在逐渐变多,我看到他们在张贴我的画像。那画中的细节确实传神,我的五官几乎被一式一样地拓了上去,当天的衣着用小字在下方写明了,另附通缉理由:“偷窃王冠”。然而我心中清楚,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那扁平匣子里装的东西都不可能是如王冠一般的重物。幸好我还有着这枚戒指;它足以让我的脸在这街头时不时地见上一会儿光。我这几天全靠袋子里的干粮度过,慢慢地摸着这里黑市和白市的门路,不敢妄加试探。宵禁以后我便学着大多数流浪汉的作为,缩在“灰巷弄”的长砖墙下慢慢入睡。其间有同僚过来向我闲谈攀扯,大多数都是些无意义的有关天气的调侃。我的运道并没有太过糟糕,直至第三天里的夜晚才不巧撞到那“救赎会”的出行。那天我照旧去了灰巷弄。也许是因为早些时候下过了雨,那天的灰墙脚没有聚集太多人。尚不到睡觉的钟点,我只是靠在墙壁上点头打盹。我在这时忽然听见一阵牙关开合的细细响声,随即发觉它来自于我身边的一位姑娘。她微曲的金发正贴着她尖削的下颏发着抖,隐隐露出其后俊俏而苍白的半张侧脸。我顺着她的视线直直看去,望见了远处走来的一队灰罩袍。他们与白日里礼义会的巡游卫相差仿佛,却走得更慢、步伐更轻,如同nongnong的一团罩顶阴云。他们手上握的乍一看是布道的权杖,却极其类似刀戟的外观。他们腰间多束了根绳子,是几股拧成的粗麻绳,草草地绑出一个结,绳尾一直垂到他们脚背。“怎么了?”我问道。那姑娘嘴唇发白,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倒是灰巷里有人替她接了话茬:“是救赎会来了。”“救赎会怎样?”我说。我还没大明白这词代表的含义。“他们审判,杀人。或者不审判。”那流浪者继续道,“神的权利。”我看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嗫嚅地祈祷着什么。灰巷弄的人悄悄地走了一半,余下地寥寥几个都有气无力地靠在原地,姿态听天由命。我现在要离去未免动作太显眼,救赎会巡游卫的距离比不得最初那么远了。我身边那个姑娘仍旧浑身颤抖,像是被恐惧困在了原地。我猜测她也许是与教会有着某种过节,于是轻轻地碰了碰她,对她说:“到我身后去吧。”我朝一旁挪了一步,露出我身后那个半人宽的缝隙——我习惯在睡觉时将物品堆放到那里,再用后背堵住,以防它们第二天不翼而飞,未曾想今天也许能派上用场。那姑娘这才仿佛注意到了我,将头偏转向了我这边。但她眼底的惊惧似乎在那一刻加深了,那神态仿佛一只缩回巢xue的野兽幼崽所有。我登时意识到她并不肯信任我。“说真的。”我飞快地向她低声道,“如果你跟那些灰人有什么不得了的矛盾,我建议你暂时避一避他们的视线——起码我现在不会动手害你。”我微微侧过身体,示意她还来得及借我遮挡做些什么。那姑娘大约犹豫了片刻,最终举步躲到了我背面的阴影之中。幸而那些救赎会的人只是在经过时用灯光大略扫过我们的脸、比照我那神形兼备的画像,未作太久停留便转向另一条街道。当那队列的尾巴消失在街角后,我听见有个老流浪者叹了口气,原先僵坐在地上的人塌下了肩膀。我让那姑娘走了出来;她贴在我身侧的墙壁上,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平静一些了,起码不再发抖。我这时才能仔细将她打量一番。她似乎有双绿眼睛,面容非常秀美,年纪不大——不过打扮很古怪,穿着一身偏大的衬衫和一条不太合身的裤子,整体来说并不脏。没有背琴,从双手的线条来看也不是做苦工的人。我猜测,她或许是从家里或是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匆匆忙忙地拣了这一身装扮。“你需要帮助吗?”我问道。我本来打算尽快离开这里的。刚刚的救赎会巡查给我带来的感觉不妙,仿佛连灰巷弄的外墙都染上了一层哀戚的阴森。但我看她那仍旧惊魂未定的样子,便忍不住认为我得说点什么再走。“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我现在就要告辞了。”我说。那姑娘看向我的双眼仍旧充斥着猜忌。在褪去了那层显而易见的怯懦以后,她整个人的情绪、思想、动作都仿佛紧缩在那苍白躯壳中,被戒备与决然绑缚在一起。我耸了耸肩,觉得我这一问大抵多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