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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在骗你。当初我嫁给你,不过是受了长辈的撺掇,人人都说你好,我心想女孩儿家总得嫁人,嫁便嫁了。后来入了宫,母亲告诉我,要想地位稳固,便不能允许后宫中有异生子出现。所以我才一个劲儿地霸着你,不许你纳妃,不许你看旁的女人。现在想想……”她猛地皱眉,咳嗽不断,那般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了。沈昭无动于衷,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却只如在看陌生人一般,将勒在她脖颈的手松了松,饶有兴趣道:“接着说。”瑟瑟勉强止了咳,毫无畏惧地看向他那如瀚海深渊的眼眸,慢慢道:“现在想想,那根本不是爱。在我对你最好的时候,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你。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爱上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后来,我了解你了,更加不会爱你,不过是为了身份地位给你编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甜蜜谎言。你能让我当皇后,能让我母仪天下,我想要的尊荣富贵普天下只有你能给我,所以,我愿意费心去骗一骗你。”她目光微微放空,瞳眸中一片澹静,无视天子炙热的怒火,淡淡地说:“沈昭,我告诉你,我早就厌恶了这一切,我也厌恶你。这桩买卖我从前觉得挺合算的,可现在我一天都不想做下去了,我装够了。”沈昭冷笑着放开了瑟瑟,她如被剔了筋骨般软绵绵地倒在绣榻上,沈昭却不再看她一眼,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那深风骤雪。许久,凉飕飕地飘来一句话。“想死是不是?想让我杀了你?呵……想得倒挺美。温瑟瑟,我不是你想要就要,想弃就弃的人。从前我都是让着你的,我要是不再让你了……你从前不是总说我太狠,太冷血无情吗?那你就好好尝一尝……狠的滋味吧。”窗外大雪纷飞,如鹅毛扬洒,举目望去,深苑重阙皆一片银白,如同缟素铺降,有着末日般的凄冷静谧。一缕幽香穿破了冰雪,幽幽飘转过来,似是有莺呖婉转,嘶声叫个不停。沈昭猛地自榻上坐起来。梦境中的沉重与蹉跎如山峦倾倒般压下来,他一阵迷蒙,那些笼在烟雾里的记忆如被用重墨一笔笔描画,慢慢变得清晰。门被推开,魏如海走进来,躬身道:“殿下,您醒了,才刚到酉时……”沈昭看向窗外,见夕阳斜照在雕花阑干上,杏花树枝上果然栖着两只黄鹂,他揉了揉额角,掀开被衾下榻,陡见铜香炉里飘出细白的香雾。魏如海正给他穿靴,随口道:“这是温贵女送来的,说是百合香,最能凝神静气,对安眠有奇效。”上头迟迟无回音,魏如海抬头看过去,见沈昭瞥了一眼香炉,神情颇为淡漠:“扔出去。”“啊?”魏如海没反应过来,却听沈昭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孤说扔出去。”说罢,他穿好外裳,就要往外走。魏如海叫住了他,犹豫道:“温贵女听说您病了,来看您,现正在前殿等着呢。”沈昭蓦然停住脚步。缩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他咬了咬牙,冲魏如海道:“让她走,孤不想见她。”魏如海一头雾水,有些发懵地看着太子殿下,却听不耐烦地冷声催促:“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魏如海硬着头皮搬起香炉,慢慢退了出去。金钩束着青纱帐,瑟瑟站在帐边,正赏玩着新供奉来的锦川石盆景。上等的锦川石,产于宜州,纹眼嵌空,色泽清润,置于花木间,最是雅致。瑟瑟今日穿了件淡青色襦裙,裙裾缀着细细密密的珍珠,胸前绣一朵出水芙蓉,遥遥而立,便如那盆景,秀致雅丽,让人看一下便再移不开眼。魏如海心里纳闷,平日蜜里调油似的,殿下一听温贵女来了,不管政事多么缠人,当即便会展颜,今儿倒像中了邪,避之不及的模样。他犹疑的功夫,瑟瑟已走到了跟前,客客气气道:“魏内官,可是阿昭醒了?”她明眸清透,亮熠如星辰,看得魏如海一时不忍,含糊道:“醒是醒了,只是……”瑟瑟面露疑惑。“只是……殿下兴许是病得有些重,他……就不见贵女了。”这话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了,这么个柔媚娇俏的姑娘,真是让人不忍心伤害。瑟瑟闻言一愣,垂眸想了想,恍然:“哦,我知道了。”魏如海道:“贵女知道就好,殿下他劳于政务,又有疾在身,难免……这个性情有点……心思有点重。”“我知道。”瑟瑟一脸了然:“阿昭是病了,怕我为他担心,所以才不肯见我。”魏如海彻底愣住了。瑟瑟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这么贴心懂事,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疼。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去打扰他了。我给的香你记得日日给他点着,能安神益气,他这病啊没准就是累出来的。”魏如海:“啊?”那香……早被他扔了。瑟瑟心想,离宴席大开还有些时候,不见便不见吧,让阿昭还能多歇息片刻,便又殷殷切切地嘱告了魏如海一些事,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魏如海几次将把话说出来,可看着瑟瑟那关切的模样,几次又不忍心,终究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看着瑟瑟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唉,希望殿下只是心情不好。待华月初上,宫锦红灯点亮,丝竹声起,曲水流觞,夜宴开,琼花台彻底热闹了起来。彩衣舞姬婀娜秀丽,舞姿醉人,和着弦乐,在大殿上跳了一曲。瑟瑟倒没什么心思观舞,只悄悄地看向沈昭,今夜的沈昭好似冰雕的,清清冷冷地坐在那里,偶有人敬酒,便敷衍应酬,脸上漾起的笑极浅极淡,风一吹便不见了。自然,他也没有搭理过瑟瑟。瑟瑟心里正纳闷,突然注意到徐长林总把目光往她这边瞟。起先她以为自己多心了,可定下心神仔细观察,发现徐长林果真是在看自己。今夜本是为他饯行,他是骊妃的哥哥,深得陛下垂青,又丰神俊朗,姿容不凡,一言一行会引来无数瞩目。瑟瑟弄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只是觉得再被他这样看下去,恐怕旁人都要注意到了,便托词更衣,从宴席上退了下去。她在偏殿喝了几盅茶,估摸着宴席差不多快要结束了,才整理了妆容要出来,还未出殿门,就见裴皇后来了。她自小常出入宫闱,幼时虽与宋贵妃更亲近些,但裴皇后待她也是极好的。皇后为人随和淡泊,并不大涉前朝事,瑟瑟很喜欢跟她待在一块儿,在搅进长安这场风波之前,瑟瑟时常去昭阳殿请安,不过最近去得少了些。两人如母女,亲昵地说了些体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