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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安排好一切——如要进宫的家眷当如何梳洗打扮,如宫里怎么派人出去迎接。高门显贵之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同皇亲国戚交接的机会,至于真正的贫家寒门,自不愿在这种场合出岔子丢人。因此皇帝这话不过是走个过场,最终到场的还是那些高官的家眷。不过虽是走过场,玉天禄也还是带着人在朝臣中问了一遭,因为难保有些夫人、家眷不方便的,比如尹正家的二公子尹实,他夫人蒋氏新丧,他要送柩往妻子家乡,故而不便参与。江俊看着玉天禄带人凑到了他父亲面前,而老将军蹙了蹙眉,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看来父亲不打算让尹氏来?江俊挑眉勾起了嘴角,这倒有点新鲜。待玉天禄这边定下了,监侍馆的几位太监便引着众人穿过锦绣门,过崇天门入宫禁,然后踏上绣桥。时值冬至,宝蕴河和锦荣河的水在绣桥下凝结汇聚,像是摊放在桥下的一面巨大明镜,桥上人影瞳瞳,镜中倒影虚虚实实。汉白玉制成的绣桥,雕刻精致的流云蟠龙纹饰上落满了新雪。江俊跟在父亲身后慢慢挪步,他下意识地用眼角地余光瞟了瞟绣桥西面,那边重叠的檐角风铃,在簌簌下落的大雪中、发出不真切的清脆铜鸣。昔日的焦黑血迹已去,青色的墙壁、藕荷色的窗柩,还有那素黑色瓦当上雕刻得惟妙惟肖的螭……一切都仿佛只是昨日的一场旧梦,梦醒后,厮杀声和惨呼却犹如跗骨之俎,随着绣桥上的风、疯狂地在江俊身上生长。“俊儿?”江父停下脚步。望着父亲那充满了关怀和担忧的眼眸,江俊怔了怔,收回了眼神,递给父亲一个放宽心的笑意:“爹我没事儿。”江父不信,眼眸里多了些江俊看不太懂的复杂情绪。绣桥西侧正对大宗正院,之后,便是东宫太子府。乾康帝凌承自登基以来,并未立太子,所以太子府一直空着。江俊的出神驻足并未引起百官群臣的注意,但江父了解自己的儿子,自然有些忧虑。这漫天飞雪的日子,总是像极了明统年间那场哗变的前夕。也是这样一个飘着雪片的天气里,青宫哗变、大火蔓延。镇国将军府拼尽了全力,却最终没能保全。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太子被废,江家数十年间也犹如大厦倾颓——江父如履薄冰、江俊危在旦夕。如今十年过去,物是人非,青宫犹在而太子已去。看着父亲眸中的浑浊光泽,江俊快步上前,故意换上了轻快的语调:“爹,我给你讲讲我在北地遇到的新鲜事吧?那漫天都是黄沙的地方啊——还真是跟我们京城不一样。”江父一愣,继而裂开嘴笑了笑,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江俊的头发。这孩子方才那一笑的眉眼,真是像极了他早逝的母亲。不过经过江俊这么一闹,江老将脸上的纹络也渐渐舒展开来,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豪爽的笑,武官当中不少老将军的旧部、也跟着过来凑趣。绣桥之后就是锦廊,要到御花园得穿过锦廊之后的南门、从政事堂过白虎桥才能够到达。而那些被接入宫中赴宴的家眷们,便是由宫中马车自东门接入、放在南门等。远远看见了站在金瓦红色宫墙下的一抹艳红,江俊挑眉,然后勾起了嘴角。不请自来,脸可真大。且多日不见,那毒妇还是这样做作而夸张的打扮。若是明丽、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江俊或许会欣赏她们那种烈烈如火的性子:着一身艳红,倒也飒踏。但偏偏,穿在尹氏身上的红,每每见了、江俊都觉得是腥气的血。粘稠的、染满了罪恶的血。尹氏带着又长了小半个头的小胖子江睿,站在尹正的正妻鲍氏身边。不同于尹氏这一身扎眼的红,鲍氏的穿着倒是十分得体,一身不算是太富丽的朝服,挽着的发髻上插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对莲步摇。遥遥看上去,倒觉得贵气天成,既没有特别抢眼,也没有失了体面。而鲍氏身边,则是她同尹正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儿端云。这小女孩儿打扮得也很精致,虽然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但总角之上却虚虚地用了一个垂坠着玉质木槿花的饰扣,显得别样水灵秀致。稚子何辜?江俊扫了那小姑娘一眼,心里悄悄拿了个主意。这会儿,江父却自己走到了尹氏面前,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闻言,尹氏脸上堆着的笑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江父这句话给打散,她尴尬地抖了抖嘴皮,才干巴巴地说:“今日是冬至,合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皇上都许家眷入宫赴宴,我作为你的妻子,怎么——难道还来不得了?”江父皱了皱眉,似乎没有和尹氏在这里争吵的打算,何况鲍氏还在一旁。尹氏还想发作说点什么,却看见过了江父身后的江俊。江俊笑了笑,缓步上前行了个周全的礼。尹氏轻哼一声,随便还礼,倒是站在旁边的鲍氏搭了个腔:“原来这就是大公子啊,以前听说你总是受伤病着,也没怎么见过你,如今一见、当真是一表人才。”“夫人过奖了,”江俊应对得体,虚虚赞了尹家的四位儿子一番后,还蹲下身来看了看小姑娘端云:“尹家小姐模样生得这样俏,像您,都是落落大方的美人。”漂亮话谁不会讲,何况只要是女人就喜欢听漂亮话。“大公子原来这样会说话呢,”鲍氏抿嘴以巾帕掩面笑了两声,看了尹氏一眼,才笑着冲江俊道:“也是先前病着,如今大公子既好了,合该多出来走动走动,也给你的这些弟弟meimei们——做个榜样才好呢。”江俊笑:“瞧您说的,不过是两句漂亮话罢了。父亲教导,好男儿沉默寡言,少说多做,弟弟若要学了我这般刁滑,只怕要父亲更要担心了。”鲍氏笑得更开心了,她们鲍家虽然不是高门,但却也是一点点在朝堂当中摸爬滚打起来的,她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当然更加喜欢聪明人。看了一眼身边红得刺目的尹氏,鲍氏不着痕迹地轻笑了一声。尹氏瞪了瞪眼睛,出手掐了自己的儿子一把。江睿身上都是坠着的肥rou,被她这么一下闹得立刻红了眼,偏偏怂了吧唧地不敢叫喊,憋得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