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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看来,他们是截然相反的,慕央只是将心事藏得深,而他却是将心思藏得深。深不可测,令人细思恐极。我苦笑道:“我从前以为自己已很了解你了,你的脾气,你的性情,你的习惯,可我眼下却觉得,还是传闻中的那个世子大人与你本人更贴切一些。”于闲止淡淡笑问:“传闻中的世子大人是怎么样的?”我道:“杀伐果断,势在必得,薄情寡义。”可他听了这话,并没有为自己分辨,只负手背过身去。良久,他的声音轻轻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碧,那你还肯嫁我吗?”忽然一下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啊,他是这样的人,我还要嫁给他吗?可是这一切又如何由得我去选?我若执意留在宫中,我的身份势必会让大皇兄与兰嘉为难,可我若离开皇宫,我又能到哪里去?淮王妃说,只可惜,当初最好的那个,公主心心念念的那个,早已与你蹉跎一生了。我从前以为我与慕央蹉跎的只是年岁,哪怕不能厮守,那么长相守望也可了此一生。却不知今夕何夕兮,我此刻站在这里,我的身心,已只为眼前这个人所牵动。我没有应声,却听于闲止有些迟疑有些艰难的开了口。我从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带着一丝担心一丝恳求,说:“阿碧,我是真地想照顾你,真地……真地不想再失去你。”但我到底是没机会回答他了。小三登带着一个佝偻的身影进倚晖堂的时候,我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父皇的贴身太监薛颂因离妃之死来天华宫宣旨。薛颂跪下身,时光在一半光一半影雪地上渐次褪却:“敢问公主今日可是要往淮王府宣旨?”我道:“是。”薛颂道:“太上皇病中思念公主,特命老奴来请长公主先往西华宫一趟。”作者有话要说:从来没写过这么黑的男主,以前的男主只是腹黑总体意义上还是个好人%>_<%这两天开同学会没更新让姑娘们等久了,其实我总觉得自己如果早点起可以更一章,结果每天起床出门回来就半夜了>_<今天虽然是周一,但是还是更上一章,毕竟又断了三天先出门吃个饭,回来回留言哟=33=第49章何夕兮06西华宫是行宫,位于鸦留山下,父皇自退位后一直僻居于此,我已近六年没有见过他。去西华宫的路上,我心里装着的,却是于闲止最后问我的问题。我还肯嫁他吗?我想说我肯,哪怕我深知他是冷漠而薄情的,但我相信他一直真心待我。虽然我如今唯一能信的,也只有他是真心待我了。西华宫有个背山的小阁,阁外峭壁陡崖,有飞瀑自山顶倾泻而下,白龙喷雪一般。阁中光影晦暗,父皇面朝瀑布背身而立,也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缓缓道:“碧丫头,你来了。”我跪下身去:“儿臣参见父皇。”他似乎叹了一声,道:“这里没有旁人,你不必拘于礼数,起来罢。”父皇的声音苍老了些,发色已花白,但背影依旧挺拔。挺拔得好像一株寒天碧树,永远高处不胜寒。我不知当说什么,静了半刻,垂眸道:“昌平不孝,多年未曾跟父皇请安,父皇近来安好?”他却没有答我,而是道:“日前煊儿来看朕,说他除夕便会与兰式二女大婚,届时亦会将你赐给于闲止。”我应道:“是。”“你肯嫁他了?”我道:“世子大人博学高才,人中龙凤,是昌平从前太过任性,才误了他,误了自己。”此话出,父皇默然良久才道:“煊儿说得没错,多年过去,你已长大了,许多事已学会自己看开。”阁外水风拂来,他顿了一下,又道,“若为父没有记错,兰式二女灵慧温雅,煊儿一直喜欢,此番肯立她为后,或可解了他多年来的心结,却是好事一桩。”我垂眸道:“父皇圣明。”他又问:“焕儿呢?”我道:“二皇兄一直很好,如今燕地有乱,他成日于兵部议政,已不再是从前潦草度日的样子。”父皇听了这话,像是想起什么,笑叹道:“焕儿自小便十分疼你,你……自入兰萃宫后,他便有些记恨为父,这些年虽也常来看朕,但已许久没与朕说过知心话了。”话止于此,回转身来,颓然一叹:“是啊,朕老了,朕的儿女也都长大了。”我这才发现父皇锐利的双眸变得昏花浑浊,双肩单薄,早已不堪重荷,或许挺拔的背脊是他身为一朝帝君,始终不肯放弃的骄傲。心中微微一疼,我不由道:“父皇不必忧心,时日还长。”他却道:“昔日身边的人都故去了,朕时来常见离儿入梦,大约大去之日将近,她在等朕去陪她。倒是你母后和淮王一直不肯原谅朕,这些年来,朕从未梦见过他们。又或许,是朕从未原谅他们。”说罢,扶着阁内的椅凳坐下,缓缓道:“碧丫头,过来。”我依言走近了些,他忽然苦笑道:“你如今的样子,与你母后二十三岁那年如出一辙,只这眉间的三分坚韧,不知肖似了谁。”我心下一抖,双膝落地,跪伏道:“昌平带罪之身,罪该万死。”父皇却摆了摆手:“你何罪之有,说来还是为父偏执,觉察你是淮王之女,竟一时罔顾你我多年的父女情分,险些要了你的性命。”我一惊:“父皇?”他叹道:“人老了,许多事便已想开了。朕不甘心,淮王又如何能甘心。那年他本已要娶阿棠为妃,却是为父一直倾心于阿棠,假借战事支开他,将阿棠接进宫来。数年后他们再相逢,煊儿焕儿早已出世了。可朕如何能料到,哪怕朕与她已育有二子,她对淮王仍念念不忘,仍旧……”他说到这里,哀然感怀,不再作声。我道:“这些年来,曾有人数次劝阿碧,说木已成舟,不必追寻往事因果,但阿碧始终不甘,汲汲营营,走走停停,可等到因果揭示,才发现原来无论我怎么做,怎么委屈求全,如今的一切,早在许多年前就已注定了。”“父皇,阿碧如今明白,有些事的结局,最悲不是尘埃落定,而是木已成舟。”“可是,如有机会从头来过,阿碧亦会做跟从前一样的选择,宁去冷宫亦不嫁去远南,宁抱守残念画地为牢,亦不肯违心违愿。只因阿碧记得父皇曾在母后的牌位前说过一句话,且行且珍惜。”年少未能料到今日种种,回首顾盼,年岁已蹉跎,如今想来,当初迷茫均是枉然,其解不过五字,且行且珍惜。父皇听了我的话,不由笑了:“是,朕今日虽有悔有憾,如若从头来过,亦会如从前一般。”他一顿,忽道:“只一件事,朕憾恨不已,若能悔改,朕会允你嫁给慕央。”“当年朕执意将你处死,淮王不惜以淮安宝地换你安危,可惜当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