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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他看到程锡,像是记起了什么事,声音发着抖:“那天我杀青的时候,林导跟我说再见,我竟然没有听出来那是道别。”他的那声再见,说得太小心翼翼,太珍重。孟泽哪怕是觉得有一丝不对,追问林一立未来的打算,意外就有可以被避免的可能。但如果能避让,那就不叫意外了。“他也跟我说了再见,”程锡觉得一阵难受,“你别钻牛角尖,也许他真的只是想说而已。”他嘴里这么安慰着孟泽。他记得林一立当时捻了烟,清了嗓,可声音还是格外的沙哑。程锡心里隐隐觉得,当时那声“再见”,就真的是永远。68林一立没有家人,他穷困潦倒,周围连称得上是朋友的也没有几个。他昏迷了两天,雪也断断续续下了两天。路边的雪积上厚厚一层,被人费心地扫开又很快覆上。风雪声猎猎,世界被苍白裹住。程锡家中有人要照顾,每天只能抽时间来探望。林一立体征每况愈下,不好贸然转院,医院床位紧张,分不出多余的病房,孟泽每晚睡在医院,徐更劝不动他,只能自己回家休息几个小时,给他带换洗衣物和餐食。锦苑离林一立住院的医院有些远,徐更来得早,没麻烦王姨做早餐,自己在家煮了些速冻的汤圆草草果腹,就往医院跑。门口有卖早点的小摊,徐更挑了两个暄软的馒头,端了杯热气腾腾的豆浆,踩着雪进去。“他醒过来了吗?”徐更将早餐放在病床边的小桌上,然后退了几步,开始拍身上的雪。“还没。”听他有气无力地应着,徐更也顾不得肩膀上的雪了,他把馒头和豆浆塞到孟泽手里:“吃点东西,说不定他过会儿就醒了。”孟泽没什么胃口,手拿不太稳,东西立马掉在地上,还热着的豆浆洒出来,溅到徐更身上。徐更没有发作:“我去借工具打扫干净。”孟泽赶紧拉住他的衣角,一顿一顿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认认真真吃饭睡觉,可是,我管不住自己,徐更、徐更……”孟泽从背后抱住徐更。他的衣服上还沁着寒冷的雪,孟泽这才使劲抬头看他,徐更的头发上原来也有落雪。它们渐渐融化,让他的发都有了湿意。这个人三天来忙前忙后,所有的手续和调查都是徐更在参与。他如此娴熟地承担着这些责任,寂静无声。而他什么都没做,却已经人仰马翻,溃不成军。他好像看到徐更被辜负的一地苦心。徐更让他松开手,转过身半蹲下来:“不用说对不起,他也是我的朋友。”他看了一眼时间:“我收拾一下,过不久应该就有人来检查。”孟泽眼光追随着徐更走,心里止不住的酸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林一立,动了一下。随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很慢很慢地眨眨眼,笑得眯起眼来,两行眼泪从眼角不停地往下滑。林一立的胸口短促地起伏,他想要嘶叫,干涩的喉咙却挤不出声音:“小枝、小枝……”林一立没有想到能再见到岑枝。他其实很久没有做过梦,所以难以和岑枝相遇。他好像昏睡了太久太久,在漫长的梦境里终于见到了他。四周白茫茫一片,岑枝走得很快,他的身前有一轮耀眼的金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拿手遮住自己的双眼,踉踉跄跄地追过去,可浑身那么疼,疼得他忍不住哭,望着岑枝坚定前行的背影哭。你为什么,不肯等等我?他从梦里醒来时,看到的是一张神容憔悴、却仍透出喜悦的脸。那张脸和岑枝实在太像。他笑,也哭,心尖早就被剜了去,鲜血淋漓。细细地看,这张脸神容憔悴,下巴冒出青茬,写不出多少光鲜亮丽。那人激动地落泪,他艰难地蠕动嘴唇:“别哭,小枝。”孟泽凑近了林一立,想听听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你笑一笑。”孟泽连忙擦干眼泪,顶着湿润的眼眶和发红的鼻子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它太温暖,以至于融化了冰雪。而自己溃烂的伤口像是被一支羽毛拂过。林一立很轻很轻地闭了闭眼。我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你的笑了。在最后,想带着它走。69他心跳停止的那一刻,雪也戛然而止,天空放晴,阳光照在他枯瘦而平和的脸上。他没有遭受太多的痛苦,离去得突然,对他来说是解脱。生来时以一声啼哭告知世界,将离时以笑作别,有暖阳相送,匆匆走过人生这一回,也还算潇洒。林一立去世的第三日清晨,孟泽接到了一个电话。医院早先将林一立的手机交给了徐更,他怕还会有人找林一立,所以将手机要了过来,还一直在给手机充电、让它保持开机状态。对方是林一立住处的房东,身材有些微胖,她一脸的不好意思,绞着手道:“麻烦你跑一趟,听说林先生出事故了,他怎么样了?这大过年的也不好开口说这些,但我有个亲戚过来长住,家里分不出其他的地方,只能委屈一下他啦,我会把租金退还给他的……可让他别生我的气呀。”房东语气恳切,她显然对林一立的事只是道听途说了一部分,孟泽并不责怪她:“没关系,这件事姑且让我做主吧,租金也不用退了,大家都不容易。”“那、那您尽快帮林先生把东西收走吧,有什么贵重的物件别遗漏了,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孟泽没告诉房东林一立的事,是怕后来租住的人心有芥蒂。他也确实没有勇气再对别人提起了。房东没多留一会儿,应该是被自家女儿的一个电话叫走的。孟泽环视四周,他和林导结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踏入他的私人领域。他生前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设施都很陈旧,房东还等着拆迁。住所很小,走不了几步便到了头,客厅里没什么家具,墙壁发黄,有很多裂痕,沙发上叠放着毛毯和枕头。矮桌上放了个很旧的CD机,旁边有一摞装在塑料壳子里的CD。他把那些CD码放整齐,站起来走进林一立的卧室。拉着窗帘,房间里很昏暗,他按开灯,灯光却也很沉。床上没有东西,平铺的床单一丝褶皱也无,像是很久没有人睡的痕迹。书桌上很干净,正中央放着两个厚厚的牛皮本,纸页大概经常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