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自诩人间第一流

    唐玥站在妆镜前看着精致的自己，她来这里后很少这么珍重的戴过珠宝，而实际上今天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

    或许潜意识里希望mama知道她现在很好。

    何谓近乡情怯，车子驶入市委大院时才开始真正紧张，猛然停顿又启动的样子像是初学新手，但无论再怎么拖延总会到达。靠在椅背上沉默半晌低头摆弄手机，发丝垂下遮住脸颊泄露出的情绪，无论是父亲还是哥哥都没通知，不知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样人的女孩儿甚至心头泛起一丝退却。

    过山过水都无惧，这是自己亲妈……怕什么呢。看着后视镜中露出的眼睛，唐玥想起第一次跟爸爸上谈判桌的场景，‘无论多怕多紧张，都不能让人看出来，宁可冷着脸摆出一副高姿态，也决不能畏手畏脚。’

    萧瑞从窗台看见女孩儿的车亲自到门口迎接，高挑又纤细的小姑娘永远是那么完美，长裙包裹下温柔又干练，而特意妆造过的脸庞面无表情。伸手揽着人肩膀热情的迎上来，嘴里说着mama已经到了就在里面，大掌紧握传递温度，唐玥能感觉到来自于舅舅的力量。

    局促的不仅她一人。

    秦杨安抚的握着萧婧手指，挂着淡然微笑试图让她放松，此情此景大概任谁都有些心里波动，哪怕见惯官场上尔虞我诈利益纠葛的两人也难免。听着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音，萧婧站起身亦步亦趋走过去。

    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回转和遮挡女儿就这样直白出现在自己面前，刹那红了眼眶的女人握紧身边弟妹的手，她如临深渊般战战兢兢，想开口眼泪却先流下。十多年，将近十多年未见的小姑娘，分别时只不到自己腰线那么高的女孩儿，如今已经玉立挺拔神采奕奕。还记得唐玥上大学时唐枫桥寄回来的照片，褪去青涩与稚嫩，破茧成蝶一样闪闪发光。她想拥抱又缩回双手，两人就那么隔空相望着气息流转。

    这么多年mama当真苍老不少，即便保养得当也看得出脸上深刻的岁月之痕……唐玥紧握手中包链，金属隔得人生疼，那两行清泪滴落仿佛直直烫穿灵魂。嗫嚅着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张嘴才惊觉自己在颤抖。

    她真的，很想很想mama。

    “吃饭吧，我饿了。”不想让人听出喉头的哭腔唐玥故意压低声音说，萧瑞闻言赶忙拉着所有人入席，依然三缄其口的女孩儿只抱着白米饭扒拉，埋头猛吃好像好几天没吃饭似的。

    萧婧几乎没动筷子，她贪婪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想错过任何细节，午夜梦回多少次是软糯小姑娘的哭声，咫尺天涯之间哪怕毫无形象啃食排骨都让人无比心痛。“小玥……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终究是开口，记忆中母亲的声音就这样砸在心头，唐玥迟疑停顿一下，筷子掉落于地。“挺好的。都挺好的。”这里的都自然包括哥哥，谁能想到不可一世的唐小姐有天会不敢抬头正视自己的母亲呢，她害怕自己会哭出声。

    萧婧十分清楚造成如今局面的主要原因来源于自己的软弱，若当年奋起反抗父亲抛弃这里的一切随唐枫桥出国是不是现在就会不一样，她所有唾弃与自责都无处安放，最终像巨石压在胸口让人窒息。父亲在世时与宋家平分秋色，她被当成礼物送过去仰人鼻息，后来老爷子病故，作为后起之秀的萧瑞接班坐到这个位置上，而宋家却逐渐没落。她才开始被尊敬，被崇拜，被仰仗，却始终没有得到独立的，作为自己的价值。她被所有人附加上谁谁的女儿，谁谁的meimei。她不是萧婧，只是代号。

    她的悲哀来源于时代，来源于阶级，也来源于自己。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唐玥也是长大后想清楚这一层才逐渐放下恨意，一顿饭总共没有说超过十句话就落荒而逃，开着车漫无目的游逛在大街上。

    “今天周末，住院的这几个生命体征都很平稳，也没什么急诊，”提前四小时到医院的女孩儿换好白衣站在护士台前仔细查看记录，值班的护士长还有些惊讶她怎么这么早就来。“徐医生你下班吧，我盯着就好。”向人打过招呼后在排班表上签字，张姐伸手递过去一颗糖，“小玥跟男朋友吵架啦？你看这眼圈红的，姐告诉你这都不是事儿，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一抓一大把。”

    被这句话逗笑的女孩儿轻轻重复，她喜欢这样温暖的氛围，所有人都在向她释放善意。

    仰躺在值班室床上枕着自己手臂，早上给陈道明发消息他并没有回复，不知是在陪家人还是在忙。回忆上午种种，万事开头难，真的见过之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难受，虽然她还是躲在车里哭过好久。

    那个号码静静放在通讯录里，被她备注已【mama】两个字。

    在妻子眼皮子下追求刺激好像格外兴奋，陈道明在心中轻轻鄙夷自己但还是很诚实的把车停到医院住院部区域。

    “你真的来啦？”唐玥止不住笑意的冲下去，跑到地库里就看到男人站在车边全副武装。深秋时节套着风衣的他看起来气宇轩昂的，粘人猫咪一般环住腰肢把自己埋进人胸口，“陈道明，你被我带坏了。”

    “没办法，我不来你会哭鼻子，”轻轻刮一下女孩儿的鼻梁，跟她一路从员工通道直达住院部。本来担心自己被认出的男人发现这路上空无一人，唐玥路过护士站时还轻轻向人致意，护士长当然睁只眼闭只眼，谁不愿意宠着这个可爱小姑娘呢，更何况她相信女孩儿也不会出格。

    但不会出格就不是唐玥。

    坐在人身上挑挑拣拣餐盒里的东西，作妖的说这rou太肥，这菜太硬，陈道明有些无奈又无语的捏着她下巴堵上去亲，搅弄着口腔里甜丝丝的津液打转，把小姑娘直直亲软身体瘫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