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
在学校的日子实在是太快了，每天三点一线，二月底的时候迎来了百日誓师。 红旗飘飘，每个人在春风中吹着，主席台上的讲话激昂澎湃，没有大道理，就只是让大家拼命喊口号，虽然直白俗糙，但也最激发肾上腺素，鼓舞人心。 想不想成为最好的人？！想不想？！ 千军万马中过独木桥。 想不想用一分就甩开一个篮球场的人？！ cao场上震耳欲聋的“想——”，摇撼天地。 在俞加高压的学习氛围里结束了三月初的一模。成绩出来后，迎来了高三生的成人礼暨表彰大会。 周炽直接从期末的四十名窜到了年级二十五，只是过了一个寒假，让老师同学又大跌眼镜，因为越往前的角逐更加困难，进步这么快无关天赋，只是找薄弱点下了苦工。 成人礼放在周六，是一中的传统，邀请每个家长都来参加学生的成人礼。周五放学前班主任会交代学生给自己的父母写一封信，并且回家把另外一张信纸也交给父母写。 成人礼的环节就是听完表彰大会的演讲，父母子女互相交换信件阅读，吃过午饭，后一起踏过成人礼的一个花墙大门，签下名字，吃了定胜糕，就算是礼成。 然后就是家长回到班级开家长会，学生自由活动。 周五下午，课间，大家在班级里安静地写着明天交给父母的信件。 “知知，让我看看你写了多少字…” 夏知给顾心怡看，差不多满满两面都写满了，她郑重地折好，塞进信封里。 写着爸爸mama收。 里面也有她想对爸爸说的话。 “哇，你写了好多…” “你说明天父母都可以来参加成人礼，那家长会怎么坐，他们又没有多余的凳子？” 夏知笑，“应该是一位家长去听家长会吧，剩下人可以回家。” 顾心怡点头，“噢。” 顾心怡想明天不知道是不是还可以看见沈丘岭他爸妈，也不知道怎么养出他这么一个性子，感觉他家庭氛围应该不错，顺势调侃夏知，还可以看见周炽他父母吧。 顾心怡不知道周炽的家庭情况，夏知皱眉，和她说他父母应该没空来。顾心怡啊了一声，那有点可惜。 夏知心里也不确定，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那封信他要写吗，会交给他父亲写吗？ 周炽当然不会，他在班会后就直接把两张信纸信封都扔了。 夏知第一次课间去找他，看见他一个人埋头似乎在苦学英语，随意支起脑袋，背影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理一班的同学都看见了周炽女朋友在后门口，倒是第一次见她来，有些稀奇，探头瞧。 周炽本人倒是没发现，因为夏知没出声，也不知道脑子一热要和他讲什么，只是想看看他。 夏知也不好进去陌生的班级，只是冲路过的眼神尴尬笑笑。 还是胡颉皓眼尖，本来想回过头问题目，结果一看，赶紧戳周炽，“大哥，你快回头看看。” 周炽转过头，看见夏知冲他挥手，一喜，连忙起身，“你怎么来了…” 教室后边有小教室，面积不大，是书柜存东西的地方。 夏知指着他们小教室里垃圾桶上的两张纸，问是不是他扔的，周炽说是。 “没什么好写的。”他语气冷硬，但夏知知道此时他心里是一层薄冰，都是伪装，轻轻一压就碎成几瓣了，小时候那么顽皮无虑的孩子，那么多年，当然期望过父母的爱，长大懂事，到了现在知道无法强求，也只是假装不屑罢了。 夏知问他，他们关系很差吗，周炽说，见面就吵，他爸从来没有来过家长会。而且他在外地，不会回来的。 她心疼地看他，“那你那天要怎么办。家里还有别人吗…” 周炽说还有爷爷，但他年纪大，没和他住在一起，不方便走动，又没什么的，大不了不参加，他的成人礼早就过了，就是生日。 他随意笑了笑，看她：“反正到时候只看你走那个门就可以了。” 夏知眼睛一下子湿了。他不参加，那天不来是最好的打算，可是他说要看她走那个门。他没有家长来，到时候交换信件的时候，大家抱头痛哭的时候，他都会在不知名的角落看见或是听见。 说不在意都是假的，肯定会难过吧，哪怕只有一点点。 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预备铃响了，夏知只能握了一下他的手，“你今天…放学来我家吃饭吧。” “啊？” “我mama说的，如果看见你在附近，就邀请你。” 周炽心里化作一滩春水，揉了揉她脑袋，轻声道： “好啊宝贝。” ＊ 这回来，不能空手。周炽坚持买了一堆水果。两人走到楼道上，夏知和他又演练了一遍，确保待会儿见面自然。 开门，夏知mama很意外，愣了两秒。看见周炽站在夏知身后，微笑：“阿姨好。” 夏知说是刚刚在菜市场看见他了，于是就邀请他来家里吃饭，但是他说不好意思来蹭饭，坚持要买水果。 曹蓉顿了一下说：“买什么水果呀…” 周炽：“不知道您爱吃什么，就多买了一些……因为阿姨您做的饭太好吃了，我就又厚脸皮来蹭饭了，希望没有打扰您。” 曹蓉连忙摆手，说没有，说她还和夏知说一下次遇见你，一定要邀请你来吃饭。 夏知笑笑，说对。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夏知和mama也两周没见，话题无非是学校生活以及一模成绩，大家高考前的心态如何…… 夏知照样被曹蓉叫着送周炽下楼，周炽搂着她不愿意走，说好喜欢你们家，好喜欢你。 夏知说明天见。 夏知回来，把书包里的信纸递给mama，和她解释，mama说她知道的，老师之前都发过短信通知家长了，这就写，然后还问夏知明天穿什么衣服好，夏知说之前商场买的大衣就挺好看的。 她mama提起周炽，说他家长要去吗？夏知摇头，说不去。 mama噢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感慨了一下。成人礼上午十点开始，开始就是上学期期末和一模综合的表彰大会以及奖学金的发放。奖学金是参考的上学期期末和一模的平均排名，表彰文理科各前50名的学生。 家长们都和学生们带着信在cao场上集合了。 一中的奖学金是由学校出部分，剩下的都是各届优秀校友的捐赠，1到前5是一等奖学金，6－30，31－50，分别是二三等。 100个人各自排成两列的队伍，跟着主持人的介绍，先给文科颁奖。然后是理科。 夏知综合第四，站在cao场布置的红布领奖台上，冲底下的mama在笑。 曹蓉鼓起掌，眼底都是泪花，女儿从小到大一直懂事优秀，时间一晃，今天是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姑娘的成人礼了。 周炽勾起嘴角，他女朋友好优秀，轮到他，居然是校长颁发的奖状和奖金，还在他面前停顿了一下，说听说是你是上学期进步最大的学生，要好好加油。 周炽笑了一下接过，他以前倒还真没领过奖学金，没想到是这种感觉。“谢谢校长，会的。” 看见很多人给他鼓掌，夏知和她mama，他兄弟，老班，还有好多任课老师。 周炽下了台，居然看见了林叔，林叔道：“你们学校的成人礼办的真不错，那个拱门好大。” “林叔你没走吗？我们学校成人礼要好久，到时候可以晚点来接我。” 林叔笑了一下，掏出信纸，“是你女朋友拜托我来的。” 周炽愣在原地，听见主持人在激情说：“都说一个孩子的成长离不开父母长辈的陪伴和教诲，今天在这个18岁重要的日子里，我们邀请到了他们一同来见证……” 舞台上突然播放起VCR，有同学激动地看见自己的爸爸mama，惊呼出声。夏知在这时偏头望，没看见周炽。 VCR有各种长辈的祝福，有每一位教职工的寄语，有优秀毕业校友的赠言，年龄最大的已经百岁…… 配合着感动的bgm，直接把台下学生都看哭了，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有这一个VCR的环节，他们的父母紧紧的搂住他们的手，和他们说长大了。 林叔让周炽看完VCR，然后和他解释。 林叔说，他昨天送他回家后，过了一会儿就接到了夏知的电话，她之前有他的联系方式，于是就问他和周炽的关系如何。 林叔说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夏知很开心，和他说成人礼这件事，拜托他能不能明天出现在成人礼上，就当是一个长辈见证他人生的重要时刻。 林叔欣然答应，夏知跟他说了一下这个交换信件的环节，和他说可以在手机里记好话，然后明天她把信纸给他抄上去，如果他不想写的话，就发给她，她来誊抄明天交给他。 林叔说他自己写。夏知笑着说了好几句谢谢，让林叔不要提前告诉他，怕他逞强拒绝。 轮到了信件交换的环节，夏知终于在理科一班队伍的最后看见了他们，周炽和她短暂对视，眼底都是柔软，无需多言，两人笑了起来。 周炽展开林叔写的信，林叔从他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是他们家的司机兼管家，几乎见证了他的变化，信里面写着周炽成长的一点一滴，且他的喜好，如爱吃的菜和水果。 林叔说很欣慰看着他长大，变得帅气优秀，也遇到一个很喜欢很好的女孩子，然后说其实他可以尝试和他父亲表达，因为他们两个都是不怎么表达的人。最后是一长串的祝福。 字写得认真且有风骨，带着老一辈人的韵味。林叔笑呵呵说他昨天措辞了好久，周炽看了又看，眼微红。 cao场上满是啜泣声，在这种氛围下，很多嘴硬说自己不会哭的学生全部都红了眼眶，抱着自己的家长哭，夏知也不例外，曹蓉看了她的信也哽咽，摸着她的头说爸爸也会很欣慰了了都长这么大了，这么优秀了。 周炽沉默，他没能写信，他抱了抱林叔，可以口头说。说谢谢他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因为他几乎是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位长辈。 他很早知道林叔的孩子因为救人不小心溺亡了，他中年丧子，也没有再要孩子，他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最后笑着说以后给他养老，林叔摆摆手，拍他肩膀感慨： “不知不觉你都比林叔高这么多了。” 接下来是带家长自由闲逛校园一段时间，胡颉皓他们没想到周炽说不参加，结果这会看见了他家林叔，周炽介绍，七八个家长就互相攀聊起来，暂时站在了原地。 周炽眼尖，稍微离开，往夏知方位走去，她mama不在身边。周炽牵她手，“宝宝，你是不是想让我哭。” “不带这么玩的。” 夏知笑，“那不然你要走开那么久，然后一个人看我走大门嘛。” “傻不傻。” 周炽收起笑意，又认真看她，“谢谢。” 夏知弯起眉眼，突然一顿，松开手，弱弱道：“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