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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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直到阿蝉提醒你到了该就寝的时间了,你才从堆积如山的牒牍中抬起头,再度想起了郭嘉。 你不久前又喝了一回药。华佗在药方里加了养心安神的药材,你中午睡得甚好,现在也开始犯困。这种状态显然不适合和郭嘉那种有数不清的心眼子的人对峙,但你本就没打算像以前那样耐心地听他耍嘴皮子。 夜深露重,阿蝉为你披上了大氅。你令侍从引路,去往软禁郭嘉的小院。 你的会客室可不是让他睡觉的地方。华佗走后,你回到榻前去把郭嘉的脉,又捏开嘴去看他的舌象,确定人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后,便让侍卫把郭嘉搬到王府中的一座小院看守了起来,也不管刚针灸完的他会不会在转移过程中受风。 虽然不能预测郭嘉到底何时才会苏醒,但你预先嘱咐守卫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无论他的房里有什么动静;更不要理会他的任何话,权当自己聋了便是。 大氅在你的行动间猎猎作响。 看守郭嘉的蛾使没有传来他苏醒的消息,你现在去很可能只会看到他仍在昏迷。你也说不清为何一定要去看他一眼,也许是想仔细看看促成了眼下炼狱般的乱世的推手和常人有何不同,也许只是留恋清晨握住的那只纤瘦的手,和它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的微弱的脉搏。 你让阿蝉和其它人留在院外,独自推门入内。你的动作很轻,脚步声几近于无,只有宽大的衣物细微的窸窣声和推开门时不可避免的一声轻轻的吱呀。 黑暗的房间中,你听到有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你来了呀,我的英雌。” 郭嘉沙哑而低的声音从床上响起,不复早上和往日的柔和。 你掏出火折子点亮灯罩中的蜡烛,暖黄的光瞬间便填充了这一方小而简陋的居室。郭嘉和衣躺在卧榻上,艳丽的红色外氅更显出他皮肤的无血色。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壶水、一个杯子和一碟胡饼,他坐起身便可拿到,但食水均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你走到榻旁,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郭嘉大概自昏迷后便未进一口水,他的嘴唇干燥得厉害,似乎随时都会开裂出血。两侧的颧骨处也起了皮,大概是因为烧来让他不至于冻死的炭火。你坐到他身边褪下手套,将壶中的水倒在空杯中,却没有递给他的意思,而是伸手抚上他的嘴唇,揭下了一小块皮。 忍痛的嘶声从郭嘉的喉中溢出。你的手掌覆住他的前颈,感受着这脆弱的脖颈的颤抖。 郭嘉玩弄人心,近乎算无遗策。那么,被一时失控的你掐死也会在他的预料之中吗?此时的他就像一只粘在蜘蛛网上的飞虫,被捕兽夹所困后又遇见了捕食者的猎物,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无声无息地溜走,也没有神秘的护卫能闯入王府中救出他——就算外面的蛾使中有他的“鬼”也无济于事,只需要轻巧地一扭,一声清脆悦耳的咔嚓声后,郭嘉便成了一具温暖的尸体。 想到“鬼”,你想起了以前被荀氏救走的贾诩。疯疯癫癫的他对荀彧说要去找逃课的郭嘉时的模样还真是有趣,他真的……非常适合被锁起来。 你缓缓收紧手上的力度,虚脱的郭嘉却连最擅长的话术也说不出,只能用无力的身体勉强挣扎着。他的双手放在你的手臂上,似乎想将桎梏挪开,但你纹丝不动,只是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看他慢慢陷入窒息的痛苦中。他稍长的指甲在垂死的反抗中抓破了你的皮rou,血液为他的指尖涂上了丹蔻。 触碰到死生间那模糊的边界时,你放开了郭嘉。 像是在憋死前终于被放回水中的鱼,郭嘉大口喘息着,但很快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随时会厥过去。你把他拉着坐了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尽管如此,郭嘉还是强撑着看向你,眼神晦暗不明。你以为你终于要看见这头笑面虎发怒的样子了,却见他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咧开嘴笑了。他挣扎间出了点汗,几绺黑发粘在脸侧与额上,苍白的脸也染上了血色,你在他颈子上留下的红痕更增添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暧昧。 你直觉他多少察觉到了你对他产生的隐秘而危险的情欲,但你没当回事。无论是你自己还是他,都不可能天真到认为这点肤浅的感情会成为你的弱点。 郭嘉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话,但干渴和扼颈使他连呼吸都会感到极大的痛楚,遑论发声。你竖起软枕垫在他的腰后,让他靠上牀头,又把水杯递给他。但他没有接过,而是费力地凑了过来。因濒死的余韵而仍在颤抖的手搭上你的前臂。 郭嘉的手指修长,整体的大小也符合他的身高。他的手可以圈住你近腕的那一段手臂,但你很难对他的rou体本身感到威胁,除非他的手指扣上你的脉门。他在你前臂上留下的抓伤并未对你造成困扰,不过是几处放着不管也会在几天之后无影无踪的皮外伤罢了。比起创口,你莫名觉得它们更像是征服的象征,虽然你很怀疑眼前的这个总是不是正在背主就是即将背主的病弱文士是否真的有被征服的可能。 郭嘉就着你的手啜饮杯中之水,他的下颏挨着你握杯的手指。 你没有将杯子凑近些让他喝得更轻松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想到了飞云喝水时的模样。人的结构毕竟与狗不同,水顺着郭嘉的下颏流下,沾湿了你的手。你有些想趁机捉弄他,比如把杯子猛地往前一送让他呛到,但你最终什么也没做。 郭嘉喝完水后好像就失去了对你的兴趣,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你才注意到他衣领上的纽绊不知何时散开了,你现在能清楚地看到淡青色的血脉盘踞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从颈项一路延伸至胸前,没入衣襟中。这明明是他身体虚弱的病态表现,却令你感到了一丝口干舌燥。 但他和平常一样从容不迫的模样让你失望。虽然他同时也在示弱,但郭嘉的示弱一直都是挑衅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啊,我知道了……你的脸上露出了恶劣的笑。你的手探入郭嘉的衣襟,轻抚着他的下腹部。因长年习武而覆着一层薄茧的掌心带来的刺激远胜于柔软的布料,你如愿看到郭嘉变了脸色,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本能地弓起身子想要躲开,却被你轻松制住。你的手缓缓往下压,很快就触到了一个略鼓的物体。 “别太过分了,广陵王。”郭嘉勉强从还未恢复的枯涸喉间挤出这一句话。 “奉孝的声音太沙哑了,本王听不清啊。” 你将手收拢为拳,隔着郭嘉的肚腹,抵在他的膀胱上。 早上离开会客室前,你顺走了郭嘉腰间的酒壶,也没让人把他落下的烟枪物归原主。他肯定有酒瘾和烟瘾,只是不知道多重。你不让人搭理他,原本只是想看他被人视若无物又犯了瘾时的反应,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你先前以为是间隔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使郭嘉表现出异样——刘辩上次是多久没饮酒才去偷吃祭品?——刚刚才发现是因为他专注于对抗憋了近乎一整天而愈发汹涌的尿意。 郭嘉已转过了头,不再看你。他毕竟出身世家,衣食无忧,虽喜好喝劣等的浊酒,却是因为欣赏其翡翠般的碧色而非生活所迫,并且是在价钱高于市价数倍的歌楼里喝的。他对烟和熏香的要求远比对酒讲究,烟枪里常是上好的亡郎香,谋事时总燃香云草。从前有荀氏关照他,荀氏迁居后,他也总能使不同的势力将自己奉为座上宾,几乎没吃过真正的苦头。这样的生活奢靡的风流人物,再怎么厚脸皮都无法接受自己当着曾被他戏耍的对手的面失禁吧。 你不再用力,手却未离开郭嘉的下腹。你温柔地摩擦着他光滑的肌肤,宛如缱绻的情人。他的肌rou有着四体不勤者的松散,不似袁基那般紧致,但柔软的手感同样令你爱不释手。 郭嘉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抽搐着,你知道他快要到极限了。 黄金制成的枝型耳坠在暖黄的烛光下折射出夕阳般的光彩。你收回放在郭嘉腹间的手,欺身上前,直到能隐隐感觉到他脸侧皮肤的热度的距离才停下。你看见他红肿的耳垂渗出了细细的血丝。 你撩起冰冷的耳坠贴在唇上,郭嘉又颤了一下,但没有出声。 你发现郭嘉有时会毫不犹豫地示弱,有时又很能忍痛。以前他被你擒住双臂从背后摁倒在地的时候也没有痛呼一声,只是冷静地让埋伏的西凉甲兵包围住你。就算最后被恼怒的你几乎扭断手臂,他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声音都不见颤抖:“殿下,松手吧,该去蹲大牢啦。” 但就算是示弱时,他好像也从未有过真正失态的时候。郭嘉展现在人前的荒谬模样大多是他自己的设计,虽然也有他自身放荡不羁的性格的原因,但更多的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非真实情绪的流露。他总是戴着那张笑吟吟的面具,无论是算计你时还是早上忍受病痛的折磨时,让人分不清他身上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是,他的面具现在出现了一个缺口。 你想要仔仔细细地欣赏郭嘉难得的真实,又担心秽物污了你的心情与衣服。这个点沐浴的话,多半得过了子时才能晾干头发,实在影响你明日的工作。 你取下郭嘉两边的耳坠放在一旁,不够温柔的动作令他的眉蹙得更深,唇也紧抿着。 你想象着他忍不住之后的灾难般的场景,暂时收起了蠢蠢欲动的施虐欲,没有做多余的动作。你站到地面上后立刻抱起了郭嘉,朝偏房走去。大概是因为要对抗失禁的冲动,他的身体比早上僵硬许多,令你抱得不太顺手。 你想折断他,不仅想折起他的腿,更想看到他崩溃哭泣的模样。但你又想象不了这样的郭嘉。他好像早就预见了一切,他是乱局的执棋者,也是冷漠的观棋人,无论棋子做出了什么选择、棋局走向何种方向,都不出他的所料,都不能令他的情绪产生太大的波动——不过眼下这种局面大概是例外。主动冲着对手撒尿是鄙夷和不屑,被动地在人家身上失禁却是件很微妙的事。 从主屋到偏房拢共没有几步路的距离,你在便器旁放下郭嘉又开完窗后便往外走,顺便把门带上了。这处小院虽偏僻又窄小,但安置的还是贵族常用的坐厕,不至于让他掉下去。你想起武帝有踞厕见卫青的记载,感到一阵恶寒,觉得隔着一扇门尚且不够,便直接离开屋子去感受早春的料峭寒风。对一个人产生情欲不代表要接受他的所有,比如便溺时的声音和气味。就算是刘辩,你也不想知道他如厕时是什么样的。 里面隐隐约约的水声持续了挺长时间。你听着有些恶心又忍不住想笑:郭嘉那般不要脸皮的人原来有时也是有羞耻心的,知道你没走,就通过放缓排泄速度来减轻声音。 水声完全停止后又过了一会儿,你才走了进去。虽然不知道虚弱的郭嘉是怎么做到的,但结果是当你屏气进入偏房的时候,他已收拾妥当,又恢复了平日的嬉皮笑脸。你打量他的衣角和裤脚,皆未发现水迹,只手上沾湿了,因为他刚洗了手,正倚在水盆旁。 他从容的死样子使你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你没有多废话,直接走过去把郭嘉扛了起来。你的肩膀抵到了他的腹部,令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现在示弱又是想做什么呢?你没有揣测他的想法的兴趣,只是粗暴地把郭嘉放到榻上靠着,又将食案置在他的腿上,让他自己喝水和进食。其实他现在更适合吃流食,可你不想为了这么个人把兢兢业业的厨子叫起来煮粥。 但郭嘉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你的嫌弃。他没碰胡饼,喝完水后就又凑了过来,也不顾食案还在自己身上放着。让食物翻倒在榻上实在是一件很邋遢的事,你不耐烦地拿过食案放回原位。 “你不吃点东西?”你问。 郭嘉倚到你的肩上,手轻轻抓着你的衣袖。他的头发在你的颈侧磨蹭,带来了些许痒意。“呼……我想喝酒,还想抽点烟。殿下,你心肠最好,会满足我这点小小的要求的,对吧?” 大概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喑哑,用这种嗓音说平日里那种黏腻的话只会让你感到滑稽,因此他只是呢喃着,宛如耳语。 “你还真是找死。”你冷笑一声,道,“下去,我要回房睡觉。” 郭嘉挨得更近,你的背上也更沉重,你怀疑他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过来了。 跟传说中趴在行人背上的鬼似的。你想着,侧过身去想把郭嘉撕下来,但是他却顺势倒进了你的怀里。你本能地揽住了他,避免他磕到牀头上。宽大繁复的山茶红外氅在他的背后堆叠起花一样的褶皱,你突然发现这种发灰的红色其实没有你先前以为的那样艳丽,只是郭嘉太过苍白消瘦,使得它看起来鲜明。 “真是多亏殿下了,不然我就要撞到头了。你待我这般好,是愿意收留我这柔弱书生了?”郭嘉又开口了,他温热的吐息呼在你的脖颈上,微弱的声音好像沿着颈项一路钻进了你的耳中。你感到耳根发痒,牙根似乎也痒了起来,有一种想立刻啃啮什么东西的冲动。 “我可没说。你有什么值得我收留的价值吗?”你说。 郭嘉微微支起身子,在你的嘴角轻吻了一下。他刚喝过水,微凉的嘴唇已不像之前那般粗糙。他刚刚离开,你便追了上去,延续并加深了这个吻。你没有在他的口腔中遇到任何阻碍,好像他早已做好接受你的准备。你划过整齐而光滑的齿列,品味湿润而柔软的内壁,最后捉住了那条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你的舌。不知是因为郭嘉现在太过虚弱还是其它原因,你发觉他虽然一副情场老手的模样,真的与你交锋时却算不得熟练,被你轻而易举地占了上风。 你存了捉弄郭嘉的心思,气息也远比他悠长。在他因长时间的接吻而感到呼吸困难、用病骨支离的手推拒你时,你反而吻得更深,仿佛想让他在唇舌痴缠间窒息。你享受着他喉间溢出的模糊的呻吟,他那双曾经在刀光剑影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好似兽目的眼瞳此刻染上了情欲,并且蓄上了身体因接踵而来的痛苦与快感而违背他意愿产生的泪水。 你的戏弄中止于郭嘉突然爆发出的咳声而非对于病人的怜悯。他在你的怀中近乎蜷缩,一手紧紧揪着你的衣襟,一手掩着嘴咳嗽着,好像要把肺也咳出来。 你想起华佗早上说的郭嘉容易被折腾死的话,尽管是他先主动的,但你还是感到了一丝心虚。你耐心地抱着他,直到咳声平息才把他放回床上。可是你没能离开。郭嘉的手没有放开你衣服的意思,你担心自己不小心掰断他的手,只好俯下身,有些不快地看着他。 “殿下,不继续吗?” 郭嘉说着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又撩开穿了和没穿区别不大的中衣,让你看到了他单薄的胸膛和纤瘦的腰身。